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就回家来吧。”
“……好。”
电话挂了。
她也恰好走到了寝室门口,里面易思聆和薛蓝依然在相爱相杀,互相冷嘲热讽,宋影听到开门声,关切地看向百叶:“还好吧?”
百叶扯起了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大概是傍晚吹了冷风太久着了凉,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她的嗓子就痛得跟刀割似的,头也昏昏沉沉的。她的体质一直都不太好,扁桃体又是先天肿大,特别容易上火。稍不注意就会感冒,继而引发扁桃炎,特别折腾。
她猛喝了两杯白开水,这才觉得喉咙稍微舒服一些,谁知一打开门呼吸了几口冷空气,又接连打了七八个喷嚏,鼻头红红的。
宋影见她这个样子,不由担忧道:“百叶,要不我帮你请个假吧?你去医院看看,开点药吃吧。”
她摆了摆手:“没那么娇气啦,我多穿点,一会儿去舞蹈室运动下应该就好了。”
“嗯,那好吧。一会儿我们去药店买点感冒药好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她实在是提不起什么精神来,到食堂吃早餐的时候也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杯豆浆就趴在了桌子上。她摆弄了下手机,却在这时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作为一个小三,你可真够淡定的。
她只觉得莫名其妙,大概是发错了吧,她关掉了屏幕,将手机重新放进口袋里。宋影已经吃完了,过来半扶起她的手臂,她顿时就失笑了:“我只是有点头晕,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宋影微微一笑,声音温柔:“你就当天冷,给我抱下取暖吧。”
“……那就借给你用一下吧。”
“谢谢。”
“不用客气。”
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去舞蹈教室的路上要路过学校的行政楼,那栋楼是一百多年前建校初期就在了的,简欧风格,红色砖墙,那是一种经过时光沉积的优雅,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某些故事。这楼后来修葺过几次,都没有改变过它最初的模样。
这时,满脸笑容的校长亲自送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他的五官深刻,轮廓分明,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犹如夜下最深沉的海,无波无澜,望不见底。他穿着西装三件套,外面套了件黑色大衣,修长的手指间随意夹了一支烟,正不疾不徐地从阶梯上走下来。
明明他的身后是红色的欧式建筑,明明他穿着是黑色衣服,可这一刻,她眼中的红色建筑却彻底沦为了黑白布景,只剩下他那一抹浓厚的色彩,强势侵占了她的视线。
她猛地睁大眼睛,僵住了脚步。
宋影原本在说话,见她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往她看的方向看了过去,也愣了愣。
男人在这时已经走下了阶梯,黑色轿车静静停在铁栅栏门外等候,保镖走上前为他拉开了门,他迈着长腿正要上车,似是不经意地抬起眼帘往百叶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对上他目光的那一瞬,百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裂,霎时的剧痛痛得她无法呼吸。她只觉得眼中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般,温热的液体从中疯狂涌了出来,顷刻间泛滥成灾。
然而他只是淡淡一瞥后就收回了目光,如同那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然后他神色不改,面无表情地坐进了车里。
百叶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朝着车的方向狂奔而去,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高声喊他的名字——
“季少茗!”
车内,司机迟疑了一下:“季总,那位小姐……”
“不认识。”季少茗将没抽完的香烟用力碾熄在烟灰缸中,看着后视镜中纤细娇小的身影越发接近,他皱起了眉头,低沉的声音有些不耐:“还不开车?”
司机慌忙应道:“是。”
“季少茗!等等!”就在她即将离黑色轿车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车子骤然启动,绝尘而去。她不死心地追着车跑了一些距离,却无济于事,最后只好喘着粗气停了下来,脱力地坐在林荫道边的长椅上,目送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
☆、第17章 大惊小怪
百叶的眼前出现了一张纸巾,她下意识接过,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路过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急忙低下头擦了擦眼泪。
宋影轻轻喘着气,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
“宋影,我肯定是认识他的。”
方才和季少茗对视的一瞬间,她脑中快速闪过了一些情景,但都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抓住。如今想要仔细回想,头却无可预料地痛了起来。她今天本来就头脑昏沉,如此强迫自己去想,不一会儿就出了满头冷汗。
她咬了咬牙,很恨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然而这一次她非常笃定了,如果两人之前不认识的话,她怎么每次看到他都反应那么大,完全不受控制呢?可偏偏以前的事情在她脑中揉做成了一团迷雾,她更迫切地想要弄个清楚明白。
“你是不是弄错了呢?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很陌生啊,不像是认识你的样子。”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她低声叨念着,仿佛魔怔了一般,“一定不会错的。”
“可是,如果认识的话,他为什么面无表情地上车走人了呢?你叫他那一声,他应该也能听见的吧?”
“我不知道。”
“不要多想了,顺其自然不就好了吗?”宋影忍不住劝说道,“就算是以前认识的,你看看他那个态度,你也当不认识算了。反正都忘了,也不要执着了。”
见百叶神色恍惚没有反应,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宋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到了舞蹈室后,百叶依然是恍惚着的,她做了会儿热身运动就蹲到旁边休息去了。她的体力那是真的差,刚开始坚持不了几分钟,现在能坚持半小时已经大有进步了。
热身运动过后,大家都坐在了地上拉韧带。尽可能地张开双腿,拉伸手臂,缓缓用身体去贴近地面。教室里除了百叶的所有人,身体都很柔软,轻轻松松地贴到了地面上,包括班上那几个稀有的男性生物,有的人甚至还把手机放在底下顺便看着小说。而百叶,她基本上算是坐在地上的,向下弓着背,从镜子里看了看其他人后无语地抽了抽唇角。
宋影趴在地上,侧过头来看她,落下的发丝遮挡住了她柔和明媚的双眼:“没关系,慢慢来就行了。”
“嗯。”她点了点头,也没怎么在意。
易思聆就在旁边,瞧见了忍不住嘲笑了一句:“我的天,身体这么僵硬,以前真的是学舞蹈的吗?让人难以置信啊。现在转系还来得及吗?”
薛蓝听她这么说,也转过头看了过来,顿时就惊诧了。她本来就是直爽的性子,非常大惊小怪藏不住话:“哇,老实说,你是不是别的系派来的间谍啊?”
“……”
百叶没力气搭理她们,直接扭过头,把她们给无视了过去。
中场休息的时候,宋影去了洗手间,薛蓝走了过来,嘻嘻笑着提议道:“要不我帮你开开背部和肩部?很舒服的,对你放松身体也有好处。看在你是我们的室友份儿上,不用谢我了!”
“好啊。”
薛蓝引导她站在墙壁边上,缓缓弯下腰,双手伸直撑在墙壁上,见差不多了就说道:“你撑住了啊,我要按压了。”
“嗯。”
易思聆抱臂站在旁边,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会痛的哦,你可别叫。”
百叶来不及多想,背上就传来一股力,接连往下用力压了好几下,只听咔咔咔几声,她不由大叫了一声。
蓦地,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撞入了她的眼帘里,修长的手臂揽过她的腰搂入了温热的怀中,鼻尖传来熟悉安心的气息。江嘉文面无表情地看着薛蓝,目光锋利如刀,一寸一寸割裂着她隐隐作痛的神经,冷厉质问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在做什么?”
薛蓝顿时僵住了,从没见过一个人的目光可以冷成这样,只一个眼神,她就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即使她根本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底气也在刹那漏了个一干二净。
“你什么意思?薛蓝好心帮她开背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不识好人心啊!”易思聆向前一步挡在了薛蓝的身前,扬起了下巴,冷冷回视了过去,然而紧紧握住的手暴露了她心底的忐忑不安。
百叶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反应也迟钝了不少,这才恍然回过了神来,急忙拉住了江嘉文,抱歉地对薛蓝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条件反射才大叫了一声,是他太紧张我了。”加上易思聆为了耍她说的那句话。
江嘉文皱了皱眉,询问地看着她。
她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完全不痛的,她真的是在帮我。”
江嘉文松了口气,狭长漂亮的眼眸也柔和了下来,彬彬有礼地对薛蓝和易思聆两人道了歉,诚意十足。他本来就长得清俊好看,身上流露的气质淡然高雅,令人难以抗拒,只要他愿意,总能很快赢得人的好感。
薛蓝早就没有了脾气,摆了摆手:“没事的啦。”
易思聆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跟薛蓝擦肩而过的时候还轻蔑地低声说了一句没“没出息”!
百叶有些意外,毕竟上一次易思聆见到江嘉文的时候,还对他流露出不一样的兴趣,并且还完全无视掉了她的存在。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他看着她微红的脸颊,抬起手覆在了她的额头上面:“有些烫,不是发烧了吧?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好。”
车内。
他手中拿着平板电脑,却没有看,反而看着旁边的她。
她的头脑昏昏沉沉的,放低了椅背躺在上面,闭着眼睛却又睡不着,外面传来一点声音都似乎会吵得头脑爆炸。今天运气不佳,一路上总遇到红灯和堵车,原本半小时就能到达的地方,足足花了三个小时,她还是个容易晕车的体质。到医院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已经被折腾的精疲力竭了,头更痛了,还很反胃想吐。
江嘉文干脆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朝急症室走去。他的身材高大,她几乎是完全窝在了他的怀中,旁边不断有人投来目光,百叶的脸微微发热,推了他一眼,望着他轻声说道:“我可以自己走。”
“省省吧,我不想扶着你慢吞吞地走。”
“……”被嫌弃了!
她扯着他胸口衬衫想要表达下不满,然而手上传来得热度却让她将手缩了回去,仿佛烫着了般。
他低笑了一声。
司机小张停好车后急忙跟了上去,看了看他怀中的百叶,又看了看他,迟疑地开口:“江总……”
江嘉文瞥了他一眼,脚步不停。
谢瑾瑜接到小张的电话很快就赶到了急症室,微微拧着眉头。
医生正在给百叶把脉。
百叶靠在椅子上,江嘉文静静站在旁边,一只手扶着椅背担心她失力栽倒。谢瑾瑜的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靠在墙壁上掏出口袋里的烟想要点上,想起这是什么地方后又重新塞了回去。过了会儿,他淡淡开口:“江总,你在折腾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带她来看病。”江嘉文头也没回,问道:“病房安排好了吗?”
“当然。超额完成任务。”谢瑾瑜讥讽地扯了扯唇角,“你们两一人一间,怎么样?哥们儿够贴心吧?”
江嘉文这才转过头来,清冷的目光落在谢瑾瑜身上,有些无奈:“你是逮着个机会就要嘲讽我两句吗?放心,我没事。”他动了动手腕,袖口微微落了下去,露出了一个黑色的护腕来。
谢瑾瑜冷笑了两声,连带看着百叶的目光也泛起了冷意:“真是不省心。”这句话,也不知说的是百叶还是江嘉文。
没有几个人知道江嘉文的手腕有问题,那已经是个陈年旧疾了,弄伤的时候他才十七八岁。那时候他还是个冲动又热血少年,为了某些事可以不顾一切,跟家里人闹得不可开交,一怒之下干脆背起背包离家出走了,并且谢绝家里哪怕只是一分钱。
为了快速地赚钱,他什么工作都做,包括去工地上做一些体力劳动,意外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他跟一个来视察工作的项目经理走在一起,边上的石板突然倒了下来,直直向项目经理砸了过去。那是个厚重的石板,砸上去说不定项目经理就没命了,他没有多想,下意识伸出手帮项目经理挡了一下,剧痛传来的刹那他眼前一黑,几乎痛晕了过去。
其他人快速地反应了过来,齐齐撑起石板,将之推到了原处。这个过程之间花的时间连一分钟都没有。可对江嘉文的来说,真的太漫长了。
他的手不仅折了,还伤到了某根神经,后来伤势恢复了后却失去了知觉,也动弹不了。医生为了测试他的反应在他的手指间夹了纸片,他也夹不住。后来做过针灸、电击等许多治疗,逐渐恢复了一些,却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到现在,他的右手也很难承重,一旦使用过度,就会旧疾复发。
☆、第18章 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