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芝刻薄的脸上眉毛拧起，一脸的哀痛，拍着大腿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孝子，有了媳妇忘了娘，你不在家的时候你的好女儿差点把我给害死。老三，我今天话就放这了，这个家有她们没我，你要不想被人说逼死老娘，你就护着她们吧！”
    叶孝也放下了筷子，看了眼叶晚，对叶荣道：“老三，虽然这是你的家事，二哥不该说什么，但是你家叶晚是该好好管教了。你不知道，前段时间她把娘推倒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前几天又差点把她二伯母掐死，连爹也被害的昏了过去。爹娘年纪大了，你家叶晚却是翅膀硬的狠，要是再不管管，这个家迟早得被她闹散了。”
    “可不是，你看看，我脖子上的印子到现在还没消呢！”王芳立马指着自己的脖子，一副后怕的模样：“家里又这么个危险的人我晚上连觉都睡不好，生怕半夜在睡梦里就给人害死了。”
    “真的假的？叶晚什么时候这么能耐了？”叶仁一边扒着饭一边开口，看着叶晚的目光很是惊奇。
    毕竟叶晚在叶家那就是最底层，谁都能打骂几句的存在，还从来不敢反抗。
    李玉不停的给叶文夹菜，面带笑容，“孩子的言行跟做父母的脱不了干系，还是我们大宝乖，读书读的好，还很孝顺我和他爹。”
    这是拐着弯骂叶晚没教养呢。
    宋柔脸色微变，刚要说话就被叶晚制止了，摇头示意不用理会。
    然后低头给叶小宝夹菜，仿佛他们声讨的人不是她一般。
    她需要看看叶荣到底是什么想法。
    叶荣听得直皱眉，想到先前在村口女儿失望的目光，立刻道：“不可能，小晚什么性子我清楚的很，她平时说话都不敢大声，怎么可能推娘还掐二嫂。娘，二哥二嫂，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小晚，但她是我女儿，你们趁我不在家差点把我女儿卖了的事情现在小晚没事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但是以后我不希望再看到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是第一次叶荣说话这么硬气，当着所有人的面顶撞王兰芝。
    王兰芝气的胸口疼，这蠢货，但是私自将叶晚给卖掉说出去也是她不好做，便只能忍了忍，老三这次出去赚的钱还没拿到，等拿到钱再收拾他们。
    叶晚垂眸吃了一口窝窝头，干巴巴的，并不好吃。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吃完饭，桌上的东西撤掉，王兰芝叫住叶仁和叶荣，这是要要钱了。
    两人在外面做了几个月的工，也赚了不少钱，按照规矩是都要交公的。
    叶仁以往都意思意思的给一点，大部分都自己留着了，叶孝却是基本上全给了王兰芝。
    叶仁给了王兰芝一两银子，还买了几样外面的点心，“娘，大宝马上要交新一年的束修了，明年还要准备去参加府试，只能先孝敬您这些了。等大宝考上秀才，一定会孝顺您和爹的，到时候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李玉推了推叶文，叶文懒洋洋的道：“是啊奶奶，我一定会好好念书，以后会好好孝顺您的。”
    给王兰芝哄得满脸笑容，直夸乖乖真孝顺。
    到最后竟然拿了一把铜钱塞到叶文手上，“大宝真乖，奶奶知道念书可是辛苦着呢，在书院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多吃点好的。”
    叶大宝看了看手中的钱，粗略一数也有个几十文，脸上的笑更大了，“谢谢奶奶，奶奶真好。”
    王兰芝又看向叶荣手中的钱袋，那鼓鼓的，肯定不少钱。
    “老三，你这次赚了多少银子啊？”
    因为想着叶荣的银子，倒是暂时按捺下了将宋柔和叶晚赶出去的心思。
    先拿到钱再说。
    以往叶荣都给的很痛快。
    但是这次，叶荣捏着那个破旧的钱袋，却第一次犹豫了。
    半晌，他拿了二两银子放在桌子上，“娘，我这次没有大哥赚的多，先给您这些。小宝也要交束修了，明年也要准备府试，小晚也大了，我还得给她留点嫁妆……”
    王兰芝看着桌上的银子却是脸色越来越难看，气的打断了叶荣的话，破口大骂道：“老三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吗？赚了那么多银子就给你娘这么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大了做娘的就不能管着你了？我跟你说，把银子都拿来我就饶过你这一回。”
    叶荣犹豫着：“娘，可是小宝和小晚……”
    “小宝也是我孙子我自然会帮忙，一年束修一两银子，我给你垫上。”王兰芝一把将叶荣的钱袋夺过去，颠了颠，还有大概二两的碎银，将钱都拿出来后又把钱袋给扔回了叶荣的身前。
    钱袋边已经摩挲的起了毛边，用了很多年看起来很是破旧，叶荣捏着它却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钱袋，转头看向身旁的妻女，宋柔低垂着头，叶晚目光淡漠，似有若无的讥讽。
    “娘。”叶荣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开口道：“小宝在私塾也要吃喝，我身上已经没钱了，您在多给我点吧。小晚已经十五了，我得给她存嫁妆了。您将银子先给我使着，小宝书念得好，明年府试考上就是童生了，后年再考上秀才咱们的税就都可以免了，到时候一定不会让您再过苦日子了。”
    “你以为秀才是那么容易考的吗？大宝考了这么久府试也没考上，小宝还那么小，怎么也得再考个几年。”王兰芝一脸不悦，将钱都塞到了自己身上，“小宝读书的费用你就不用操心了，这钱我出了，一笔一笔我都记着呢，到时候你再还给我就行。至于叶晚，一个丫头要什么嫁妆，我还等着换聘礼呢。养她这么大，也不知道能换几个钱。”
    “娘！”
    叶荣叫了一声，脸色有点难看。
    叶晚嘴角扯出讽刺的笑容，这个王兰芝还真的一次次的刷新下限呢。
    她看向叶荣，目光很是淡漠：“您还记得在村口说的话吗？”
    看到女儿眼中的失望，叶荣抿了抿唇，他知道自己做丈夫做父亲都很失败，可是他能够怎么办呢？
    叶荣颓然的抱着头，腰弯了下去。
    宋柔有些不忍，“小晚……”她想说你别逼你爹了，他也不容易。可是，若是以后一直这样，她们娘几个要怎么活？
    想到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的大女儿，想到差点被卖掉的二女儿，还有才十岁的叶小宝，宋柔忽然对未来生出一丝茫然来。
    想说的话忽然说不出来了。
    叶晚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身后还传来王兰芝嫌弃的声音。
    “老三，你看看你的好女儿，一点规矩也不懂……”
    ……
    叶晚刚出门，叶小宝不知道从哪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眨巴着大眼睛，一头一脸的汗，“四姐。”
    叶晚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道：“玩什么呢，热成这样。”
    叶小宝攥着叶晚的衣襟，仰着头，眼睛忽闪忽闪的：“四姐，你要出去吗？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叶晚想了想，牵着他的小手，低头嘱咐道：“那你要乖乖的跟着我不准乱跑知道吗？”
    叶小宝立马绽开大大的笑容，连连点头：“小宝保证乖乖的。”
    清水村就在稻香村隔壁，并不远，中间隔着一条河，走路大概一炷香就到了。
    这个时候村里的人都下地了，村里的倒是没什么人，叶晚径直走向村子靠里的一个院子，敲响了门。
    “来了来了。”
    门打开，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人，穿着干净的衣衫，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身上一股浓郁的药香，正是当初宋柔请回去给王兰芝看病的李大夫。
    “是你啊，来的这么早。他身上的药都已经换过了，皮外伤很快就能养好，倒是身上的毒有点难办啊。”李大夫让开门，让两人进来后又关上了门。
    院子不大，一间主屋，两侧有两间草屋，院内晒着很多的草药，整个院子都是药草的味道。
    “昨晚中的毒不是解了？”
    “他身体里还有其他的毒，应该得有好多年了，要是不解的话，也活不过三年。”
    叶晚不以为意：“跟我没关系，他人在哪？”
    “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心善还是冷血，将人大老远的救回来费尽心思的救治给捡回来一条命，但是却又不给人家解毒。小姑娘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你怎么话这么多？”她又不是他娘，能活多久关她屁事，她将人捡回来已经算是看在之前的面子上了。
    李大夫动了动胡子，也没再说什么指着院内药炉旁放置的碗，“刚熬好的药，既然你来了你就给他端过去吧，不过他伤的那么重可能还没醒。要是醒了喂了药你就给带回去吧，看他那样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要是被仇家找到这，我一个小老儿可怎么办哟。”
    “你不是大夫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是我救的，就借您一个地，我也没少给你银子儿，住两天都不行，可真够小气的。”
    “嘿，你这丫头，我还没问你从哪学的医术呢，小小年纪医术不错，你师傅是谁？说出来也许我认识呢？”
    “自学成才。你一个山野郎中，能认识几个人。”
    叶晚松开叶小宝的手，让他去院子里玩，便端了药进了左边的一间屋子。
    “怎么看不起人啊，老夫认识的人多的很。”
    李大夫气的吹起了胡子。
    掀开门帘，叶晚走了进去，屋内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几个架子是用来晒药草的，一眼就能看尽。
    只是屋内却没有人。
    叶晚立马回到院子，冷声问道：“人呢？”
    李大夫在拨弄药材，闻言愣了一下，“什么人呢？”
    随即想到什么，抬步走了过去，掀起帘子朝立马看了看，屋内空无一人，顿时疑惑道：“我早起的时候人还在啊，怎么这一会儿功夫人就不见了？”
    见叶晚脸色不好，李大夫安慰道：“可能是醒了就走了吧，你昨晚不是给他治了伤吗，放心，死不了。你这么担心他，该不会是你的情郎吧？”
    叶晚无语：“老头儿，胡说什么呢，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路边捡的，我都不知道他是谁。”
    李大夫捋了捋胡子，“既然不认识，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你方才不是说死活都不关你的事吗。”
    叶晚皱了皱眉，想着那人看起来光风霁月的，体内却中了数十种毒，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不过既然人走了，她也就懒得管了，昨晚上也算是还了之前的救命之恩了，他们也就两不相欠了。
    叶晚道：“既然如此，老头那我就走了。”
    李大夫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院门打开又关上，脚步声渐渐走远。
    院内忽然落下一道人影，面容俊美，脸色苍白，正是两人之前讨论的人。
    李大夫立刻激动的跪在地上，“殿下，属下终于等到你了……”
    男人抬了抬手，“你认错人了，十一。”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男人身旁，“主子。”
    “昨晚救了主子的那位姑娘属下已经查清，那位姑娘名叫叶晚，是隔壁稻香村的一个普通人，从小生长在稻香村。前段时间杏花县的一个酒楼快要倒闭时是叶晚帮助酒楼掌柜重新开业，昨天是开业第一天，叶晚一直到很晚才回来，正好遇到主子。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男人眉头微皱，似乎还能感受到后脖颈隐隐的疼痛，一个普通的村女怎么可能轻而易举打晕他，即便他当时身受重伤。
    “继续查。”
    “是。”
    黑影又隐去了身形，男人这才看向李大夫，声音低冷：“李大夫，昨晚多谢你救了我，这是酬劳，若是不想招来杀身之祸，就把嘴巴闭紧了。”
    一个金锭放在了李大夫眼前。
    李大夫一脸惭愧，“昨晚救您的是那位姑娘不是我，你身上的毒和伤都是她治的，属下只是打了个下手。”
    “她还会医术？”
    李大夫也是一脸的不解，“是啊，而且医术绝对不在属下之下。这姑娘是隔壁村叶家的，她奶奶对她很不好，听说前段时间还被她奶奶给卖给了人贩子不知怎的又被送了回来。属下也不知道她的医术从哪学的，但是殿下身上的毒，属下惭愧，没有办法。但是属下觉得那个姑娘或许可以一试。”
    十一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主子，属下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前段时间您查军饷一案时在红袖楼似乎遇到了一个少女，后来那少女向您挑战，若是赢了便要放她离开。那个少女好像就是稻香村的，还姓叶。”
    想到那晚遇到的少女，男人微微一诧，随即想到什么，脸色一黑，“知道了。”
    男人看向李大夫：“这件事我会去查，去将药端过来。”
    “是，殿下。”
    李大夫连忙起身，重新倒了一碗药小心恭敬的递过去。
    男人仰头一口喝完，看向面前一脸恭谨的人，目光微动，缓缓开口：“你是何人，为何唤我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