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示意他静声,缓缓的说道:“这姑娘是从什么地方上车的?对了,是南香山,往东南一里路就是鸿山镇最大的骨灰堂。你看小姑娘一身素服,手中捧着个红布包裹,一定是来为死去的亲人转移骨灰的。因为我们江南地区认为红布驱邪避凶,可以使死者灵魂得到安息,所以死者的遗物或者诸如骨灰,骨灰盒,骨灰坛都会事先用红布包裹然后再入葬或者放到骨灰堂保存。不过那玩意被人认为不吉利,开车的人是很忌讳自己的车子上搭乘那些办丧事的人的。即使是丧葬用车,也会事后收个红包,放几个鞭炮冲冲晦气。所以一旦让司机知道小姑娘手中怀抱的是骨灰坛,很难保证不把她赶下去。所以我们最好当作浑然不知。”
小钱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见我不再说话也就不便开口说什么了,于是自顾自的开始从窗口欣赏起雨中的夜景起来。不过由于车子已经驶上了“经一路”这里是易山市朔方镇的地界,前几年这里变成了工业园区,附近的村庄都已经搬迁了。放眼望去,雨雾之中只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用简易围墙圈起来的荒地,隐藏在道路两旁的作为行道树的香樟树丛间。此外就是远处厂房之中传来的朦胧的灯光以及建设工地上塔吊的轰鸣声。小钱见车窗外也没什么好的景色,车子行在宽阔平坦的柏油马路上也很平稳。不仅打了个哈欠,伸手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廉价的“小灵通”看了一眼,困倦的说道:“18点31分,再过半个小时就能回到城里了。我先睡一会,小徐师傅下车记得叫醒我。”说罢打了个哈欠,竖起了衣服的领子,拉紧了衣服,双手抱团,在坐椅上打起了盹,不一会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我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经意的回了一下头,却发现刚才上车的那个小姑娘也已经睡着了,但是双手仍然紧紧怀抱着那个红布包裹。仔细一看,脸上似乎还有泪痕。我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不忍再看。
因为无所事事,路程还长,加上大雨,路面湿滑,行车视线受阻。所以车速很慢,原本45分钟左右的路程可能一小时也未必赶得到。所以我只得呆呆的看着窗外昏暗的夜空出神。江南地区天黑得早,18点左右天就完全黑了,再加上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一段路的路灯居然都是熄灭的,所以放眼望去天地之间都是漆黑一片,加上经一路地处偏僻,又不是主干道,一到晚上更是显得冷冷清清。我们一路驶来居然没有遇到一辆汽车。
又行了大约10分钟左右,车窗外的景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仍然是漆黑的夜空,平坦的路面,熄灭的路灯以及道路两旁将视线遮挡的密不透风的香樟树丛。但是随着车子行驶时间的逐渐加长,我内心却忽然开始感到越来越不安,感到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
正在我迟疑不定的时候,那个敦实的中年司机却低声咒骂了一句:“见鬼,怎么看不到‘优化三路’了!”我一听顿时一个激灵,对了,就是这里让我感到不对劲。经一路是一条东西向的道路,南北向的主干道优化三路和它相交呈十字状,一般拐上经一路正常行驶上5分钟左右就能看到这条双向四车道的主干道。但是今天行驶了10多分钟居然压根没看到道路两旁有任何路口。虽然可能由于雨天的关系,车速会有影响,但是也不可能行驶了差不多平时接近两倍的距离也没看到这个路口啊!而且一路驶来居然一辆汽车,一个行人也没看到。这事确实透着古怪。
于是我连忙冲司机喊了一句:“师傅,麻烦你停一下车好么!”司机一听,有些纳闷的回头瞟了我一眼,询问道:“有什么事么?这里不是公交站台,按规定不能停车。”这时候身边的小钱也睡眼朦胧的问道:“啊?怎么了,车到站了么?”这时候车厢后部的小姑娘也转醒了过来,愣愣的看着我们几个。
我镇静的对司机说到:“司机师傅你不觉得不对劲么。我们一路驶来居然没看到一辆过往汽车,一个行人。而且经一路是近些年才修筑的道路,道路两旁的照明路灯都是直接从德国进口的节能灯,使用寿命超过20年,但是你看,今天一路走来路灯居然就没一盏是亮的。而且刚才附近还有工厂的灯光和工地上机械的声音传过来。但是现在我们身边什么动静都没有了。”我这么一说,大家都静了下来,仔细侧耳倾听,果然周围的夜空出奇的寂静。别说是附近厂房和工地机械的轰鸣声消失不见了,就连虫鸟的鸣叫声也没有一丁点。只有密集的雨点砸在车窗玻璃上的“劈啪”声和落在树叶,马路上的“沙沙”声,显得诡异异常。听到这一切,从后视镜中看到司机脸上不禁微微变色,小钱和小姑娘的脸上更是写满了惊恐的神色。
我接着又严肃的说道:“而且从我们驶上经一路开始,少说也过去了15分钟。但是一路过来你们可曾看到一个交叉路口!别说是像优化三路这样的主干道,就是连那种出入厂房或者附近村子的小便道也没有看到。这是绝对不正常,不合情理的。因为经一路东西向距离很长,至少和春晖路,优化三路,优化四路这几条主干道相连,还有通往附近村庄左家里,蔡家湾等地的多条便道。而且和北边的沪宁高速公路平行,按照道理来说,一路驶来我们都应该看得到高速公路上的广告箱和汽车的灯光,以及车辆高速行驶的轰鸣声。但是我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1我们走岔了路,2我们撞邪了,身在其中也是熟视无睹,充耳不闻。”说到这里,司机身子忽然猛得一颤,用力一脚踩下了刹车,车身由于惯性作用加上道路湿滑,摩擦力减小。车身猛得一扭,我们三个险些摔倒。身边的小钱刚想抱怨几句,却看到司机神色有异。
只见他猛得从司机坐位上站了起来,回过身来,满脸都是愤怒,惊恐焦虑的神色,大声嚷嚷道:“什么神啊鬼的。你这么说就是怀疑我开错道了!告诉你,我已经开了快30年的车。整个易山市的道路我都是门清,从无锡公交总站到鸿山镇大方桥的公交车我每天都要跑4个来回,我还会不认道!哈哈真是笑话!”说罢愤怒的,有些咄咄逼人的向我和小钱逼近了几步,似乎还想上前和我理论。
这时坐在车厢后坐的小姑娘怀抱着红布包裹,有些畏惧,有些担心的说道:“司机师傅你不要生气,这位哥哥也只是提出了一个假设啊!并没有说你走错了道啊!”司机听了愤愤的回到了坐位上,不说话了。我站起身来,对司机师傅和小钱说道:“你们等一下,我到车顶上看看去。等我下来再做计较。”
说罢打开了身边的车窗,把窗口开到最大,顿时一股阴冷之气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的打在了我和小钱身上,然后直接渗透进了车厢里。身边靠近窗口的小钱不禁打了个冷颤,连忙拉扯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运动衫,站起身退到了司机身后的双人座位上去了。我微微一笑,双手擎住了窗棱,左脚踩住了窗子下沿,右脚踩在了座位上,双手一提,身子往前一窜已经从车窗里钻了出去,右手再一撑,身子在空中一扭,一提,右足在窗棱上一点,人已经跃上了公交车的车顶。
我站在车顶,伴随着阴冷,潮湿的空气,倾盆的大雨,就着车子前方大灯照射出的4,5米的范围内的亮光以及车厢里的照明灯的亮光,向着四周漆黑的夜空仔细辨认着方位。但是我却越看越惊,眉头不自觉的拧了起来。
只见天地之间一片漆黑,放眼四周,除了漆黑一片那里还有半点亮光?加上又是阴雨天,头顶上也是阴云密布,没有半点星光。我们现在的境况就如同被一匹无形的黑布笼罩着一般,四周的黑夜如同一头拥有生命的怪兽一般,不断吞噬着所有可见的光亮,要不是依仗公交车发出的那点微弱灯光,我们现在肯定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窘境中。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更惊人的一幕出现在了车头前面。只见车头前方大约二,三十米的距离处,原本已经几乎是一片漆黑。但此时忽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蒸腾起了一片白色的雾气。那雾气不似一般江南地区常见的雨雾那般淡薄,也不像深秋之时的浓雾。而像是拥有生命的棉花团一般,发出了淡淡的荧光,如同水银泄地,又如同奔腾的钱江潮一般席卷而来。刹那之间已经涌到车子跟前。我只感到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整个人感觉入坠冰窟,我不自觉的用左手挡在了额头和双眼之前,闭了一下眼睛。等我再次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雾气之中,自己已经被四面八方的雾气团团围住,抬头一看,居然连天空也变得白茫茫一片,发出淡悠悠的荧光。脚下的公交车也只露出了一个大概的模糊的轮廓。
这时脚下的车厢里传来了司机有些暴怒的嗓音,其中却难掩惊恐之情:“这,这是搞什么,哪来得这么大的雾气!真见鬼!车子也没法开了。”紧接着,小钱的脑袋从脚下的车窗里探了出来,一脸惊惧的询问道:“小徐师傅这到底是怎么会事!你看到什么了么!”我也不答话,退到车顶边,往下一跳,双手攀住车窗棱子,右脚脚尖一点窗棱下沿,身体往前一荡,一松手已经站在了车厢里的座椅上,我跳了下来,拍了拍椅子上的尘土,沉吟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会事,这种情况我从来没遇见过。但是我们所在的地方肯定不是经一路了。因为四周根本没有半点光亮,更别提近在咫尺,与经一路平行的沪宁高速了。”
这时听到我们谈话的司机暴怒地说道:“这里不是经一路还能是哪里!我不管这些,肯定是下雨天又起了这么低能见度的大雾,所以你才没发现。现在我们自己吓自己,连我都搞得心惊肉跳,我不能再开车了,我这就打电话会总公司,要他们派人来把你们接回城。”说罢就从腰部皮带上的手机扣里掏出手机来打。但是当他掏出手机,拿到自己跟前一看屏幕,却不禁怒骂了一声:“我靠!怎么没有接收信号!”听到司机的怒骂,身边的小钱也连忙掏出了自己的小灵通,一看之下也顿时傻眼,果然屏幕上标示接收信号强弱的四格标识现在连一格也没有。看到这里我心头更是一震,这里是无锡新区,拥有很多的手机信号中转发射塔,最近的朔方镇发射塔距离这里不超过1.5公里,信号接收范围完全可以笼罩工业园在内的整个朔方镇。但是今天怎么会突然没有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