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6章 大尊之死
山峰屹立在金色的海洋之中,千里长的烛龙横卧在水面上,缓缓变回了人形,落到天柱山峰的一块巨石上。
日轮也在此时落在大尊身旁,现出炎帝的身影。他一现身,便扶起大尊,将先天一炁化为生机灌入大尊体内。
“别救我······”
孰料大尊却是抓住炎帝的手腕,拒绝道:“不用救我。”
他的目光落在抓住手腕的那只手上,看着它渐渐虚化,勉强扯出一个苦笑,“他那一指,贯穿了我的肉身和元神,现在我的形神都在化为虚无,就连意识都要泯灭了。”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大尊眼前已经是发黑,视线中的手臂开始模糊了。
他的感知都被逐渐抹消,已经逐渐看不清了。
最后的关头,大尊没有继续硬扛,而是受了那一指,然后带着炎帝进入了天柱范围之内。此举让二人从姜离的手下逃离,却也让大尊受到了致命的一击。
大尊即将形神俱灭,其伤势之严重,便是炎帝也救不了。
炎帝尝百草,乃药理之祖,其开创的先天一炁更是能一炁化万气,演化万象,在疗伤方面,古往今来都少有人能与他比肩。可即便是炎帝,也处理不了大尊的伤势。
甚至就连大尊那一直以来仗之以横行的宙光神通,也解决不了体内的伤势。
太初之内无光阴,现在的大尊,已经无法逆转自身的光阴了。
说话之时,炎帝也是察觉到了大尊此刻的伤势,他微微沉默,然后便要将掌按在大尊的头部,“他的功法虽是以三坟为基,但已经脱离了吾等之藩篱,老夫也无法止住你的伤势,但至少,可以试着去保住你的真灵。”
实力到了他们这等层次,便是元神灭了,都还有一灵不昧,若有机缘,未必不能复活。
就如同大天尊、西王母等二品的真灵藏身于道果之内一般,只要还有真灵在,总归是有一线生机。
大尊的道行境界自然是不如大天尊、西王母之流的,甚至还无法凝聚属于自身的道果,但他依旧有那资格去谋求生机。
只要在肉身和元神彻底化为虚无之前,先一步瓦解形神,当可断开太初之炁的破坏途径。就像是斩断
然而——
“成功概率不过两成,没必要。也许真灵才刚脱离,就被化为虚无了。”
大尊已经浑身无力,说话都有些勉强,但还是坚持着道:“与其最终失败,倒不如用这条命换到一点希望。他的《皇极经世书》统合了三坟之玄妙,先天五太玄异莫测,尤其是太初之道,太过诡异······”
“想要解救羲皇,必须设法找到《皇极经世书》的破绽。当初,是我亲手用宙光神通给了他时间,让他统合三坟,创出《皇极经世书》。他虽然有心防备,却还是被我用洛书河图暗中记录下了他的创功过程,现在,我再用洛书河图记录下那诡异一指的演变······”
生机虽是还有,但即便抓住那微末的生机,留下了真灵又如何?
无需用易道进行占算,大尊都能看到未来一片绝望。
他看不到一点赢的机会。
留下真灵,只能算是苟延残喘,甚至还未必能够成功让真灵得救。
既是如此,倒不如进行最后一搏。
大尊制止了炎帝的帮助,任凭身体和元神逐渐瓦解,化为虚无。他没有选择搏一线生机,也没有直接了结自己的痛苦,而是任凭身体、元神、意识逐渐消失,任凭自己去死。
这个过程不会有一丝的痛苦,但比痛苦更让人难以承受。
所有的一切都在消失,就连六感都逐渐沉入黑暗之中。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一千一万年,时间似是被拉长到无限,意志在黑暗的深渊中苦苦等待着陨落,但陨落却迟迟不至。
过往的岁月,利用宙光神通所经历的上千年时光都在意识中闪过,最终连这些都在消失。
“我······”
大尊的神念似乎想传达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道:“让羲皇复活族人。”
此念响动之后,大尊消失,他落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洛书河图掉落下来,带着两道流光,那是大尊所容纳的道果。
当大尊死去之时,他的因果也被太初之道所抹灭,以致于道果不需要时间析出,就直接掉落。而且除了烛九阴道果和风后道果之外,大尊其余的道果也消失了,不复存在。
炎帝捡起如同凡物一般的洛书河图,唉声一叹,然后徐徐飞空,缓缓飞出了百里。
太阳之气混合着一股厚德载物的气息,覆盖方圆百里,护住了这片区域。而在百里之外,一道身影负手而立。
姜离身上的血迹已经消失,就连脸上的血色也是不见,唯有左眼之中残留的剑痕,显示着他的伤势还未恢复。
但比起先前,可是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姜离已经将能恢复的伤势都给消去了,剩下的就只有最严重的顽疾。
如此恢复速度,简直恐怖。
姜离踏在水面上,悠悠望着远方的天柱山峰,见到炎帝接近,他淡淡道:“看来,大尊已经死了。”
天柱范围之内,一切朦朦胧胧,即便是姜离,在没有进入这片区域的情况下,也只能看到近距离的一些景象以及远方的天柱。
不过,姜离对自己的杀招相当了解,知道大尊基本上是必死无疑。并且姜离已经察觉到,他和大尊的因果,已经消失了。
“又是一个对手陨落了,与我同一时代的敌人基本上都死光了啊。”
姜离带着感慨之意说着,看向炎帝,道:“老祖宗,大尊已死,我依旧如过往一般的尊敬您,只要您愿意放下,之前的一切都可以当成没发生过。”
到底是老祖宗,姜离虽然向来心狠手辣,但若非万不得已,能不与炎帝为敌,还是尽量不为敌的。
也可以说,炎帝不像羲皇那样能够威胁到姜离。
所以,姜离会显得格外的宽容。
黄帝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前提是黄帝愿意放下轩辕剑,让姜离亲手毁了它。
可惜,这终究只是美好的愿景。
实际上姜离也是知道的,双方的矛盾并不只是羲皇有可能威胁到自己。
姜离对自己的品德看得很明白,知道自己是一个自私唯我的人。他对三皇的德行也看得很清楚,知道即便三皇的实力在自己之上,但只要自己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么三皇就不会对自己出手。
姜天子的德行不如这些远古的人皇,拿不起轩辕剑,有圣无德,但仅凭“圣”这一点,就胜过古今不知多少皇帝了。
圣德又岂是那么容易拥有的,三皇之外,便是五帝,怕是都非人人都有圣德。
相比较起其余的三皇后人,姜天子已经算是道德楷模了,先帝、天君、大尊之流,都得排在他后面。
这种情况下,理论上,三皇不会是姜离的威胁,反倒会成为姜离的助力。前提是三皇放下他们的计划。
阻止羲皇复活,一开始只是因为谨慎的心思,想要尽量拖延一品的出现。等到姜天子成了一品,他甚至可以亲手帮助羲皇复活。
可在这过程之中,姜离逐渐发现了三皇的计划。
三皇所欲行之事,才是双方真正的矛盾点。
姜离的劝说之言道出之后,炎帝只是沉默,没有给出回应,他便知道自己的劝说失败了。
“你们想要改变过去?”姜离直接问道。
沉默的炎帝终于是开口,道:“末法降临,人族万不存一,若是没机会挽救,那还可作罢,可要是有机会呢?而且,我等虽被尊崇为圣皇,但也是有自己的感情的······”
三皇皆有亲人,尤其羲皇还有娲皇这个既是亲人还是道侣的挂念在。
于公于私,他们都有拯救的动机和动力。
“但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姜离深深地道。
“理论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实际上并非不可行。”
炎帝徐徐吐出一口浊气,道:“末法之劫,关键还在三清身上,他们三位便是大劫的源头。他们为了超脱,不惜代价,才有了后面的一切。而他们的计划,实际上已经算是成了一半了。在当时,三清已经算是半超脱,结果因为自身和天地之间的因果,没有成功。而超脱,本质上是离开天地,也包括离开光阴。”
如果把时间比作一条长河,世间所有存在都是河中之鱼,那么超脱者便是从鱼化作了鸟,从河中飞出。
既是已经从河中飞出,那么就有了另一种干涉的可能。
那便是——同样从河中飞出,将这只鸟儿给打死。
之所以无法逆转光阴,是因为逆转光阴需要的力量永远比自身之力要大。既然如此,那便另辟战场,不在逆转光阴上下功夫便是。
这在理论上是可行的,前提是可以三皇也能够超脱。
“你们认为自己可以超脱?”姜离问道。
“当然不行,”炎帝摇头,“尽管鄙薄三清,但老夫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强大。强如三清依旧不能成功超脱,何况是比他们弱的我们。但是——也不是一定要超脱才行。”
“三清是想要从河里的鱼变成鸟,而我们只需要从水里跃起,去撞上那只鸟就行了。”
河里的鱼未必能够化为鸟,但若是短暂的跃出水面,还是有可能的。
然而此举不可能当真就只是简单的从水里跃起。
当鱼离开了水,再想回去就难了。何况三皇本身还不是从跃起的地方落下,而是跃到半空,滑翔过去,去追击要化鸟的三清。
时间是一条永远向前,也永远在冰封的河流。
过去的河段都已经冰封,除非有着强于整个天地的力量,否则鱼坠落在冰封的河面上,只会摔死。
也就是说,三皇即便是截击三清成功,他们也会死。
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比逆转光阴靠谱,是真的有可行性。
当然,如何跃出水面,又如何做到截击三清,这都是需要解决的难题,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可看三皇的样子,他们应该已经做好这些事前的准备了。
“拯救苍生啊······”
姜离发出一声轻叹,眉宇间却是逐渐冷肃,“那么我们呢?如果成功了,现在的我们会如何?”
改变过去,就是毁灭现在。
越是有可行性,姜离就越不容许。
“不会如何,”炎帝回道,“此举就相当于让河流另外分出一条岔道,已经开辟的河道依然向前,而另一条支流则是有新的方向。”
懂了,平行世界。
姜离不得不承认,这理论是越来越具有可行性了。
三皇会做出这等冒险之举,确实是有考虑过后果的。
但是,平行世界到底只是一个设想。
且当原来的河流分成两条之后,原本往前的河水就要分出一半。哪怕是不会改变未来,但依旧还是会有改变发生。
姜离不会容许这种改变,哪怕这种改变可能微乎其微。
“可惜了,”
姜离最终轻叹道:“老祖宗,您到底还是成为了我的敌人。”
“我会阻止你们。哪怕这只是你们不一定成功,我也不会容许你们成功。”
若是三皇失败,那就是一切未曾发生改变。
若是三皇成功,也只是分出一条支流。
表面上,姜离和三皇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但实际上,任何改变,姜离都不会允许。
他不会冒一点风险。
所以,他选择了封印羲皇。而在未来,姜离可能还会封印炎帝、黄帝,让三皇一同作伴。
出于对老祖宗的尊敬,姜离还不至于让老登爆金币,但让他们暂时消停,姜离还是做得出来的。
等到姜离能够把控全局之时,再将他们放出来就行了。
而且······
‘他太笃定了,似乎这计划必定会成功一般。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让他相信此举必定能够成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