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问来得太突然,安尔雅两眼猩红,捧着唐煜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喉咙像是堵满了棉花,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安尔雅是个工作狂虫,结束了会议后才想起被遗忘在餐桌上的唐煜。
他急匆匆从书房走出来,却没有看见自己的雄主,伸出触角捕捉雄虫遗留在空气中的信息素,才在沙发角落找到了已经不醒虫事的小雄虫。
捧着无知无觉、渺小却滚烫的身躯,安尔雅眼泪不自觉滚落,他以为是自己目空一切做过的事引来天怨,以为虫神想要带走他最珍贵的虫。
惧怕的心理一旦出现,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轻而易举引出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ptsd。
哪有什么无坚不摧,军雌之所以流血不流泪,只是他们封闭了内心,轻易触碰不到心中那个最软、最痛的地方罢了。
“唔…”
唐煜第一次见到自家雌君哭得这么撕心裂肺样,落在身上的眼泪砸得他头脑都清明了不少,惊慌地朝安尔雅的眼睛伸手:“小年糕…是谁欺负你了?”
可惜他头晕目眩起不来身,够不着。
房间里唯一的外虫濛锰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是被临时拎过来的,元帅惊慌落泪是他经历的第一恐怖事件、唐煜下意识觉得元帅被欺负,更是让他三观尽碎。
濛锰抬手指向身前的治疗仓,插话解释道:“唐组长,您得了急性胃炎,需要进治疗仓待一会儿,我和元帅刚才正在商量把您放进治疗仓内。没虫欺负元帅,他只是太担心您了。”
因为想把他放进治疗仓,所以才产生了“扔进去”和“沉下去”的对话?
唐煜实在不舒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开始闭目喘息,哼哼唧唧道:“那就快把我扔里面,让我沉下去…我要痛死了。”
濛锰:“…”
濛锰心说我当然也想,但元帅他不松手,也不让虫碰您啊!
他藏起布满虫纹的花臂,小心翼翼凑近安尔雅,捏着嗓子道:“元帅,急性炎症虽然来得快,但去的也快,唐组长不会有事的,您…把唐阁下放进去?”
濛锰的油腔滑调刺 激得唐煜又开始犯恶心,生怕这虫对他的雌君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抱住安尔雅的手指:“雌君…药水凉,我冷,你不要哭了,陪我进去好不好?”
唐氏绿茶,血条剩半格、带着满身debuff也照样能杀得直来直去的军医片甲不留。
安尔雅因雄虫的依恋感到庆幸。
雄主还肯让他陪着,是不是就代表不怪他粗心大意和照料不精心?
安尔雅默默打定主意,等唐煜病好了再向他“赔罪”,在濛锰“元帅您还有工作”地劝诫声中,抱着小小的雄主躺进治疗仓,“砰”地一声合上盖子。
急匆匆上前阻止的濛锰差点被夹掉了手,满头雾水收回花臂,和刚刚换好了新皮肤的婴婴撞在一起对脸懵逼。
换了新壳子的婴婴威风凛凛、神气得很。
它走路的步伐都是精明睿智的,颇有些洗清革面、重新做虫的意思。
雄主虫给它换了新的皮肤,它决定以后对雄主虫更好一些。
婴婴自诩是知恩图报的机器虫,暗自决定从今天起,就不跟雄主虫抢雌主虫的注意力了叭!
突然在家里遇见濛锰,它的资料库当中有这只虫的生平,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个(^o^):“濛锰!你好吖!请问你看见婴婴帅气的雌主虫和花容月貌的雄主虫了吗?”
“花容月貌”是它刚学会的词,唐煜是它心中最符合这个词汇的虫,不自觉就说了出来。
说完还有点得意,跃跃欲试睨着濛锰,想听虫的夸奖。
濛锰也在打量婴婴。
虽然颜色变了,可那标志性的大圆头还是一样的又圆又滑。
——是元帅家的居家机械虫没错。
濛锰敲了敲治疗仓,对元帅又翘班的事感到极其忧愁:“虫,都在里面。”
婴婴被安尔雅那一下损毁了辨色功能,新的颜色识别程序正在安装中,故而眼中的一切都是黑白色的。
那下方上椭的治疗仓在它的眼中赫然成了一口棺椁。
婴婴在一旁站了几秒钟,屏幕上的欢乐突然变成了(╥﹏╥),同时在程序上下达指令,整座庄园响起了大悲咒。
作为一只优秀的管家机械虫,它有能力也有责任办好两位主虫的葬礼,让两位主虫一路走好。
“他们……是怎么走的?”婴婴用一种十子哭坟地语气问猛濛。
濛锰被突然响起的乐声吓了一跳,整张脸变幻莫测,抱紧高大的自己试图撇清关系:“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婴婴一百八十度摇摆巨型头颅,悲怆地强调道:“我的主虫们是什么时候走的?走得痛苦吗?”
滴——
婴婴的头上红灯闪烁两下,是有紧急指令下达。
婴婴:Σ⊙▃⊙川雌雌雌主虫他——诈…诈尸了?
红灯亮了三秒种,庄园的大悲咒遭到强制关闭,唐煜咬牙切齿、气急败坏地声音从婴婴头上的传声设备里传出来:
“婴婴!你是不是觉得我听不见啊?我要揍你了!我真的会揍你!”
安尔雅担忧地语气紧随其后:“雄主,消消气消消气,乖乖,不生气了,小心肚子痛得更严重……”
濛锰抬手,张开五指拍上自己的脸,没眼看、也没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