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我在哪儿,你找我干什么?”
是她的声音:“子岩,是不是药效过了?她怎么醒了?”
脸上传来阵阵密集性刺痛,我心里急得狂抓,眼睛也被蒙住了,我惊惧地想扭动下身子,身体却软绵绵的无力动弹,连声音都发得弱不可闻:“我在哪儿,你把我带到哪儿了?我跟你无怨无仇,为什么抓我?翠云呢?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赵受益派你来的吗?”
还是她:“大胆!皇上的名讳是你能直呼的吗?你已经够幸运的了!抓你?杀了你都不为过!”
我急于争辩道:“我跟你们皇上没做过什么!我就见过他两次,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是当今天子,我已经有丈夫了,你快跟你们皇上解释一下,放了我吧!”
她在发怒:“浑帐!世上竟有你这种蠢货!你到底有什么好?不就是会唱几首歌么?居然能让大理段太子为你喝下断肠草!”
我疯了似的嚷起来:“你说什么?!什么断肠草?你在说素意吗?你快说!什么断肠草?他喝了毒药吗?你快说呀!”
黑暗中,我听到她“哼”了一下,就在我上方又有个人在说话,是个男的,声音很年轻:“香香,你少说两句,她以前得过失心疯,你别把她激怒了。( ) ”
我心下一惊:“你是谁?你认识我吗?香姐,你快跟我说呀!素意他怎么样了?!”
那是轻笑的语气:“哟,还念着老情人哪,你不是刚刚才新婚吗?”
我哀求道:“你想急死我吗?我求你了!”
是那道男声:“姑娘,断肠草也叫忘忧草,没毒,只是让人失去近几年的记忆罢了,你别激动,一会儿我就会揭开你的眼布。”
我一喜,寻思着这肯定是个好人,忙求上他:“先生,这是哪里,你们要对我做什么?为什么我的脸这么刺痛?”
“你已经睡了一个月啦,你的脸马上就不会再疼,对了,你手上这串九璃珠是从哪里来的?”
我听见香姐抢着说:“是巍山南诏蒙蛮子给她的定情物。”
“香香,这姑娘可不是凡人。”
“我看她是愚不可及蠢得没救了。”
“香香,总有一天你得栽在自己这张嘴上,先出去吧。”
“哼!”没有脚步声,却传来一道轻轻的关门声,我急忙问:“有人吗?你还在吗?”
还是他:“你别急着睁开眼睛,等我揭开布以后,先适应一会儿,再慢慢睁开,明白吗?”
我连忙应道:“嗯,谢谢你,你为什么要蒙上我的眼睛呢?还有,我脸上为什么这么痛?像在烧一样,又刺又痒!”
“很快就好了。你不是自小就有眼疾吗?”
“是啊,你是大夫吧?”
“对,我在为你治眼疾。”
“啊!?你是赵受益派来的吗?是他让你为我治眼疾的?”
“不错。”
“他还记得我?”
“呵呵,依余某看,应该是忘不了。”
我着急呀:“我跟他真没什么,你信吗?总共也就见过两次,当时我还痴痴呆呆的,哪里想得到他居然是你们的皇帝,我已经嫁人了,刚成的亲,我丈夫现在肯定急疯了!你能放我走吗?求求你了!”
“姑娘,冷静些,你先别急,来,吸口气放松下来,对,就这样。”
我的眼睛一阵刺芒,良久,才逐渐适应过来,在他的同意下慢慢睁开:这是一个精美的小房间,垂着淡粉色绣纹的幔帐。那人朝我瞧了过来,他二十来岁的年纪,留着淡淡的浅须,额头饱满,眉目清朗。
我问他:“刚才是你一直在跟我说话吗?”
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我突然打了个响警:“先生,我的声音怎么有点变了?”
他凝神注视着我,竟伸出双手从我脸上撕扯下一张皮,吓得我差点儿昏死过去:“啊--你在干什么--”
他一边叫我别怕,一边伸指在我脸上摩挲:“还痛吗?”
别说,那刺痛和剧痒的感觉还真变轻了,我松了口气小声道:“嗯,好些了,我的脸怎么了,脱皮了吗?”
他一笑:“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来,试试看,手能握成拳吗?”
我试了试,嘿!还真能使上些力气了,随着他的指引,我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喜滋滋地拿来面铜镜递给我。
天哪!你叫我怎么相信呢?我没法相信哪!自己居然在一千年前被人整容了!
良久,我将镜子还给他,坐床上将头埋进臂弯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那人急了,竟凑到我旁边坐了下来:“姑娘,可是对哪里不满意么?虽说姑娘你原本就生得天姿灵秀,但余某只是为你略作了些改动,花容月貌更胜从前了才是啊!”我哭道:“什么狗屁花容月貌!你把我搞成这个样子,我丈夫和我弟弟妹妹都不认识我了!呜--”
他有些慌:“这是皇上的意思,我只负责开刀而已,姑娘你就说对余某手上这活儿满不满意,如果你觉着哪个地方不如从前好看,余某再接再厉就是!”我心中暗骂:你妈的!你吃饱了没事做吗?你就一赵受益的狗腿子!你经过我同意了吗?啊?你凭啥私自给我整容呀!
他方寸大乱:“哎呀,姑娘你别哭呀。”
我擤了把鼻涕:“好,那你给我整回我从前的样子!”
他撇了撇嘴一脸无耐:“这个这个,嘿嘿,我已经为你刮了骨,还不了原了,姑娘你刚才没瞧见吗?你原来是圆脸,现在成瓜子脸了,由宽变窄易,嘿嘿,由窄变宽难哪!不过,你的眼睛还是没有变的,真的,你眼睛太美了,我思虑了很久,实在是想不出能比你原来更美的,就没下刀。”
我一把抢过他手上的铜镜,又仔细瞧了几遍:真是漂亮得看不下去了!比我妹妹彩蝶还好看上三分,特别是那双眼睛。我啐了他一口:“胡说!我怎么看不出来?根本就完全都变了!”
他抹了把汗:“姑娘,你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美吗?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喔,对了,你以前有眼疾,根本看不清自己长什么样。”
我一琢磨,狂抓了把头发:“你是说我的眼睛很有特点,而且没变?那我家人还能认出我吗?”
他嘿嘿一笑,打起马虎眼:“这个,这个嘛,兴许会吧,你别急呀姑娘,你那失心疯还没好全,一急就容易犯病,我已经开好了药方,你只要按时服我的药,我保你要不了多久就会比冰雪还聪明。”
我心下立马一动,想了想,送了他个马屁:“这个,余大夫,我能感觉着啊您哪,医术绝对是这个,”我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见他一副极为受用的样子,接着道:“我有不育症,你能治吗?”
他一顿:“你曾喝过断子汤?”
我立马挤出两颗泪:“天哪,你是神仙吧?我不说你都知道?”
他笑得露出了小门牙:“小菜一碟!”
我原本正喜得发颠,心下又灵机一动,极尽崇拜地看着他,哽咽道:“余大夫啊,您真是救苦救难的太上老君哪,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帮我个忙行吗?”
他捂住肚子一笑:“呵呵,说吧。”
我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会儿,用蚊子般的细声开了口:“我丈夫,他也有不育症,可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能治吗?”
他神色凝重了下来:“怎么个不育法,你们不是才刚成亲吗?怎么就知道他不育呢?”
我的心抽痛了起来:“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猜,他可能是小时候被人下了蛊,没有男子的变声期,也不长胡须和喉结,这事您千万要替我保密,行吗?”
他忙问:“除了这些,他还有别的症状吗?对了,他是不是武功很高?而且聪明绝顶?”
我一拍大腿,两眼放光:“是啊!他就是这样!”
见他半晌凝神不语,我巴巴地望着他,眼泪哗哗地流,一边抽着一边盼着,最后伏在床上给他磕起了头。
他无耐地扶起我,叹了口气:“你丈夫不是中了什么岭南蛊术。”
我急得不行:“那他是怎么了?”
他又问我:“你丈夫既不是大理人,也不是中原人,对不对?”
我忙点上头:“是的。”
他一脸凝重:“这件事还有人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这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而已。
谁知他竟一口回绝了我:“姑娘,拒绝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呀,可惜,余某也无能无力,你丈夫不仅没病,还拥有天生神力,他只是被烙上了一种远古的巫咒,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明白吗?”
“你是说要找到那个给他下巫咒的人才行,对吗?”
“自然。”
“可与他身世相关的一切已经全部埋葬在汪洋大海里了,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大概,当年出事的时候,他还太小,才五六岁,他的家乡在海外的一个孤岛上,那地方谁也找不到啊!”“姑娘,依余某看,你跟你丈夫今生的缘份恐怕到此为止了。你想,皇上因何命余某为你换脸呢?”
“他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呢,我已经有自己的丈夫了呀!”
“天子的圣意又岂是你我所能揣测得到的?一会儿,皇上就会来见你了,姑娘说话记得三思,别忘了你的家人还在大宋呢!余某先告辞了。”
我的心从云端直坠入谷底,自己失踪了这么长时间,旭峰只怕正像疯子似的满世界在找我,还有翠云,翠云后来怎么样了?家里人都快急死了吧?这里是汴京吗?如今,我已经被余子岩整得面目全非,赵受益到底想做什么呢?他不是知道我曾在大理嫁过人吗?他不是已经知道我现在和旭峰已经走到了一起吗?还要逼我做他的小老婆么?天哪,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