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石怎么说?”白墨强按着心头的震憾问道:“有没有他的口供,你们如果要我查这个案子,得给我所有的东西,否则我怎么弄?”那名汉子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白墨不要说话,听他慢慢说下去。
“朴石不允许被调查,他本人也保持沉默。因为他在机构里工作的时间实在太长,他不能被审查,否则就有泄密的可能。他本人在双规时,组织是征求他的意见,他对案情没有任何言论,只是推荐吴建军暂时代理他的职务。”
白墨点了点头,这也很合理,但很快的,他想到了一点东西,他发现不对劲了,这时那名汉子又道:“但经组织上研究之后,觉和吴建军跟随朴石多年,又有师生之谊,所以并不太适合去做这个事,因为暂时我们还没有确定朴石只是杀人,或是还有做其他的事。”
白墨苦笑道:“我们不确定,那就得问他啊,难道不确定,又不审问,把那老家伙一刀咔嚓了就算了?”那汉子摇了摇头,他无奈地道:“你要知道,朴石当初是从上面下来的,你知道的一些机密,我们跟本不够级别去问。至于他的下场,如果他再这么一声不出,他很有可能真的被算了,不研究这个问题,三天以后,他就要送京,那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了。”
没等白墨缓过气来,那汉子便又把一纸文件递给白墨道:“经上级研究决定,白墨同志有着强烈的爱国心,和行动能力,也在国外策划并主持过大型的人质救援计划,和朴石基本没有什么联系,政治上可靠,能力上也足以胜任,所以,按照干部年轻化的原则,决定由白墨同志代理朴石原来的职务。”
白墨苦笑着不知说什么好,不过他并没有推却,到了地方,他就下了车,也没和那车上的人道别,径直就走进了原来朴石的办公室。他没有推辞,是因为这是朴石的原意。因为白墨稍一思考,就知道朴石推荐吴建军的目的。
吴建军和朴石的关系太亲近了,加上朴石现时是待罪之身,他推荐吴建军,简直就是直接把吴建军划出待选人的圈子了,因上面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目前可供选择的,就只有白墨和吴建军了。
这种机密单位,到了这种级别,空降一个人来当头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空降的人必须是这个系统的,才能操作。可是,这样子的话,这个空降下来的干部,知道的机密也就太多了,除了原来那个单位的情报,还可以掌握现在这边的情报,那太冒险了。
所以只能是白墨。白墨站在朴石原来的房间里,抚摸着那张斑驳的书桌,他静静地思考着,这时吴建军走了进来,吴建军一见白墨,高兴地给他来了个熊抱,白墨拍拍他的肩膀,却听吴建军说:“小白,朴石临走时推荐我代理他的位子!我马上就要上位了!”
白墨退后了一步,冷冷地望着吴建军,他望着满脸高兴的吴建军,脸上有一丝怜悯的笑意,他在可怜吴建军,不单单是因为职位的事,而是他觉得吴建军已被当官的**冲昏了头脑,他再也不是那个第一次遇到的吴建军了。
到现在,白墨仍记得,吴建军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一副放荡不羁刚睡醒的样子,拿着一个小酒壶,很有小说里追命的神韵,是如此的洒脱,如此的让人神往。可是,那个吴建军,已经不见了,白墨苦笑了一下。
所谓是,人到无求品自高。也许,吴建军开始去要求一些东西,所以,他再也洒脱不起来,明明很清楚的事,他居然还想不通,也许吴建军不是想不通,是他不愿去想通,白墨轻轻地掏出那张任命,把它放在桌上。
吴建军只扫了一眼,如同雷击一般,张大着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心中的幻想破灭了,如此的彻底,他疯狂地大吼着:“为什么!为什么!”他握紧着拳头,他的眼珠子血红血红的,额角和颈上的青筋几乎就要破体而出了。
白墨没有理会他,没有理会这个怒目问天的吴建军,他慢慢地在朴石原来的椅子上坐下,叹了一口气道:“老吴,我想不到你成了这样,我只是想和你说,你这么下去的话,我看过一出美剧,里面有一句话刚好送给你,那就是: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处地方,有着公平的选拔制度,我的职位一定会比你高。”
吴建军仿佛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似的停了下来,不一会,他平息了,他转过身面对着白墨道:“您说得对,我还是太幼稚了,组织上的选择必定有着一定的道理。实话说,您的能力和头脑,实在也不是我所能望项背的,以后还望看在多年的交情上,多多提点。要是没什么指示,我是不是先出去了?”
白墨点了点头,看着吴建军向他标准地行礼,转身离开,白墨的眼眶开始发红,在吴建军走到门口时,白墨突然有点想哭的感觉,在生死的杀场之间,他也没有想过哭,但不知为什么,见到当初洒脱的好友变成这样,他真的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悲痛。
“老吴。”在吴建军伸手去摸门把手的那一刻,白墨叫住了他。
吴建军立正,转身答:“到。”
白墨轻轻地摇了摇头,低沉地道:“你丫压根就死了,你明白吗?从你去意大利找我之后,你就死了,你就不是原来的你了,你把自己埋葬在当官的**了,你现在根本就不是那个和我有过命交情的家伙,你丫就一官迷!官迷!**!滚!老子没你这样贱骨头的朋友!”
吴建军闻言跌坐在沙发上,他摘下帽子,把脸深深地埋在两手之间,他不甘心啊。谁不想当官?但白墨的话,却唤起了他年少时的理想,那时的他,从不曾过当官,他想的只是如何报效。也许,不是去了国外他才死的,是从被朴石调上来以后,他才死的,因为这调动了他心中的**。
他甚至根本没去想过,怎么去获救朴石,因为他怕这样会阻碍了自己升职的道路,他想着的是任命到底什么时候下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名正言顺的坐上朴石的位置,他也从来没有去考虑过,白墨在澳门到底需不需要支援,就算有想过,也马上被自己当官的**掩没
这时机要秘书敲门了,她把一份密码电报交给了吴建军,然后她向白墨敬礼离开。吴建军读着那份电报,这是关于白墨正式代理朴石职务的文件,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吴某人败了,败在原来一直不为他重视的白墨手中,他从不认为白墨会成为自己的挡路石,但是,他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不,吴建军抬起头,望着站在他跟前的白墨,白墨的眼里,没有那种得志后对下级的骄横,也没有那种幸灾乐祸的快意,他只是站在那里望着吴建军,他的眼神里只有真诚,只有一种朋友的道义。
白墨向吴建军伸出手,他说:“老吴,醒醒吧,你如果陷进去了,总有一天会出事的,有了权,然后就是钱,这么下去,有一天,你就会发现”白墨摇了摇头,他不想描述下去,因为他知道,吴建军应比他更清楚。
是啊,吴建军默默地点头,有了权,就要钱,总有一天,贪欲得不到满足,那么就会怪责卖国无门了,只要有人出得起钱吴建军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颤,也许这么久以来,他太沉迷在官欲里,他从没想过,自己可能会走上什么样的路。
他握住了白墨的手,白墨把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如同把他拉出了他自己构建的沼泽,那种可以淹没他自己的沼泽。吴建军重重地擂了白墨胸膛一拳,他感激而真诚地道:“谢谢你,小白。”
白墨笑着也擂了吴建军一拳,他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朋友不用说什么。他对吴建军说:“这里你先帮手处理事务吧,这些你比我在行得多,老吴,我们还有三天。你听我说,朴石,我不相信他会杀人,在他这个位置上,要置人死地的方法实在太多了,要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也太多了,我不信他会去杀人,还是杀人后留下证据!”
吴建军点了点头,其实他清醒过来的话,他的逻辑思维比起白墨会更强一些,毕竟白墨只是在经历中去学习,而吴建军可是正规的科班出身特工人员,这一点上,怎么也比白墨好得不是一分半点。
他对白墨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可能是上层”但说到这里他马上摇了摇头,不可能,如果是从上层而来的东西,就不用陷害朴石了,随便调他到哪个山沟沟里的三线破产国企当头,或是让朴石离休到哪个疗养院里就完了,没必要冒险这么弄,因为这种事,谁也不敢说百分之一百不会出问题的。
白墨笑道:“三天,我觉得我们不能不管,你记不记得那句话,当他们屠杀犹太人时,我没有做声,因为我不是犹太人;当他们屠杀基督徒时,我没有做声,因为我不是基督徒;当他们来抓**人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人;后来他们要杀我,已经没有人能为我做声了。”
吴建军紧紧握了一下白墨的手,是的,今天可以是朴石,明天为什么不能是白墨?后天为什么不能是自己?这不是为了朴石而做,而是为了他们自己而去做的一件事,必须去做,必须做好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