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办公厅的,天天在领导身边走动,谁能不卖个面子?”
我也没有刻意遮掩什么,道:“走吧,老曹你和老孔回宾馆休息吧,明天还有任务呢,财政厅这一关不好过,封山育林专项补助资金这个名目虽然有,但是财政厅那边似乎一直没有开这个口子,我们陵台也不是最严重的地区,要从虎口夺食,又是一场硬战啊。”
曹渊也真是有些服了这位年轻的县长,这位脑瓜子里想的花样真是不少,他自打当上这个常务副县长之后,还有些不太把我放在眼里的一丝轻视,总是觉得对方运气够好,加上与省里又有些关系,所以才会拣了一个漏。
但是坐上这个常务副县长位置之后,他才感受到这肩膀上的压力,可真是非比寻常,和昔日在云岭县委办当主任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务虚和务实之间的差距可真还不小,一件件具体事儿是接踵而至,而且件件都轻忽不得。
“叶县长,再难咱们也得硬着头皮上啊,还有那样大的缺口,咱们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要不咱们怎么敢回去交差?”
说实话,曹渊对于我胆敢张口按全额发放奖金一事,还是有些想法,这事儿好是好,但是带来的负效应相当大,日后年年都得按照这个标准发放了,对于县政府来说,是一个相当严峻的考验,尤其是每年年关,那都是一个难熬的关口,尤其是像陵台这种财政穷县,一年出出风头还行,第二年、第三年呢?
除非是对本县财政增收有着相当大信心的才敢如此,曹渊不知道我是真对他自己本事、有信心,还是只是想要图一时收买人心,现在还不好说,只能听其言、观其行了。
随后两天里,我几乎是顿顿饭排满,中午搞定财政厅,还是请了黄文翰帮忙出马,好在省财政厅那位副厅长和黄文翰也是多年老交情,黄文翰还是青州副市长时,对方还是一个处长,这时候二人地位都不一样了,相互间走动也还保持着。
这事儿本来我一直有些担心,却没有想到异乎寻常的顺利,关系就是生产力这句话,对于天朝国情的确把握太准了。
“老涂,陵台县是全省闻名的穷县,庆泉现在在那里当县长,日后财政资金方面若是有什么难处,还得请你高抬贵手,从手指缝里多给漏一点。”
黄文翰仰躺在沐足床上,说话的时候显得很随意。财政厅虽然是掌管全省财政命脉,但他跨越上交通厅长位置后,老关系还在,双方的地位相比,挂着省长助理的黄文翰还是胜出一筹。
要不然,这下边求他们财政厅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年关这几天里,中午能请到一顿饭,那也是黄文翰出面才能搞定,要是我自己来,怕是连面都难见到。
“黄厅,既然是门下出来的,能给的,只要是我权限范围内的,自然没说的。不过,扶贫方面的项目资金素来由省扶贫办统一在安排,我这边只能走正常渠道。
小叶,陵台县若是有什么项目,最好能够按照正常渠道过来,只要能够和涉及部门协调好报过来,厅里我来搞定就行了。”
涂明义也是老财政了,从财政厅一个普通干部干起,一步一步熬到副厅长,也相当不容易,他眼皮子也宽泛,见得也多,这种时候,黄文翰也应该是每天宴请不断才是,对方这一把手厅长能亲自出面帮一个不起眼的穷县县长张罗,那说明这人绝对是他看得起的人,所以涂厅长对我也高看了几眼。
“老涂,少给我打马虎眼,项目资金当然没说的,我是指财政上一些专项补贴,这种事儿你糊弄不了我。”
黄文翰笑骂道:“你以为你们财政厅里那些猫腻,我不清楚?只要不往自己包里揣,你们这些个副厅长,哪个手里每年没有掌握着几百万可供操作的资金?要不然,你这副厅长还当个毬?还不如当你的处长好了。”
黄文翰的一句粗话也让涂明义心里十分舒坦,要说财政厅一个副厅长,可并不比其他厅的一把手厅长差多少。
当然,交通厅这些大厅不一样,何况黄文翰人家现在已经是加了省长助理衔了,虽然只是一个衔,但是其间意义却很不一般,往往那就是要准备上升的先兆,看看这两年对方上窜的速度,就能明白别人那是上边有人看重,而黄文翰能在自己面前说粗口,说明人家是真把自己当朋友看待。
我也躺在最外边的床上,享受着这种在玉州流行的沐足保健,吃完饭问及怎么休闲一下,涂明义就说来沐沐足浴,放松一下,黄文翰也没有推辞,我自然就心知肚明,涂明义往那里带,我跟着提包买单就行了,曹渊和老孔他们一行人就知趣的没有跟来了。
涂明义笑了笑,道:“嘿嘿!瞒不了你啊,看吧,这也得选择合适机会,我不是矫情,钱流出去最终得老邓签字,虽说我能决定,但是也得程序上符合规矩才行啊。”
“涂厅长您放心,陵台这边真要求到您手上,那肯定是一切程序都已经走圆满了,绝对不让您为难。”
我赶紧拍胸脯,对方能有这种表态,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也是看黄文翰面子,要以自己身份,只怕别人连多余两句话也懒得和自己说,全省一百多个县、市、区,书记、县长多了去,谁认得你一个穷山沟里来的乡巴佬县长?
涂明义笑了起来,微一摆手,道:“呵呵!小叶,别客气,老黄能把你带出来,还能说什么?从他上了副市长再到交通厅长,我可从来没见过他把下边哪个人带来过。”
年关时分谁都忙,像这样的领导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就这么一会儿沐足时间,黄文翰也好,涂明义也好,电话也是接了若干。
两人表情也是丰富无比,或皱眉,或开颜,或假作亲热,或半晌想不起对方,或公式化的言语,或真心诚意的邀请。
总之,这一个小时时间里,我算是见识了这些个领导们工作之余的繁忙。
两个领导的电话,似乎是在较劲儿一般依次响起,挂了又响,几句话结束之后又放下,然后再响起,循环往复。
送走涂明义之后,我才送黄文翰返回交通厅。
“庆泉,你这段时间也不轻松吧?县长和副县长虽然只有一个字差别,但是可相差千里啊,很多人一辈子都只能在副职上挣扎,但只有当了县长、书记,你才能真正明白为人、做官的真谛。”
黄文翰仰靠在车靠背上,闭着眼睛道:“这一次老柳为你的事情,出了点力,但帮你大忙的其实另有其人,这至少帮你节省了三年时间,嘿嘿!三年啊,对于我们这种在仕途上跋涉的人来说,那可是多了无数个机会啊。”
听见另有其人时,我一愣怔,不禁将目光投向对方,而不知何时,黄文翰已经睁开眼睛,也正盯着我,
愣怔了半晌,我才问道:“不是柳哥?那会是谁啊?”
黄文翰依然紧紧盯着我,缓缓地道:“孟亭江,孟书记!”
“孟亭江?纪委书记孟亭江?”
我猛然一愣,诧异的反问道,差点追尾到前面一辆黑色雅阁,吓得我赶忙踩了脚刹车。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黄文翰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孟亭江与周鸣凤虽然没有厉害关系,但两位大佬也不是同一个阵营里的人。而我和黄文翰两人,可以说都是鸣凤书记的嫡系,现在孟亭江突然为我说话,也难怪黄文翰会有猜疑。
半晌,我将车速放慢,才苦笑了两声,略带惊疑的道:“可我从没和孟书记接触过啊,他怎么会帮我说话?”
黄文翰这种层次的官员,以他丰富的人生阅历和社会经验,自然看得明白我不是在装,半晌,黄文翰也苦笑了一下,道:“那就奇怪了,你从没和他接触过,以孟亭江的身份,他又是怎么知道你的呢?为什么会帮你说话?”
考虑了一下,他点了一支烟,夹在手指间,继续嘀咕道:“难道是你以前写的那篇关于国企改革的资料?或是你之前和任向东联名写的那金融改革的资料,被他看见了?也不太可能啊!唉!算了,不想这些了,反正对你暂时是好事,以后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