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沈应一出场, 弹幕就开始哭坟。
    【阿应,我的阿应,呜呜呜……】
    【我的男频意难平啊, 把阿应还给我!】
    【旱地拔鱼你这个无情的秋刀鱼, 竟然还把阿应画这么好看, 我看你是想我死。】
    【虽然但是,把阿应画好看的是明砚。】
    【明总是大美人, 大美人怎么会有错,都是秋刀鱼的错!】
    【没看过原著,你们在哭啥?这沈应以后会死吗?】
    然而书粉都异常有素质, 没有一个人剧透, 只是专注哭坟, 还不停地打赏, 让制作方多给沈应画几套漂亮衣服。
    大家反应这么激烈,是因为,沈应作为《射天狼》这本书的重要配角, 聪明绝顶,最强辅助,却在花闻远霸业将成的时候死去, 倒在了黎明前。
    沈应在连载期人气就非常高,最后死了更是把这一切推向了最高点。
    当年网站投票意难平配角, 沈应超越一众白月光,以甩出第二名十倍的票数, 成为年度冠军。
    榜一大哥洪武阳, 在现场近距离看到会说会动的沈应, 眼眶都红了。
    那边花闻远明锐地转头看过来, 陆鱼及时挡了一下, 并冲花闻远摆手示意无事。
    花闻远发现是二叔在作妖,便习以为常地不再多管,又把目光投向面前的小书生。
    见花闻远半晌无言,沈应狡黠一笑:“说错了,非是从贼,是弃暗投明。”
    花闻远嘴角一抽:“沈举人有大才,该当去参加春闱才是,怎可从贼?”虽然是在劝对方,但已经不避讳“从贼”二字,便是承认了自己在造反。
    沈应摇头,放下背上沉重的书箱:“考了状元又如何,这江山是撑不到我登阁拜相那一天的,又何必费那力气。”
    大帐里顿时传出许多抽气声。
    这些稀里糊涂跟着花闻远造反的将士,从没仔细想过花闻远为什么要造反,只是觉得跟着他比跟着皇帝有前程。如今有他们以前只能仰望的举人老爷都跑来投靠,甚至明确说了大周将亡,这叫人如何不震惊。这可是读书人,怎么会有如此大胆的书生?
    同时,这些人,包括那铁匠都安了心。举人老爷都来了,说明跟着花将军造反是对的。
    花闻远也在审视这位未来状元,读书人最讲气节,大周的读书人尤甚,儒学在这个时代已经登峰造极,文人是信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沈应作为读书人中的佼佼者,怎么可能说从贼就从贼。
    而且,沈应怎么知道他反了?
    看出花闻远的疑惑,沈应不答反问:“花将军此刻本应带兵去往寒城,为何会在此地,打一群小小铁匠,占这方寸之城?”
    花闻远眉梢一跳,目光瞬间变得锐利。
    “明人不说暗话,将军,您先看看这个,这是小生在路上写的文章,”沈应从书箱里掏出薄薄一张宣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若将军看了这个,还觉得小生无用。那小生这就启程,去考个状元再来。”
    花闻远接过那张纸,仔细看去,瞳孔骤然紧缩。这纸上写的,并非什么锦绣文章,而是一份名录,是江州附近可用之人的姓名、出身、才能。有些人是远近闻名的大儒,有些人现在看起来还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他都没听说过。
    花闻远抬头再次看向沈应,对方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
    花闻远明白,这人也重生了!
    沈应过目不忘,如果重生,定然什么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于是,便从花闻远行军轨迹与前世完全不同这一点上,判断出花闻远有异,再远远观察一番便可明白,花闻远重生了,还反了。
    花闻远将那名录折叠,珍而重之地揣进怀里。
    这对他来说太有用了!他作为一名武将,对文官集团两眼一抹黑,上辈子又早早地去了边关,对朝中的消息知道得不多,不清楚谁好谁歹、谁有大才谁又在滥竽充数。而沈应,如果是重生的,年轻的状元郎,拜过鸿儒大师,做过天子近臣,巡过府道州县,他比谁都了解。
    这就是二叔说的,外挂吗?
    花闻远后退一步,向沈应深深一拜:“先生愿助花某,实乃花某之幸,请受闻远一拜。”
    站在两边的亲卫们都看蒙了,不明白自家将军怎么突然变脸,还对这小书生弯腰稽首。
    沈应不闪不避,坦然受了这一礼。
    花闻远抬手示意,请沈应上座,叫小兵甲来把那随意扔在地上的书箱扛到前面的虎皮毯上。
    沈应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主位左侧,拿起桌上的公文就开始看。那些茫无头绪的繁杂庶务,被沈应三两下归置整齐,提笔飞速处理。
    花闻远试探地问:“先生以前,做过这些?”
    沈应头也不抬,在纸上落下漂亮至极的状元小楷:“做了十年,苦不堪言。”
    这话便是承认了。
    沈应的确是重生的,前世比花闻远死得要晚。他亲眼看着国破家亡,无力回天,这一句苦不堪言也不知说的是为官做宰的辛苦,还是苦守凋敝江山的艰难。
    花闻远坐到沈应身边,苦笑:“苦不堪言,哈哈,请先生教我。”
    小兵甲洪武阳乐颠颠地搬运那竹制书箱,轻轻放下,稀罕地偷偷摸了两把,又在得到陆鱼允许之后,殷勤地给沈应倒了杯茶。得到沈应一声不抬头地轻声道谢,这大哥兴奋得浑身颤抖,喘着粗气几乎要昏过去。
    陆鱼赶紧把过于激动的大哥拉出营帐:“搞了半天,你是沈应的粉啊,我以为你是花闻远的粉。”
    大哥说:“对啊,我是配角亲妈!我还没找你算账,唔……”
    陆鱼一把捂住小兵甲的嘴,低声警告:“禁止剧透啊。”虽然看直播的书粉很多,但也有很多人是没有看过原著的。不剧透就会有人好奇去看原著,给他贡献订阅,他就能赚更多稿费了。
    蚊子再小也是肉!
    大哥点头:“行,下播再说。”
    等直播结束,洪武阳从游戏仓里走出来,手舞足蹈一番庆祝自己见到了沈应,之后便眼巴巴地看着陆鱼:“你这回,能不能留沈应一命啊?你那个键盘不是能现场改剧情吗?”
    陆鱼冷酷答道:“不能。”
    “为什么啊?你有什么条件,你说。”洪武阳伸出一条大腿,意思是大哥有钱,随便割。
    “哎,这不是钱不钱的事。”陆鱼摇头叹息,转身去给明砚解安全带,把脸埋在明砚肩膀上偷笑。
    明砚拍他一下,站起身来,劝说道:“每个角色都有他的既定命运,要是沈应不死,你也不会这么爱他,不是吗?”
    “不是啊,他活着我也爱他,”洪武阳握紧拳头,“他为花闻远干了那么多,凭什么让他死,他应该登阁拜相,权倾朝野才对!”
    “不不不,”陆鱼摇了摇手指,“武大哥,你不懂,这是艺术。只有他死了,花闻远的帝王之路才能扣上最后一环。”
    “别叫我武大哥,怪难听的,要叫也是武二哥,我在家里排老二,”洪武阳嘟嘟囔囔,但思路依然清晰,“什么最后一环,当皇帝不需要忠臣良将吗?”
    陆鱼抬头,看向玻璃外的直播摄像头,那边录不到声音,但可以看到屋里的场景。他深沉地拎起一只花闻远抱枕,塞到武二哥手里,沉痛道:“只有这样,他才是一位完美的帝王,得千秋霸业,享万世孤独。”
    洪武阳愣愣地搂着花闻远抱枕,目光逐渐变得坚毅:“你就说吧,要多少钱?”
    第52章 配角
    “真不是钱的事。”陆鱼皱眉摇头。
    “我给你一千万, 你给他留下,再做点周边。”武二哥咬牙,豪迈地大手一挥。这一刻, 他仿佛化身那个叫老板娘“再来三碗”的打虎英雄, 偏不信什么三碗不过冈1, 定要用金钱砸死陆鱼这条拦在沈应生路上的大老虎。
    陆鱼呆滞了片刻,干咳一声, 揽着大哥的肩膀出了操作间,耐心解释:“你听我把话说完。这花闻远我是养来做智脑助理的,沈应的死是他最终性格形成的关键。我卖的是个无情的帝王, 不是个俏皮的将军。要是花闻远销量不好, 就不是一千万两千万的问题, 是我后续超过十亿的公司债都还不上的大麻烦。”
    洪武阳听完, 慢慢把脸皱成了包子:“旱地,你怎么混成这样了?”
    陆鱼噎了一下,说:“是啊, 要不是大哥打赏,我这饭都快吃不上了。这么着,回头我给你写个番外, 独家定制版。你要是喜欢呢,装模拟器里演一遍都行, 周边也可以出,你想要什么周边一会儿让小江记录一下。”
    榜一大哥沉默片刻, 没直接同意:“我考虑考虑。”
    显然, 还没放弃让沈应活下去的执念。
    小江过来, 请大哥去周边陈列室参观, 挑选一下想要拥有的周边款式。
    陆鱼看着大哥豪迈的背影, 对明砚说:“刚才我差点就同意了,幸好关键时刻,保住了文人气节。”
    明砚看着往自己身上蹭的家伙,微微挑眉:“给大哥写番外还陪大哥演着玩的文人气节?”
    陆鱼把脸埋到明砚颈窝蹭蹭:“是坚决不改正文的气节,番外不在气节之内。”
    明砚被他蹭得痒痒,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好了,别闹了,一会儿员工看见了。”
    “看就看,老板跟老板亲热有什么大惊小怪。”陆鱼理直气壮。
    走出来跟他俩核对数据的老杨:“……你把话说清楚啊。”
    众所周知,这公司三个老板。
    中午小江订了公司附近的餐厅,请榜一大哥吃饭。招待就要招待全套,让客人宾至如归。
    饭桌上,洪武阳喋喋不休地说起刚才见到沈应的样子,仿佛陷入热恋中的少男,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真可爱呀,十六岁的时候小小一只,哎呀,明总,你画得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真是太美好了。”
    明砚笑笑:“你喜欢就好,沈应后面还有好几套装束。今天观众打赏了很多,要求加衣服,我回去就催美术组尽快画出来。”
    大哥开心极了,跟明砚碰杯。
    在社交场合,明砚还是非常游刃有余的,聊了会儿天,套出来不少话。洪少爷确实是个富二代,家里很有钱,涉及的产业非常庞杂,听起来像是专门做风投的。
    明砚心中大概有了数,接过小江递过来的色纸签名卡,在上面画了个q版的沈应送给他。
    吃过一轮,酒足饭饱,大哥捧着明砚送他的q图,唉声叹气:“阿应,我的阿应。”
    明砚看着刚才还高高兴兴的洪少爷,下一秒就陷入忧郁,小声问陆鱼:“他这样没问题吗?”
    “没事,他这是见偶像后遗症,跟那种看完演唱会回家一人饮酒醉的一样。就是多巴胺爆炸透支的结果,空虚寂寞,”陆鱼咂咂嘴,跟明砚咬耳朵,“我在学校偷偷看过你之后,也是这反应。”
    明砚扛他一肘子,提醒他有客人在,正经点。
    陆鱼看着明砚发红的耳根,心满意足地坐回去。
    这时候,智脑提示聊天软件有消息弹出,瞥了一眼,是他写文的基友。
    【蒜又多:旱地,你还好吧?】
    陆鱼莫名其妙,随手回了一条。
    【旱地拔鱼:老子好着呢,找你爹干嘛?】
    他跟这基友是从他刚写文的时候就认识的,对他来说像老杨一样熟悉,是可以互相称爹道儿的好兄弟。
    【蒜又多:靠,这不是关心你一下。话说你这直播搞得真好啊,能不能把我儿子也拿去做智脑助理。我很便宜的,只要后续卖助理给我分点就行,主要是想看我崽在模拟器里大杀四方的样子。】
    【旱地拔鱼:你儿子那种马男,改不了的。】
    陆鱼露出痛苦面具,谁会想要自己智脑里装个大种马啊。见一个爱一个,张口就是油腻发言,说不定连主人的老妈都要调戏。
    【蒜又多:谁说的,我最近写的也是无cp,就是还没写完……】
    后面的话说得颇为心虚。
    陆鱼挠头,虽然他不介意帮兄弟一把,但买版权做新智脑是公司行为,而且无法确定基友这篇能不能火。年轻的陆小鱼知道说话得留余地,但这话说不圆满,便求助地将智脑递给明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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