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冕本想再灌他几杯,一转眼看到了他腰上系着的一只锦囊。
这只锦囊的样子不像是出于宫中绣娘的手,倒像是哪个女儿家秀给心上人的定情信物。
“五弟可有心仪的小姐了?”
姜翎酒樽轻摇:“兄长还未娶妻,我这做弟弟的怎么能逾矩呢。”
姜冕挑眉轻笑:“见山寺的住持说本宫流年不利,过几年成亲最好。”
姜翎不再说什么,只道:“年轻的公子哥儿、贵女们都在那边取乐,咱们身为皇子理应与民同乐。”
姜冕不置可否,率先一步向众人走去。
姜映月早就在人堆里玩疯了,她抱着签桶笑得璀璨:“咱们来行飞花令,谁做令官?”
齐云生举手:“微臣愿意!”
飞花令是元旦宴席的传统,每年都要行上几遭。
其中姜映月是飞花令的忠实拥趸,贺恂则不太愿意赏脸。
姜冕坐在贺恂上首,也是令官下的第一位,“你今年怎么愿意来玩了?”
贺恂道:“殿下在,微臣也就在了。”
齐云生这时候说:“咱们今日难得放松,规矩也就简单些,只要说出的诗句中有‘花’字即可。”
姜冕在心中暗夸齐云生聪明,看来他也考虑到了沈遇是第一次和他们一起玩,故意照顾沈将军。
沈遇坐在秦旌身旁,没什么反应。
姜映月奇道:“既然如此,如何确定行令的顺序?”
姜冕说:“击鼓行令吧,这过年就要热闹嘛。”
既然太子殿下都发话了,旁人也都纷纷赞同。
只有姜翎觉得无趣——想他五皇子才华横溢,如今却要陪这群人玩这些小儿科的游戏。
不一会儿,那鼓就取来了,齐云生负责击鼓,待到鼓声停了,众人抬首,发现竟是贺恂行令。
贺恂抿唇,望着太子殿下,突然展颜一笑:“花前月下,几度销魂。”
姜冕微微一愣,面上飞红。
齐云生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生怕他俩露馅,赶紧又奋力击起鼓来。
倒是坐在对面的秦旌脸色不大好看,他虽才疏学浅却也听得出这句词说得是情人间调情的亲昵。
这倒没什么,关键是贺恂方才看向太子的眼神……
待到鼓声停,秦旌才发现那所传之花不知何时落到了自己怀中。
姜翎素来看不惯任何和太子交好的人,他随口讥讽:“秦将军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连传花都忘了?”
贺恂淡淡的说:“看来秦将军是诗兴大发啊。”
秦旌咬牙,他瞪了贺恂一眼,想了半天,才端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
姜冕有些意外,他知道这绝对难不倒秦旌,真不知道谁惹了咱们秦小将军不快乐。
鼓又起,花又停,这次是到了姜冕手中。
姜冕微微侧头,瞥了身旁的老五一眼,才缓缓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姜翎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答话。
令行了几遭,众人都喝了些酒,气氛变得更为松快了。
姜翎觉得无聊早就离席,姜冕也觉得屋子里闷热,拉起贺恂要出去凉快凉快。
太子殿下出了门,被冷风一吹,酒意去了三分。
他拉着贺恂的手,“本宫带你去个好地方。”
贺恂感到手掌处传来的温热触感,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高兴。
由于过年的缘故,宫中众人都守在屋里嬉笑打闹。
长街上空无一人,太子殿下就这样毫无顾忌的牵着贺恂的手,奔走在这个冰冷孤寂却又独属于他们二人的夜晚。
两人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太子殿下所说的那个“好地方”。
说是好地方,其实就是一个废弃了的戏楼。
这戏楼原先是赵贤妃寝宫里的,后来赵贤妃被打入冷宫,她的寝宫也被贴上了封条,这里也随之废弃了。
赵贤妃当年极为受宠,她爱看戏,皇帝就为她建造了这个皇城中最高的戏楼。
姜冕轻车熟路的带着贺恂爬到戏楼的最高层,在这里他们可以俯瞰皇城所有的建筑。
太子殿下摘掉头上沉重华丽的旒冠,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月夜下得树影将他剪成一片片或实或虚的碎片。
姜冕抬手,他指着满城琉璃瓦,道:“你瞧,皇城也就这么大点儿。”
贺恂随他的手看去。
灯火阑珊处是行宫宴的大殿,如此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色于太子来说却是无尽深渊。
贺恂自太子身后拥住他。
姜冕握住贺恂抱在自己腰间的双手:“这地方本宫小时候常来,那时候赵贤妃刚失了她的第二个孩子,这里还有伶人唱戏。”
贺恂垂眼,直盯着太子殿下微红的耳尖。
太子殿下回身反抱住贺恂,似是在回忆:“后来赵贤妃疯了,他被打入冷宫,这里也就荒废了。”
“不过本宫受了委屈的时候也回来,这里视野不错,可以看见整个皇城。”
“只有在这里本宫才觉得有几分自在。”
贺恂凝视着太子殿下含情的双眸,心疼不已。
他说:“殿下,别害怕。”
姜冕身形微颤,他点头:“本宫不怕。”
贺恂低头,虔诚又怜惜地吻在姜冕的唇上。
姜冕闭上眼睛,深深感受着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