安龙儿蹲在草丛中指着南方,小声对顾思文说:“再过几个山头,下了山就是湖,湖底是葬洪老爷的地方。对于坟墓来说,主靠山背后最近的山头都可以叫做鬼星,金立德说鬼星之下藏杀机,就是说这里附近。”
顾思文点点头仔细看了一下前面的地形,果然看到向南几个山头就是一片空旷,想必下面就是湖:“原来是这样,怪名字还挺多的,那廉贞和贪狼是什么?”
右轩先生语气生硬地说:“又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和洋鬼子一个样。”
“大师爸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们江相派一向重视的是拿着人心诈钱财,从来没有人教我看风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老人家真是会看风水,过去还一直以为你是最大的老千。”
右轩先生曲起手指在顾思文头上敲了一记响,瞪着眼睛说:“我不去劫富济贫,洪门哪来的银子招兵买马,以后还得靠你们去劫呢。”
“到底贪狼是什么呀?”
安龙儿正想告诉顾思文,右轩先生沉着脸压低声音说道:“山形最基本可以分成五行九星,龙脉上一串山头如果能按五行连环相生就可以产生最有福力的龙穴。你看最远处有一座高大的尖顶山,那是火形廉贞山,这种靠山主官至三公,是风水中最强的福力;眼前这一座高直而圆顶,属于木形贪狼山,也是吉山的其中一种,更难得正好按五行相生生旺了前面的火形廉贞山,使龙脉生机勃勃,所以金立德说欲斩廉贞破贪狼,就是说在木形贪狼山上破龙气”
“把木头抽走了火自然就灭,唔,有道理。”顾思文正在聪明地插嘴,就看到廉贞山顶炸起一片惊雷,爆炸围着山尖周围连环不断,直炸得尖顶向下崩塌,尖顶山瞬间变成平顶山。三人不约而同从草丛中站起来,身经百战的右轩先生也语带惊讶地说:“破风水用到这么大阵仗,看来清狗对洪秀全真是恨之入骨。”
顾思文也同时说道:“廉贞山这就没啦,好在我刚才还看过一眼。”
那边廉贞山顶还在石破天惊,近处的贪狼山顶上又响起一声爆炸,大家都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半步。这次爆炸和廉贞山上的平顶横爆不同,只见一道火光挟着碎石硝烟冲上半空,仿佛竖起大炮向天空放了一响礼炮,高空马上现出一团红光,山上的树木青草开始微微震动。
右轩先生急促地自言自语说:“怎么回事?这是地震的先兆啊。”
安龙儿看着从天空慢慢向下压的红光,幻变出五彩光芒,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气浪挟着震憾人心的低沉呜咽声向他们涌来。他转身对右轩先生说:“安清源要斩龙了,刚才是先往地下打穿龙脉死穴,下一步就是杀小孩放灵血灌入死穴斩龙,我们必须马上攻上贪狼山。”
右轩先生冷笑一声:“哼,斩龙脉的风水术也能让我碰上,这辈子总算没有白活,好,让我看看他怎么斩龙。”说完跟着安龙儿冲下山坡,向贪狼山极速扑去。
他们三人刚冲下山坡,背后就追来大队清军,原来是金立德听到爆炸声带着士兵赶过来。他手里还拿着旱烟杆向后招手,向着山下大叫:“小的们放箭!全部给我放箭!”他身边的士兵马上纷纷弯弓搭箭向安龙儿等人射去。金立德左右几下推开正在射箭的士兵,大骂道:“死蠢!下面全是树能射中人吗?全部往上射,把箭吊到对面山坡上,钉死那些反贼!”
安龙儿刚刚冲到山坡底,正准备仰面冲上贪狼山,就看到前面的山坡箭如雨下,三人马上停了下来。顾思文闪到树后看看前面的箭雨说:“金立德放的箭全都射过头了,这条粉肠真能搞笑”笑字还没说完,面前就有箭吊下来,落到地上居然产生剧烈的爆炸,吓得顾思文大叫:“有没有这么厉害的箭?”随即抱头滚开洒了一身湿土。
右轩先生很熟悉战场上的各种火器,他对顾思文叫道:“不要冲,那不是天雷箭,是地雷,金立德放箭是告诉我们山坡上全是地雷!”
安龙儿大声回答道:“等不及了,山上在杀人,杀小孩!”说完后纵身上树,象猿猴一样跳向另一棵树,想从空中取道上山。顾思文没有这等轻功,他从地上爬起来,挺起长枪跳进刚才炸开的地坑中,挥枪左右一扫,又引发前面两个地雷爆炸,直轰得双耳嗡嗡作响。
右轩先生大喝道:“闪开!”顾思文回头一看,只见右轩先生手举一块大黑石前冲几步,挥手把石头向山坡上砸去,一串雷爆随即沿着石头滚下的路径两边炸起。顾思文和右轩先生伏在地上等地雷炸完抬头一看,安龙儿还在前面不远的树上站着,原来山坡上草多树少,没有继续向上冲的立脚点。
安龙儿在树上向山顶看去,天空越来越暗,这不是乌云盖日的黑暗,而是从地面升起的妖异黑气团团笼罩着贪狼山,黑气中间的五彩光芒不断游动,不时有红光从地面升起窜入半空中的光团。安龙儿尽管没有见过安清源斩龙的真正情形,可是他直觉到这是杀人后的景象,每杀一个人,就会有一道血光升起。
安龙儿也看到右轩先生破地雷阵的方法,他从腰间抽出无明忍刀,挥刀从树上砍下一支手臂粗的大树枝向地面抛去,顿时引发一阵爆炸。爆炸刚停,他便跳到那树枝上,双掌向地面一插,挖出一块大黑石向右轩先生滚下去,随着大石滚下,在右轩先生面前炸出一条通道。
右轩先生闪开大石,和顾思文猛冲到安龙儿身边,安龙儿说:“没时间了,我冲前三丈,你们跟上来。”然后从手腕上抖出红线金钱向山坡上射去,回抽红线,金钱入手,面前又炸开一段通道。安龙儿随即抽出刀,左手中指在刀身上一抹划出血口,口念密咒用血在刀身上写出一道六丁幽冥符,一步不停高声狂呼飞身向上扑去,双手举刀向前猛斩,从刀刃卷起一道黑色旋风向山坡上冲去,风起处安龙儿已经从右轩先生眼前消失,只见一片火光和爆炸从山腰直滚上山顶。
顾思文看得张大嘴巴,右轩先生笑一笑说:“好小子,还有这一手,阿文,上!”
在连天火光中,安龙儿飞跃到贪狼山顶,他眼前是一团半透明的黑雾,他估计这是安清源作法斩龙时的结界,黑雾中是三丈见方的八卦形斩龙台,八个小童按八卦方位男女错落绑在八支木桩上。身穿蓝绸长衫狐毛马褂的安清源在血水横流的平台上脚踏罡步,长剑如银蛇般挑向站在艮宫的男童喉咙,男童颈上马上喷出一股鲜血射到斩龙台的地面,沿地上血渠汇入中间的血坑,那男童颈一软垂下头颅,从斩龙台中间窜起一道扭曲的血光飞上半空。
安龙儿全身的血一瞬间都冲上大脑,这场面太疯狂了,他不可能再冷静的出招,更不可能看身边还有什么情况,毕生的丹气都从无明忍刀上斩出,一条咆哮的黑龙翻腾着扑向斩龙台,四周同时响起一片洋枪声。
安清源根本不看安龙儿,他只管工工整整一步步踏着禹皇罡步,一招招使出太乙剑法。当安龙儿的刀斩入黑雾,迎面而来是几道凌厉的剑气,他没有抵挡,只是任由无明忍刀以最快的速度斩向安清源,剑气刺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效果,但是他进入黑雾后却陷入漆黑中。
“障眼法?”安龙儿马上盘刀护身,口念光明咒破解邪法。无明忍刀象风车一般舞动,耳中听到不停的刀剑撞击声,手中感到三股不同的力道向自己进攻。身边有三个敌人,安龙儿完全可以用护身结界震开对手,但如果这里是斩龙台中央,外面就有八个小孩,他们之中还有人生存的话,一定无法抵挡自己的结界马上死去。
安龙儿不能马上破解对方的结界,可是他已经可以看到四周的情况。他正身处斩龙台中,眼里却只见一丈外的安清源又向坤宫的女童出剑。刚才是谁在攻击自己?这念头刚起,马上被无明刀气按下去,十万火急之下无暇结界护身,更不要说考虑其他的问题,他全身心里只有一刀最需要斩。
“袈裟斩!”安龙儿大喝一声,无明忍刀斜斩向安清源背后,安清源听到背后刀声,长剑硬生生从坤宫抽回向后轻柔一挑,险险卸开安龙儿的刀势,安龙儿在出刀时空门大开,肋下背部和大腿连中三刀。
顾思文和右轩先生正沿着雷火冲天的通道冲上山,就听到一片枪声。右轩先生更加快了速度,一马当先飞扑上山,他一边冲一边对顾思文说:“快上,他们上弹葯时有空档。”两人翻身站上山头,看到一大团急速盘旋的黑雾中,安龙儿正在斩龙台上挥刀乱斩,四周却看不到有枪手,于是奋力向黑雾冲进去。
刚刚接近黑雾,就感觉雾中象藏着万把飞刀割得全身皮肤生痛,肌肉象抽筋一样紧扯着,两人同时向外摔去,顾思文大叫道:“这是什么妖法”话音刚落,四周又响起一片枪声,两人团身滚开,右轩先生认准一个开枪的火光点腾空而起挥刀砍下去。刀光过处血花溅出,一个手上拿枪的人从虚空中出现倒地。
“哗,不是吧,还有隐身法!”顾思文嘴上说话脚下不停,使出混身功夫挥枪沿山顶一切可能藏人的地方扫荡过去,步疾如奔马,枪挑似游龙,枪尖过处四周的草木纷纷摆动不已。右轩先生大叫道:“不停地跑,不要被他们瞄准!”自己滚身落地片腿扫趟,在地上卷起一片灰尘,沙石不断向四方八面乱射。
顾思文看到右轩先生在山顶耍起地趟拳,眼睛马上注视着沙石飞出的情况,他看到几颗小石象在空中撞到无形的身体,不合情理地直跌地面,马上扬手把长枪向那个方向飞去。一声惨叫之下,长枪从空中刺出一个洋枪手,右轩先生循声挥刀斩了个一刀两段,顺手捡起对方的洋枪,发现洋枪已经上好了弹葯。一人上好弹葯一定是全部伏兵都准备好了洋枪,右轩先生大叫道:“闪开,他们要开枪了!”
两人马上同时向不同方向狂奔,果然又是一阵枪声响起,右轩先生这次再看准一个侧面的火光点,借跑动之力跃在空中转身开枪还击。枪打得很准,洋枪手在他面前倒下,顾思文拿着一支洋枪飞跑过来,摸出尸体身上的火葯袋,也举起捡回来的洋枪向身边的草丛开火。
他开枪的声音和火力都特别猛,直烧出一行山火,春天的草湿气重,着火后随即冒出呛人的浓烟。右轩先生一看就明白了,洋枪发射时要先压火葯再压铅弹,可是顾思文只向枪里倒进双份火葯,上膛速度比其他枪手快得多,他只要用洋枪打出火焰放火烧山,无论是烟还是火,都可以逼使四周的伏兵现形。看到顾思文如此聪明,右轩先生心里想:江相派的人就是会动脑子,这小子有前途。于是也和顾思文一样在跑动中上足火葯向易燃的草丛开火,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就点出一片浓烟火海,四周纷纷传来草丛的摆动和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