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认真的?连你也觉得我应该跟他分手?可是尚熙,在这件事上恩谦到底有没有做错我们还不能确定啊!难道你认为世界上所有的服务生不是坏人就是流氓,要不就是好色的无赖?况且恩谦绝对不是那种为了钱出卖自己的人,他应该只是在夜总会打个工而已吧!”
“宰英!”
“恩谦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你应该很清楚他的为人啊!”“对,这些我都知道,你的意思我也完全明白。可是恩谦是个学生,一个学生为什么非要跑到夜总会去打工,你能解释得通吗?你不也是什么都不知道,跟我没什么区别!关于他自己的事,恩谦一句都没跟你提过吧?这么长时间以来,你还不是一直生活在对他的好奇和猜测里?到现在为止,恩谦对你来说还是一个谜,这一点你敢不承认吗?”
“他不说肯定是有他的理由,什么都没法说出口,恩谦心里一定更不是滋味!我只要装装傻就好,可恩谦却每天都提心吊胆地隐瞒真相生怕被发现,他肯定比我更痛苦、更难过啊!尚熙,无论如何你千万不能用跟别人一样的眼光去看恩谦!算我求你了,别把恩谦当成那种人,好吗?恩谦是我的一切,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而你尚熙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要是连你也怀疑恩谦的话”
“去问清楚吧!”
尚熙的建议里夹着一丝哽咽——原来她也在哭。
“你难道不生气?被朴敏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了一顿,你就不觉得窝囊?走,这就去找恩谦问个究竟,把所有的事都当面弄清楚!”
“哦不行。”
我轻声但坚定地说。
“什么?不行?为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就这么去的话,恩谦会崩溃的。他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那就证明敏京的话是真的!他为什么不想让你知道?还不是因为真的做了亏心事,见不得人?不然干吗要保密?你自己想想!”
“不会的,你就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你不去是吧?我去!我这就去找他问个清楚!”
“尚熙!”
尚熙转身就冲出了教室。我连忙跟在后面想拦住她,可根本是力不从心。这可怎么办?我心里急得直冒火,只好给恩谦打了个电话。虽然知道他在上课,可是又没有别的办法。
“喂?豆!”
恩谦压低了声音。
“恩谦,马上来见我好不好?这就来见我,别等到放学,马上就来。”
“你在哪儿?”
“我家的胡同。”
“马上去。”
挂断电话,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闯出校门的,只记得我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拼命往家赶。不能放恩谦走,今天绝对不能放他去安阳,一定要把他牢牢抓住,留在我身边。
下车以后,我就站在家门前的胡同里等着恩谦的到来。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恩谦气喘吁吁地从胡同口跑了过来。
“宰英!”
“来啦?”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事。”
“刚才声音怎么那么奇怪?怎么回事?谁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难不成,跟尚熙打架了?”
“没有”
“那是宰媛又找你的茬儿?”
“不是,不是,就是太想见你了,没别的。”
我抱住了恩谦。虽然我身体的最高点仅仅能达到他的胸口,可我还是紧紧拥抱着他。
“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你的事我全都答应。”
“真的?”
“嗯。”“今天能一整天都陪着我吗?不,每天每天都陪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要去,一直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宰英,没猜错的话,你肯定发生过什么事,对吧?肯定是,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不是啦,没有啊,真的没有!只是因为太喜欢你了啊,难道想每天在一起还需要其他理由吗?”
从十二点开始,我就一直待在恩谦身边,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因为害怕放手的瞬间恩谦又会跑去安阳,所以我紧紧抓着他的手,说什么也不给他离开的机会。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过了恩谦该去上班的时间。他没有去,居然真的没有去,到目前为止还在我的身边!我心脏的海拔不断上升,跳动的力度也不断升级。时针指向了九点半,恩谦的标准上班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小时三十分钟!可这时,恩谦的手机终于还是打破了沉默。
“不要接!”
我努力保持着笑容,试图以微笑攻势阻止他。
“”恩谦低头看了一眼号码。
“对不起,这个必须得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一阵坐立不安之后,恩谦到底还是接听了电话。
恩谦
“喂对对他们要来?好,我知道了,这就过去,马上就到。好!”挂断电话,恩谦看着我,眼里满是歉意。
“恩谦,不能去!”
“对不起,宰英。这次真的有重要的事,不去不行!”
“恩谦求你了”
“宰英,我真的不能不去,你再这么胡闹会把我逼疯的!”
“不去不就得了!觉得快疯了的话就不要去嘛,跟我在一起不就都解决了吗!”
我揪住恩谦的衣襟,而恩谦反过来抓住了我揪着他衣襟的手。这是一种无言的表态,表示他必须要去。
“我必须去,你明白吗?”
“比我还重要?”
“宰英”
“问你呢,这件事比我还重要?”
我的不安迅速膨胀,终于化成喊声爆发了出来。几秒钟以后,我听到了恩谦的回答,用既不安又悲伤的声音:
“嗯”这个答案让我不得不放开了手。恩谦亲口承认去安阳工作比我还重要,击碎了我继续留住他的信心。
“我走了!”
恩谦转身飞奔了起来。他终究还是去了安阳,我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继续进行着上演的准备。
3
我的心脏被恐惧和矛盾逼到了爆炸的边缘,再也无法承受这种煎熬。没了主意的我拨通了尚熙的电话。
“尹宰英,我已经看见你了,等一下!”
话音刚落,尚熙就出现在了我面前。她的脸上尽是汗渍,而我的脸上则满是泪痕。
“走,去安阳!”
我被尚熙拉上了一辆出租车。尚熙指挥着司机师傅向“安阳一番地”进发,而我早已心乱得毫无头绪。
“宰英,你以为我不想相信恩谦吗?我跟你一样,也很想相信恩谦完完全全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人。白天说的话太绝情了,我向你道歉。可是你要明白,我也是因为太相信他,不能接受她们的话才会那么激动,才会想当面求证的。我们这就去问个清楚,马上,亲自!”
二十五分钟以后,出租车平安抵达安阳一番地。现在是晚上十点四十分,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尚熙志在必得地寻找着传说中恩谦所在的夜总会。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看见mj夜总会了。”
“谢谢您。”
我稀里糊涂地被尚熙拉着,继续向夜总会的方向靠拢。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这个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会来这儿,到底想求证些什么?头脑中理智的声音在责怪着自己的荒谬,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继续着原来的动作——我真为这样的自己感到可悲。
“宰英,在这儿!就是这里!”
尚熙激动地冲下楼梯,我自知已无法回头,只好也紧随其后。
恩谦,对不起
“欢迎光临!”
“请问金恩谦在吗?”
“哪位?”
“哦,错了!请问model在哪儿?model!”
“嗯请您先就座稍事休息,我一会儿就叫他过来。”
“一会儿?一会儿是什么意思?他去哪儿了?”
“他现在在包房里。请二位先稍等一下好吗?我马上就去叫他。”
“包房?”
尚熙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门廊,反复地回荡着,让人担心她的喉咙会不会破掉。而我的心却被这个邪恶的词彻底撕了个粉碎。不可能的,没理由这样的!我的恩谦怎么可能这样对我来这里本来只是想抹掉敏京的诋毁留在我心中的阴影,怎么会
“什么,包房?我没听错吧,您是说他在包房里?听见了吧,尹宰英?你也一个字一个字听得很清楚吧?反正我是听清楚了!还真是包房,这个浑蛋还真跑到包房里去了!跟我来!”
“尚熙,我要回家!让我回去,放开我!”
“闭嘴!赶紧给我闭嘴!”
“尚熙”
“跟我来!金恩谦,我绝不原谅你!”
我不想去,我实在害怕在包房里看到恩谦的脸。当想到那个瞬间,一切都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自己将不得不去面对活生生的现实,我实在害怕,所谓比我更重要的事情就是躲在包房里的女人?如果这就是现实,我死也不想去面对。
尚熙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到包房就推门,侍应生见状吓得慌了神,连忙去抓尚熙想阻止她。可尚熙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甩开他又去推下一个包房的门。
“警卫!警卫!快过来,这边出事了!快过来!”
见阻止不了尚熙,侍应生开始请求支援。就在那个瞬间,我听到了尚熙愤怒的喊声:
“金恩谦!”
尚熙迅速停住了脚步,而我就紧跟在她身后,所以还是没能避开房间里的情景。此刻的心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我的心脏仿佛瞬间停止了跳动。不,或许停止反而更好,真希望它能就这样停在这一刻。
啪哒啪哒,尚熙不寻常的脚步声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她走进了包房,看到了我们的恩谦呆呆地站了起来。刚才还把恩谦搂在怀里的陌生女人似乎对这样的打扰很不耐烦,狠狠地瞪着尚熙。
啪!尚熙重重地打了恩谦一巴掌,可是恩谦并没有回瞪尚熙,只是在看着我。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是看着我!
与上次以为失去了我而伤心痛苦时的目光相比,恩谦此刻的目光还要悲伤得多。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为什么?做错事的人明明是你,明明是你在犯错,可是为什么却用这么悲伤的目光看着我呢?
又是一下刺耳的声音,又一下,再一下。恩谦的左脸已经变得红肿不堪,可他还是一直在看着我。别看了,不要这样看我!算我求你了,别再这样盯着我看了!
“金恩谦,你这个垃圾!耍人很开心是不是?像宰英这么单纯的人耍起来很容易是不是?你一定很爽,很得意吧?说话啊!回答我啊!”“让开。”
“什么?让开?你让我让开?”
“就是你,让开!”
“要是不让呢?我要是不让呢?”
“拜托,让我过去,求你了!”
我扭过头去想避开恩谦的眼睛,可他却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似乎想叫我的名字。我连忙阻止了他,也只能去阻止他,在恩谦开口叫我之前,我必须先去阻止他。如果再次听到他温柔地呼唤我的名字,再用那可爱的声音呼唤着“宰英”或者是“豆”我一定会崩溃的。
“我们,到此为止吧。”
“”“分手吧。”
“宰英”
“这段时间你为了圆谎一定很辛苦吧?可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相信,想相信我所看到和感受到的那份心意。我真的很想相信你,恩谦!不,我会一直让自己相信的。”
“宰英”
“以后别再叫我的名字!不管是豆还是宰英,以后都不许你再叫了!别再叫我的名字,真的,再也不要叫我了!”
我觉得自己就要崩溃,疯狂地擦着眼泪。恩谦低下了头,不再看哭着的我。
“对不起。”
这句话比之前听到的任何一句都更加刺痛着我的心。恩谦的这句“对不起”在我听来就是承认了所有的事情。
“宰英,我们走!”
尚熙抓着我的手腕,非常用力,拉着我快步走出了夜总会。到了夜总会的门外,尚熙还想继续加快脚步,可我却没办法再走,因为疯狂涌出的泪水遮住了我的视线。
“尚熙,我走不动了,不能再走了。”
“我背你,上来!”
“呜。”
“没想到他真的是那种人!”
半蹲着让我上去的尚熙也在哽咽着。
——比我还重要?
——宰英
——问你呢,这件事比我还重要?
——嗯比我还重要的就是这个地方,比我还重要的就是拥抱其他女人。从我身边离开后,他奔向的竟是其他女人的怀抱!敏京的话是对的,这次,真的被她说中了。
4
——找到了!终于找到我的豆了!
——以后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只许说好!
——我说走你就走,我说不走你就不准走。总之,什么事都得跟我保持一致。
——还有,我已经是你的男朋友了,之前那一刻哪怕你讨厌我也没关系,可是从现在开始要喜欢我哦——豆,你是我金恩谦的宝贝。
——林荷娜,你见没见过美国的自由女神像?那个雕像很久以前就一直摆在那儿,可直到今天美国人看到它还是那么高兴。现在我找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女神,而且她就在我身边!别说了,游戏结束了!
——还以为今天是我的世界末日
我都相信,真的相信,相信恩谦对我的每一份心意。我继续在努力地说服自己,告诉自己,恩谦只不过是觉得不知道真相对我有好处,只不过是不希望我知道他在做什么而已。可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在流泪,流个不停呢?
“宰英,你还好吗?”
尚熙问。可我无法回答,不知是不是因为正在强忍泪水的关系,总之我说不出一个字,只是在脑海中不断回想包房里恩谦的一举一动。我从不知道他还有那样的一面,那从未见过的西装和那个陌生的人。他悲伤的表情反反复复在我眼前出现,他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更是像重放录音一样不断萦绕在我的耳边。
——对不起。
“宰英啊你现在准备怎么办?看你伤心成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浑蛋!金恩谦,你真是个大浑蛋!怎么能忍心把别人搞得这么惨,怎么能这样糟蹋别人的感情呢?”
我觉得好累,像是被一个邪恶的黑洞抽干了浑身的力气。真希望这段痛苦马上能成为过去。真希望这段日子成为过去以后,我的脑子能够彻底变成一片空白。真希望曾经完全占据了我的头脑和心灵的恩谦能够尽快被抹得一干二净。
可是很奇怪,不管我如何努力地试着去抹掉这段回忆,如何歇斯底里地渴望去抹掉这段回忆,都只是徒劳。越是想忘记,就越是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甚至会涌出一些奇怪的想法,觉得自己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拨通手机听到他的声音,只要挪一挪脚就能够拥抱到他。
其实,我可以哭着喊着去质问他事情的原委,可是一想到他亲口说的夜总会的一切比我更重要,想到他丢下我走掉时的背影,我便失去了信心,无法再去接近他。因此,我只好选择先他而放手。曾经承诺过绝不放手,绝不去任何地方,会永远听他的话,可终究却只落得一次又一次地食言。我选择了放手,不顾他的挽留选择了全身而退。他有些大男子主义,希望我能听话,可我却抢先任性地提出了分手,之后却像个傻瓜一样只能暗自流泪。我的心已经牢牢被他占据,根本不能没有他,可是却偏偏必须放弃。于是我只好逼迫自己抑制住想见他的心情,只感觉心痛日益逼近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
我好害怕,害怕去面对没有恩谦的每一天。
尚熙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一般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打转。我装做什么都没注意到,一直呆呆地坐在原地。
“宰英!我这就回去把恩谦打个半死,一直打到你消气为止!你看怎么样?这样会不会好过一点儿?我这就回去!”
“嗯尚熙”
“怎么了?你说话啊!不管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如果有拳头打在恩谦身上,我会比他更疼的”
“宰英”
“如果恩谦流泪,我只会哭得更厉害。”
“尹宰英!真拿你没办法!”
“也许是因为之前太幸福了,所以现在才会这么伤心吧。说不定所有的幸福背后都隐藏着更深的痛苦,也许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别笑了!不许笑!”
“我没事,尚熙,我不会有事的,真的。你看,我这不是还在笑吗?怎么搞的!我真的没有在哭,是因为笑得太厉害才会有眼泪的。”
本想努力摆个笑脸出来,可泪水却夺眶而出。为什么会流泪呢?真丢脸,为什么总是这么不争气!我慌忙擦去了泪水。大概是因为替我觉得难过,尚熙忍不住又骂了两句:
“你怎么搞的,怎么会那么喜欢他?就喜欢到这种程度了?干吗非把自己弄成这副惨相?到头来谁会可怜你?”
“不我爱他不是喜欢。我爱他,而且爱得很深。”
“傻丫头!”
“如果只是喜欢的话,早晚会再喜欢上别人,可是爱不一样。爱是从一开始就根深蒂固,没办法轻易转变的。金恩谦这个人已经在我心里深深地扎了根,要想放弃过去就必须把根拔出去,而每拔一次,我的心都会疼痛、流血。真的很痛!”
“傻瓜!什么也别说了,你就是个傻瓜!”
“没错,我就是个地道的傻瓜。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会爱他爱得这么深。明明已经到了不能不分手的时候,可一想到分手两字我还是受不了。也许我真的疯了吧。”
太阳已经落山,房间里漆黑一片。尚熙吵着要喝酒,一个人去了客厅,而我却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她的床上。我根本没试图要支撑着起来,因为我很清楚,自己起来之后一定会马上又瘫软下去。于是我干脆放弃了起来的念头,像死人一样安静地躺在原处。
之前的我总是希望尽快找到自己的爱人,每天都憧憬着能和其他人一样陪在自己心爱的男朋友身边。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已经无力再去爱,也没有了等待其他人的念头。
爱神在不知不觉中降临到我的身边,可转眼间又残酷地要弃我而去。沉重的悲伤像巨石般压在我的心头,没想过结局会是如此的痛苦和疲惫。今后的我再也不会去企盼什么爱情,如此痛苦的爱情悲剧我再也不想跟其他人重演了。像死人一样躺在房间里的我不觉开始自问:
“可是,从明天开始我该去找谁呢?生病的时候该给谁打电话去撒娇,跟宰媛吵架的时候该向谁去诉苦,心痛想哭的时候又有谁的肩膀可以靠呢?”
想着想着,我就不自觉地呼唤起了恩谦的名字。
恩谦!
恩谦!
金恩谦!
不行,我这是在干吗?以后不能再喊这个名字,再也不可以了!我不可以再思念他,从现在开始,我必须绝口不提金恩谦这个名字。我必须从心底抛弃它,忘掉它,再也不可以去想它了。
再见了,再见了!从现在开始,也许我们真的要说再见了。
5
“大姐!大姐!老妈叫你马上出来!那个叫民永的又来了!”
宰植一大清早又开始大吵大嚷。现在是假期耶,难道还要逼我像平时一样早起吗?还让不让人活了?
“等等!宰植,你刚才说谁来了?”
就在我叫住抽风一样的宰植询问的刹那,我那可怜的房门突然被踢开,迎接我的是从门口射过来的老妈那冰冷的目光。好恐怖!总觉得老妈那对骇人的瞳孔里随时会射出两道冷箭。
“快去洗漱!”
“干吗?”
“民永来了,说要跟你去兜兜风。真是的,像民永这么善良的孩子到哪儿去找?不懂事的死丫头!”
老妈边说边颇为不满地瞪了我一眼。就在几天前,我曾经在老妈面前笃定地作过一次爱情宣言:
“我不会再跟任何人交往的!”
在我壮烈宣言的瞬间,老妈立刻气血上涌,马上抓起旁边的枕头朝我丢了过来。如果不是老爸出手阻拦,她老人家说不定还会把房间里宰德和宰植的那堆玩具也都扔出来。我差点没到119的救护车里体验一次生活!
“你这种不开窍的人也配吃饭?快洗完赶紧出去!人家民永在等你呢!”
没办法,我只好开始洗漱,作出门的准备。要是再抗议说不去,已经要冒火了的老妈不知还会干出什么来。对付这种性格如火的恐怖分子还是躲为上策,惹火上身就只有含冤而死的份——这就是我在老妈身边领悟到的最大的人生智慧。准备好以后,我便飞一般闪出了家门。
“宰英!”
民永哥在向我招手。已经一个星期了,一个星期以来民永哥每天都来家里找我。见我过来,他甚至还亲切地为我打开了副驾驶席的车门。这是我第二次坐民永哥的车。
“你没有要忙的事吗?每天都过来,工作怎么办?”
“还可以,最近不怎么忙。总觉得你心情不太好。”
“还好啊”跟恩谦分手已经两周了。上个星期我一直像废人一样呆呆傻傻,现在总算恢复了一点儿人样。
“咱们去哪儿?”
“随便,别太远就行。”
“要不去白云湖看看?”
“那是什么地方?”
“就在宜往附近。像阳平一样也有江,周围的建筑也很漂亮,应该还会有咖啡馆和现场表演。”
“行,就去那儿吧。”
白云湖比我想象的近得多,似乎还不到三十分钟车程。就像民永哥说的,那里有漂亮的建筑、咖啡厅和现场表演。
“还不错吧?”
“嗯。”“怎么搞的?宰英,你好像不是一般的难过啊!”“没有啊!我没事啊!”我很努力地想笑一笑,可是根本不成功。我的表情有那么僵?这怎么行!我偷偷对着副驾驶席的镜子练习着微笑。民永哥带我进了一座白色二层楼的咖啡厅,也许是因为里面的环境整洁又舒适,进去以后我的心情多少放松了一些。
“喝点儿什么?”
“香”
“啊?”
“可”
“什么?”
“没什么,我要喝绿茶!”
“好。两杯绿茶。”
我果然是没救了!想喝香蕉汁吧,会想起同样喜欢香蕉汁的恩谦;想喝热可可呢,又想起初次见面时恩谦为了给我买可可饮料特意跑去超市的往事。
一阵沉默。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啊!”“啊?”
“你跟男朋友分手的事,我听说了。”
“宰媛说的?”
“嗯。”原来如此,又是宰媛那张嘴!难怪他这礼拜每天都来我家,我还纳闷呢,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这儿可真不错!气氛好,店里的装修也很漂亮!很久没来这么干净的地方了,真开心!”
“我不行吗?”
自顾自夸张制造气氛的我着实吃了一惊。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我顿时哑口无言。
“我想回家”
“宰英!”
“哈哈,我刚才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
看来搞笑真的不适合我,这不,把民永哥吓着了。实在太尴尬了,除了尴尬,我真不知还能怎么形容当时的场面。坐在咖啡厅里,接下来的每一秒钟我都觉得丢脸得要死,也许是因为在民永哥面前说了太多莫名其妙的话吧。
“送你回家?”
“不,我在南门下车就好了。”
“去那儿干吗?”
“见个朋友。”
“哦,是吗?我送你。”
从白云湖到南门的整整一路,民永哥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果然被我蹩脚的搞笑吓得不轻。
“民永哥,那我先走了!”
还是快走吧,要是再在车里多坐一会儿,搞不好我会因为丢脸和尴尬缩成超小号的尹宰英!呵呵!就在我要下车的时候,民永哥叫住了我:
“是真的,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一定会让你开心,一定会给你幸福的!”
“哦小心开车!”
我恨不得立刻消失。
民永哥,我的爱不会再给任何人了。这种揪心、流泪和痛苦,经历一次已经足够,我真的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了。就让我的揪心、流泪和痛苦以这一次的经历作个了结吧!
听说我要喝酒,她不到三十分钟就迅速赶到了南门!她的名字就是:金尚熙。
哇,看来尚熙真的是匆忙赶来的,连扣子都系得歪歪扭扭。
“尚熙!”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在家里哭呢,傻瓜!”
“我干吗要哭?”
“你突然说要喝酒,当然会让人想到哭了!”
“非要哭才能找人喝酒?”
“哈,算了,别说了。走,喝酒去!去哪儿?”
点好了酱汤和烧酒以后,我便竭尽所能地胡侃了起来,想用这种方式暂时忘掉恩谦。因为害怕清醒时会想起恩谦的脸而心痛,我只好试着借酒精来麻痹自己。真的是这样,清醒时常会因为想到他的种种而心痛,近乎疯狂的心痛。既然终究是心痛,那么醉酒时的心痛应该可以更随意些吧,酒醒以后完全归咎于酒精就好。可是如果在清醒时还痛哭流涕的话,那以后想给自己打圆场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醉了。
“尚熙,你知道吗民永哥他,民永哥他”
“他怎么了?”
本想告诉她民永哥对我说了些奇怪的话,尚熙却先警觉地瞪大眼睛来反问我。什么?什么怎么了?
“民永哥他真好!不是说他连留学的时候都在想着我吗?多浪漫啊!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女人,这才叫纯情,才叫专情!不像有些人,一会儿抱着这个女人,一会儿又跟那个打得火热。切!”
我不屑地笑笑,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苦,这酒好苦!
“宰英,问你话呢!你倒是好好回答啊!”“啊哈哈!老板,拿酒来!这边的酒都喝光了!”
服务员大概也觉得我亢奋得不太正常,把烧酒放到桌子上就连忙走开。我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一仰头都倒在了嘴里。
“喂!尹宰英!有你这么喝酒的吗?喝这么猛!”
“呵呵呵呵。”
“你别笑得这么奇怪好不好?”
“啊,呵呵呵呵。”
“想死啊你?”
直到清醒过来以后,我才发现桌上已经摆了五个空的烧酒瓶。不会吧,我的肚子里怎么可能装得下这么多酒?!
“醒了?”
“哦,是尚熙啊。你去哪儿了?”
“洗手间。”
“这些”
见我指了指那五个空酒瓶,尚熙扑哧一笑。莫非真的都是我喝的?
“你啊,才喝了一瓶就倒下睡着了!”
“那怎么会有这么多空瓶?”
“ok。”
“你是你?”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尚熙。虽然她是我的朋友,可此时在我眼里就像个伟人。喝了四瓶烧酒以后居然比我这个只喝一瓶的人还清醒,太厉害了!虽然我只喝了一瓶,可是副作用倒不小。这不,一睡醒就快到十二点了。
我拉着尚熙的手离开酒馆来到了街上。就在路过一个超市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一张我日夜思念着的脸从我们前面走过的人正是恩谦。整整两个星期没见了,两个星期以前每天都看得到,可这次却有恍如隔世的感觉。那张脸看上去是那么憔悴,比每天以泪洗面的我还要憔悴得多。难道恩谦,你不会比我哭得还厉害吧?不,应该不会的,怎么可能!
“别看,说什么也不能看!”
尚熙用命令的口吻说。可现在除了恩谦,我的眼睛已容纳不下任何东西。就这样,恩谦的双眼和我的目光相遇了。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不禁心里一颤:那双眼仍旧充满着悲伤。我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尽管尚熙就在身旁,尽管尚熙在旁边强压怒火用力抓着我的手,我的喉咙里还是迸出了恩谦的名字:
“恩”
两个字还没完全脱口,周身笼罩着悲伤的恩谦便冷冷地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在我们擦身而过的瞬间,我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酒气。我的双腿顿时力气全失,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好痛,我的心好痛,好像心脏被什么人揉碎了的感觉。再这样下去,恐怕撑不了多久我就会死掉的。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我真的会心痛而死,甚至也可能是马上。
“宰英,快起来!来,我背你!”
“尚熙恩谦从我身边走过去了。”
“快上来啊!”“恩谦什么也没说就从我身边走过去了,好像我是个陌生人一样。”
“让你上来,没听到啊?!”
“恩谦他,恩谦他我的恩谦好像不认识宰英了似的,没打招呼,没说好听的话,也没有笑,好像我只是个在街上第一次遇到的陌生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就那么走了过去!那是我的恩谦吗?宰英还在原地等他,一动也没动啊!”“你白痴啊!他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恩谦,也不是你的恩谦了。什么也不是了!”
看来我又惹尚熙生气了。是啊,没错。尚熙好容易心情好些出来喝酒,因为我又把她的心情搞糟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尚熙。
“把他忘了吧,忘得干干净净!那浑蛋有什么好的,让你到现在还为他难过?就因为是第一次?初恋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知道,他现在已经不是我尹宰英的金恩谦了。可话虽这么说,要接受起来真的很难。尚熙,你说恩谦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打工呢?我倒是听泽勤说过他是因为要替父母分担两个弟弟妹妹的学费才去当服务生的,可光是当服务生就应该可以赚很多钱,有什么理由让他非要做那种事,再多赚那一份钱呢?”
“没有理由!喜欢跟女人鬼混就做呗!说得够清楚了吧?快起来!”
我的好奇心又一次被激活,脑海中的空间再次被恩谦所占据。尚熙似乎有些气不过我的软弱,气呼呼地拉着我回家。
那个凌晨,各种杂乱的念头在脑中碰撞着、组合着、竞争着,让我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我的心太乱
7
直到凌晨六点,我才稍稍合了一会儿眼。可是还不到一个小时,我又被吵得再次脱离了睡眠状态,因为泽勤和南植来到了尚熙家。
“你们来干吗?”
尚熙挡在门前,当仁不让地质问。
“有什么事吗?到我这儿来干吗?”
“我们早上去过宰英家,她家里人说她应该会在这儿,就过来找她呗。”
很久没听到南植的声音了。我蜷缩着身子,拉起被子蒙住了头。一大早到我家去干什么?有什么事非要这么早呢?
“找她干吗?”
“宰英在里面吧?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喂,喂!吴泽勤!吴泽勤!”
一阵脚步声传来,他们就要进来了吧?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还记得吗——”
是泽勤的声音。那声音里满含着心痛,程度之深让我觉得惊讶。为什么会这样?
“关于伪装的事情?我曾经说过以后会告诉你的,关于那层伪装。”
我静静地回答:
“我知道,泽勤,伪装的含义我也知道。装做幸福、高兴、开心的样子,这我早就知道。”
“理由呢?”
理由?理由我倒真的不知道。看来轰轰烈烈了以后,真正重要的东西我却还不了解,而且也从没想过去了解。
“明知道理由是什么,你还是抛弃了恩谦?”
“喂,吴泽勤!说话给我小心点儿!谁抛弃谁啊?宰英抛弃恩谦?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是谁把宰英折磨成这样的?”
尚熙搡了泽勤一把。就在她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突然哐的一声,泽勤的拳用力地砸在了墙上。
“既然什么也不知道,又为什么要抛弃他?尹宰英,你怎么可以对任何事情都不听不问,就狠心抛弃了恩谦?你说!为什么抛弃他?”
泽勤像是激动到了极点。顿时,我和尚熙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为什么”
泽勤说不下去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泽勤的眼泪。泽勤这一哭不要紧,南植也跟着哭了,甚至索性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哭呢?
“恩谦昏倒那天,在我家我告没告诉过你,让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就当面跟恩谦问个清楚?我也问过他能不能告诉你,可是他当时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就是因为害怕这样的结果,他才什么话都没说;就是因为预料到会出现这种结果,所以他才一直藏在心里没敢说出来。”
我的心在颤抖,猛烈地。听了泽勤下面的话,我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所有人都指指点点的事情,恩谦他会愿意做?恩谦是那种愿意抱着其他女人讨她们欢心的人吗?因为喜欢才去那种地方打工,对他来说可能吗?在那边工作的时间里,那小子肯定在心里骂了自己不下数千次。我了解的那个金恩谦肯定一直在骂着自己,想不开到有些变态的程度他也一定暗自哭了不知多少次。恩谦每天早晨上学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你知道吗?他每天都在掩饰,对我们说因为没睡好觉眼睛才会肿,可是我和南植都知道,那个白痴早上来上学的时候肯定哭了一路。虽然心里跟明镜似的,可既然他本人都忍了,我们也只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恩谦经常哭?每天上学路上都在哭?恩谦会这样吗?他一直都很开朗,一直都是啊,在我面前露出的从来都是笑脸啊原来如此,因为这样他们才会说他是伪装者!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朋友们叫他伪装者的含义。
恩谦,你为什么哭?为什么每天早上都在哭?什么事情让你那么难过?为什么去上学的路上都在哭呢?
“还有更让人心酸的,知道是什么吗?”
“”“他身边明明什么人都没有,却还要装做不孤单的样子。怎么会什么人都没有?我现在就直接带你去看,看看他为什么痛苦,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全都给我看仔细了,看清楚以后就立刻回到恩谦身边去!算我求你了。”
我们坐上泽勤的车,开了四十分钟左右来到了城南一所高中的校门前。学校门前有一个人比我们早到,似乎在等什么人——那人正是恩谦。这时,一个穿着运动装的男生跑了过去。
“他叫恩信,现在上高一,是大韩民国足球国家队未来的一号球员。酷吧?你们是没看过他踢足球,简直神了!他就是恩谦的弟弟。”
跟尚熙并排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南植告诉我们。
“两个人完全不一样啊!”尚熙自言自语。
“同母异父嘛。”
这回答大大超出了我和尚熙想象力的上限,我们震惊不已。冒出这句话以后,南植也默不作声。
恩谦和恩信这对兄弟还站在校门前,只见恩谦递给恩信一个白色的信封。
“那里面装的是钱。所有的学费、生活费,还有要交到体育部的钱,都是恩谦给他弟弟的。”
南植继续说。可是,父母的义务为什么要由恩谦来尽?我听得一头雾水,开始更加好奇,好奇得近乎发疯。
恩谦,你的内心到底埋藏着什么样的悲伤?你的难言之隐究竟又是什么呢?
恩谦和弟弟在一起聊了三十分钟左右,然后又骑着摩托车离开了。我们坐在泽勤车上跟在他的摩托车后面,走在挖掘恩谦第二个秘密的路上。为了不让他发现,偷偷跟在他后面的我们很是小心。我突然难过得控制不住自己,在车里大哭了起来。一次次地因为对恩谦感到抱歉而流泪,而越是这样我就越是难以原谅自己。
8
第二个目的地是位于首尔的一所中学。恩谦刚下摩托车,一个似乎期待已久的女孩就扑到了他怀里。
“哥!”
恩谦开心地笑着拥抱那个女孩。
“那是他最小的妹妹恩别。这孩子心地超好,对自己的哥哥更是好得没话说,呵呵。她学习成绩不是一般的好,说不定将来不用上高中,可以直接考大学呢!别看她现在还是个初中生,可是高中那些课程,她早就自学完了。”
又是南植的介绍。我和尚熙都看得出来,妹妹恩别长得也不像恩谦,而且跟恩信也没什么共同之处。虽然从第一眼看到她就有这种感觉,可尚熙和我都只是默默地看着,什么也没问。
——同母异父嘛。
我充分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恩谦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信封给了恩别,而恩别接过去之后,扑在他怀里伤心地哭了好久。我的心一阵剧痛。这次尚熙也哭了,她强作镇定默默看着车窗外,其实却在不住地擦着眼泪。这时泽勤又开了口,他的话让已经哭成泪人的尚熙和我更有一种罪恶感。
“现在就哭成这样的话,过一会儿你们还不都哭死了!比这更让人心酸的还在后面呢!忍着吧,就算难过也先忍着,现在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别哭了!”
恩谦的摩托车又一次开动,我们仍旧跟在他的车后,带着满心的伤感。这次恩谦走得很远,并不是成南和首尔这种很近的地方,而是向着远方,很远很远的地方。前方,恩谦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渺小和无力,看得我的泪腺又开始不安分起来。虽然不住地提醒自己要忍住,可我的鼻子还是在发酸,眼里也满溢着泪水。对这样一个人,我都做了些什么?在这样一颗善良的心上,我压了多大多沉重的一块石头?直到现在,我才稍有醒悟。
——豆,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只有大和小两个极端,而其中一个必须消失掉的话,你会选择留下哪一种?
——小傻瓜,没有了大的可以用几个小的去填补,可如果小的消失了,就算有再多的大块头也没办法填补小东西留下的空缺啊这样一来,大的东西就会失去价值,变得没有丝毫用处
我真是个白痴,当时居然没能听懂他的意思!恩谦是以这种方式让我不要离开。可是,迟钝的我却没能理解,甚至到最后也没能体会到他心中的伤痛;迟钝的我非但没能帮他治愈剧痛的伤口,反而冷酷地给了他更多的伤害。直到这一刻,我才有了些许醒悟。
现在想起来,恩谦所说的“大”的极端就是指自己,而“小”则是指我。看来对于恩谦来说,如果没有了狠心而迟钝的宰英,他就会变得没有价值;如果没有了狠心而迟钝的尹宰英,善良的金恩谦就会变成比尹宰英更笨的傻瓜。我好想过去拥抱他,好想把善良的恩谦紧紧抱在怀里。
比起整天把爱挂在嘴边的人,他爱得更深,却无法把爱说出口,此时的我似乎终于理解了这种心情。面对沾沾自喜地说出“恩谦,我爱你”的我,深深爱着我的恩谦却最终没能把爱说出口,只回答了一句“谢谢你,宰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所有事情都要你一个人来承担,真的对不起。把你一个人留在漆黑昏暗的角落,真的对不起。我本该早些读懂你望着我时那悲伤的目光喝了酒却还能冷静地跟我擦肩而过的你,我当时本该叫住
恩谦的摩托车飞快地冲进了一座人迹罕至的大医院,我的心狂跳了起来,预感到自己眼前将会出现无比凄惨的场面。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在停车场等了十分钟左右,我们在泽勤的提议下下了车。进入住院区以后,我们在三层的307号病房前停了下来。面对紧闭着的房门,泽勤低声说:
“绝对不能告诉恩谦我们来过这里,在恩谦面前必须装做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之所以会把这些带给你看,是因为现在能救恩谦的只有你一个人,所以我才会把自己朋友最悲惨的一面公开给你看。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理由,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是绝对不会带你到这里来的。”
“嗯。谢谢你,泽勤,真的谢谢你。”
泽勤慢慢推开了房门。透过打开的房门,我听到了一个伤感的声音,那是我的男友金恩谦让人心碎的告白,是我可怜的男友金恩谦那悲伤的绝望。
我顿时崩溃了。
“爸,我当时真的应该去拉住她,我真是没用!看到那个傻瓜受伤的表情,我就什么都忘了,连把她拉回来都忘了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在回家的路上我本来想打电话给她,可是对着电话喊她的名字喊了几百遍,却还是没能按下那个号码。爸,其实只要我有勇气打一个电话就会没事的可就是这一次的勇气,我却总是提不起来。”
恩谦对戴着氧气罩的父亲说。他紧紧地握着紧闭着双眼的父亲的手,虽然父亲听不到,可他还是继续说着。
“连一个爱字都没说过呢,就这么放她走了。当时我只说了一句谢谢,现在想想真是后悔。有一次她告诉过我她爱我,哪怕在那个时候告白一次,说一句‘我也是’也好啊!可我却像个白痴一样,只说了句谢谢。”
恩谦,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该离开你。
“幸好您听不到,如果听到了的话一定会替我难受吧也好,这样也好。还是您厉害,不会是早就猜到我会做傻事,不想替我难过吧”
上帝啊,为什么要让恩谦活得这么辛苦,为什么把痛苦都让他一个人承担呢?太过分了,这次您真的太过分了。
“爸,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不会有事的。只要能把您的病治好,我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恩信能进国家队,我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恩别能读上博士,我做什么都无所谓。没有什么是我做不了的,脏活、累活、被别人看不起的活,我真的什么都能做。我不会有事,真的不会有事的。所以,爸,您不能死,您千万不要死啊!”泽勤告诉我们,恩谦父亲得的是“多发性硬化症”是现代医学还无法治愈的一个罕见病种。在恩谦还在上初中的时候,他的妈妈就丢下重病的父亲离开了家,而为了给父亲治病,恩谦便挑起了赚钱养家的重担。十八岁的恩谦刚一迈进高中的门槛就自动申请退学,开始在社会上打拼。他拼命地赚钱,含着眼泪经营着一家人的生活,独自住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还记得他经常说到自己的“管家”做出身边有人照顾自己的样子,可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是一个人在生活。泽勤还说,恩谦每天晚上都会自言自语上一段时间,有一次泽勤去恩谦家里找他的时候,透过打开的窗户听到了这些话,回家以后足足哭了一整天。
爸,我一切都好。
妈,祝你幸福。
恩信,我爱你。
恩别,我爱你。
我没事,我不会有事的。
恩谦就是这样靠着自我安慰才支撑到现在的。因为太辛苦,所以才需要鼓励自己说没事,不然根本不可能坚持到现在。可怜的恩谦有时因为太累,因为生活实在太辛苦,偶尔还会不堪重负而昏倒。
——几个小时你都等不及吗?就短短几个小时?我又没让你等一天,两天,一个月,一年,这么几个小时就那么难熬吗?啊?说话啊!
一定是因为思念着离去的母亲,恩谦才会一直担心所爱的人离开自己,才会总是那样缺乏安全感。
“以后不会了,我会一直守在恩谦身边的!”
回到水原以后,我径直来到恩谦家门口。
为了再次去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