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眼前出现了一个少女。
    唇角上翘，清冷漂亮的脸庞挂着笑，可那双澄澈的眸子冰冷至极，没有一丝笑意。
    “你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墨邪瞪着一双被魔气侵蚀的赤瞳，喉咙里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低吼。
    他无比确定，她此生是肉体凡胎，即便体内残留了一些前世能力，也不可能坠下五楼，身上没有一处伤痕。
    下一秒，四周沉寂的幽魂们涌上前来，将墨邪围在中间。
    入眼是一片密密麻麻数不完的小鬼，各种死相都有。
    清冷的月光照在一张张阴森愤怒的面容上，显得尤为惨白恐怖，场面十分震撼。
    原来如此。
    墨邪看着那些望不到头的鬼魂，心中了然，总算明白盛千鱼安然无恙的原因。
    这个场景，不由让他想到了万年前，在冥殿的那场大战。
    当时，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彻底长开了，比她那位艳丽的母亲更耀眼。
    红衣墨发，身后及腰长发随风而动，面容凌厉美艳，眉心红痣衬得她宛如妖孽，孤悬黑潭之上，冷眸睥睨着他。
    像一朵浸满鲜血的高山雪莲。
    那一刻，墨邪如顽石似的心有过片刻颤动。
    如果她不是他妹妹，也不是预言中的‘修罗王’，也许他会换一种温和的方式对待她。
    很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一族更不可能存在两个王。
    阿虞的母亲遭到暗杀，在出逃时生下她，还没看一眼孩子，便被暗影灭了魂。
    暗影把漂亮的女婴交给墨邪，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直接挖了她的心。
    将残存一口气的婴儿丢进深渊，任凭她在暗无天日，遍地是厉鬼的地方了却生命。
    谁承想，会被溟渊捡去，还当成宝贝一样护着。
    那场大战始终未见那位冥主大人的身影，当时他以为阿虞被溟渊弃了。
    毕竟，那样强大又冷漠到骨子里的人，怎会为了一个女子，拿整个冥殿和修罗一族对抗。
    溟渊不是傻子。
    还是把人交出来了。
    墨邪淡定地看着对面朝他缓缓走来的妹妹。
    阿虞来到跟前，被大手扣住手腕，他偷偷将锁魂针刺进白玉无瑕的皮肤里时，冷艳的女子结束沉默，反手探向他眉心。
    下意识想要攻击，额间停驻的玉手却在轻轻抚摸他。
    对上面前那双妖冶夺目的异色狐眼，墨邪晃了神。
    他两个哥哥都有异瞳，但只有这个妹妹的眼睛，瞳孔闪烁的时候，有种难以抗拒的力量。
    墨邪忽然生出一种诡异又扭曲的念头。
    废掉她一身灵力，挖去双眼，换上普通的眼瞳，然后洗脑，将痴傻的人锁在密室里，做他的玩物。
    从小被无视和压迫长大的墨邪，心思早就畸形了。
    如此一想，墨邪收起掌心凝聚的灵力，谨慎又肆意地打量她。
    额头上，女子纤长指尖微微滑动，停在眉心正中间。
    她说：“四哥欲念如此深重，可不是好事。”
    明明对方面无表情做出来的举动，墨邪竟然产生了一丝旖旎。
    再一想，这是自己的妹妹，还是父亲最期盼降临的孩子。
    墨邪似顽石一般的心脏突然变得炽热发颤，俊朗的面庞露出一丝变态的笑意。
    在他把右手伸向阿虞的脸颊时，眉心一阵刺痛，像被炽热的火焰灼烧一般，整个脑袋痛不欲生。
    女子冷冷道：“恶心的蛆虫。”
    最后关头，阿虞冲破封印，带着一股巨大的能量，狠狠打进墨邪眉心。
    将两人的魂魄绑在一起，以魂噬魂，自爆毁灭换来了万年太平。
    那时，她也是这般没有一丝温度地注视着他。
    却不像盛千鱼这样面带微笑。
    “你想唤醒暗夜修罗？”她看着对方额间的火焰图形说。
    墨邪沉着脸，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你知道他？”
    盛千鱼微笑：“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墨邪：“……”
    她曾经在黑潭洞的书架一角，看到一本沾满灰尘的图册，上面有记载修罗一族。
    暗夜修罗是禁忌。
    那人额间恰好有一簇黑色火焰。
    而眼前的男人，异瞳早已变成赤红色，眉心图形明显，身上隐隐透着黑气，看起来像墨邪又不像。
    所以，他体内有两个灵魂。
    得到这个答案，盛千鱼目光掠过阴沉的墨邪，转而看向他身后默不作声的男人。
    两人眼神交汇，无需任何语言，便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凌郁珩再次收紧胳膊，将人狠狠困住。
    盛千鱼凌厉出手，指尖准确地戳在那一簇黑色火焰上，在墨邪发出凄厉的痛呼时，她眸光闪烁，凝聚所有力量注入眉心。
    透明的魂体激烈地颤抖着。
    墨邪体内一直镇压封印的溟渊神魄，几乎快要燃尽了。
    里外同时进行，凝结全部灵力去灭他。
    若单单是墨邪一人，他们根本不用这么吃力。
    奈何，对方体内还有一个上万年的大boss，没多久，盛千鱼光洁的额头就沁出了几滴汗珠。
    墨邪凄惨的痛呼声在寂静的平台上回荡。
    很快，他眼中的光芒渐渐暗下去，整个人透着死气，魂体从下往上正在慢慢消解。
    消解到腰上时，突然异变。
    凌郁珩喷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弯腰单膝跪地，脸色极其难看。
    而盛千鱼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反噬，踉跄后退，双手扶着平台边缘，堪堪稳住身体。
    两人同时看向快要消散的魂体。
    只见原本停着墨邪的位置，黑雾弥漫，下一秒，黑气凝聚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硬朗的五官轮廓，浑身散发着危险而压抑的戾气，即使没有睁眼，也能看出此人不好惹。
    额间赫然是一簇黑色火焰。
    当盛千鱼和凌郁珩出手的同时，男人眼眸大睁，赤瞳发出锐利的光芒。
    感受到危险，男人本能抬手，掌心聚起一团黑气，看也没看，径直朝面前的女孩投过去。
    众幽魂一看，集体围攻上去。
    盛千鱼闪身躲避对方的攻击，太过靠近没有围栏的平台，以至于身形不稳，再次坠下楼去。
    见此情景，凌郁珩吓得心跳骤停，苍白的脸彻底没了血色，他咬牙扑过去。
    一手拉着平台边上的铁柱，一手紧紧拽着摇摇欲坠的女孩。
    “阿鱼，抓紧！”
    刚才那股力量把溟渊神魄打碎了。
    他看不到幽魂，也无法控制幽魂，没确定她身后有小鬼保护，凌郁珩不敢贸然松开。
    目光所及是男人手臂上一条长长的血痕，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流。
    盛千鱼浅浅一笑，安慰他：“没事，松手吧。”
    百十号小鬼搭成巨大的方形，悬浮在盛千鱼身下，准备接应。
    不等凌郁珩松手，盛千鱼的身体被一股力猛地吸走了。
    暗夜修罗大手紧紧扼住少女纤细的脖子，另一只手放在她头顶，准备抽取体内的灵魂。
    盛千鱼抬眼凝视对方，面色冷静，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凝结灵力，等待暗杀机会。
    两人四目相对。
    女孩的样貌撞进暗夜修罗眼中，冷漠骇人的目光倏然一顿。
    抽取灵魂的手生硬地落至身旁，他愣愣地盯着对方看。
    恍神间，盛千鱼迅速出手，狠狠地朝男人眉心的火焰图腾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