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其它人对桌上的茶水都是端起来一沾唇,即放下告辞离开。我们也沾下唇告辞离开。三人到马车边才长出一口气,不过关雄、关威是在嘴里,我是在心里。扭头一看,兄弟两个额头上都已布满细密的汗珠,可见刚才定是紧张之极。
“乖乖!这名门大家就是不一样,幸亏有兄弟你跟着!”关雄感叹着,扯下额头上的白布条。我微笑道:“我也没经历过,不过有样学样,看前面的人咋着咱跟着咋着了,嗯,来吊丧的八成都是死者的同窗好友,咱们跟着也行了友礼,还算合适。”
“上车吧,下一家主到吴家去。”关雄用扯下的孝布擦着额上的汗珠,率先上了车,我和关威也随后跟上。我把我的孝布递给关威笑道:“二哥收起来吧,回去好好收藏。在谢家吊丧用的孝布,将来可以在人前炫耀呢。”
两兄弟哈哈大笑,一起把孝布随手扔到车厢一角,关威道:“咱草莽中人,跟人家谢家攀什么关系?早知道人家这么大度,压根没一丝怪罪咱的意思,今天这一趟还不如不来了呢。”
“也是,听那小姐的话,人家是根本就没将咱放在心上,早知道就不用来了。陆八,到吴家!”关雄说道。
陆八是前面驾车的车夫,一个挺憨实的小伙子。听两兄弟这样说,我知道两已经恢复豪雄心态,笑道:“谢家怎么样是他谢家的事,咱自己得把礼数走到。”兄弟两个点头。
“对了,死的这位谢公子叫什么名字?白给他吊丧一趟,连名字还不知道呢!”我问道。关威答道:“叫谢锦怀,三十几许的模样,原来我们也不知道,血案出了后才知道他是扬州名门望族谢家的子弟。”
我哦了一声,突然耳根一动,忙向关雄道:“大哥,着陆八兄弟先停一下车。”关雄忙向前面吆喝了一声,兄弟俩不解的望着我。我凝耳听外面两个人的说话,打出手势让两人安静。
“唉!锦怀兄英年早逝,实在令人扼腕,听闻谢师遭此打击,已卧病在榻,真让人担心哪!”
“可不是吗?锦胜兄又远在陇州,一时无法赶回,现在家中各项事务都由谢小姐一人打理,她一女流赆怀丧兄之痛,又要打理这诸项事务,真是难为她了。”
“早听人说起这位谢师妹天性明敏,有节操,且博涉经史,通晓治方,今日看其能在谢师卧病期间将这诸项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真是名不虚传。”
“是啊,我也曾听一些学兄说起”声音渐渐远去而不可闻,我撩起车帘外望,只见远处两个长衫儒服的背景,其头上的白色孝布尚未解下,应是刚从谢家出来的士子。他们口中那谢小姐应该就是向我问话的那位素服丽人了,雍容华贵的秀美面庞又浮现在我心中,让我一阵恍惚。
“他们说的谢小姐就是在灵堂带众人向来宾答礼,并问了我们身份的那位姑娘吧?确是名门闺秀,有其不同凡俗的高中气质。唉!玲儿要能稍像点人家就好了。”
关雄感叹道。原来他也听到两人的谈话了,看他看着我面露沉思之色,我知道我的恍惚神情让老江湖猜到了我的心思。忙一整心神笑道:“大哥你话不能这样说,各人有各人的特点吗!咱玲玲那份纯真和明媚可是谁也比不了的。”
关雄关威脸上皆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悦,关雄笑道:“对,兄弟说的是。可以走了吗?”“好了,快走吗。”
关威朝前面吆喝了一声,马车又启动了。关威望着我笑道:“大哥可是盼着兄弟你改口叫岳父呢,兄弟你准备什么时候改啊?我也想听你叫声叔叔呢。”
关雄呵呵一笑也望着我,我看出这兄弟两个现在对这事还挺上心的,随笑道:“快了,就是这两天查先生事忙脱不开身,我也想早点改啊。”
“查先生,你央了查先生,唉哟!这下我淮帮可是大有面子呀,好、好、好,不急不急,等评书会告一段落后再说。”关雄搂着下巴上那几缕小胡须开心的笑道。吴家的大门比谢家要气派些,也挂着结有白花的布条,比谢家大的多。
只是这整个大门就是显不出一点肃穆庄重的气氛来。进入其院内,发现等着上香致哀的也有好几十人,看打扮多是商人,看来吴泰生前人缘不错。
这群人互相打着招呼闲聊,不外是感叹一下吴老板的不幸遭遇等等。这次是关雄打头,我和关威跟着。在门内从一个下人手里接过孝布,我草草一扎,却看见关家兄弟是认认真真的按刚才在谢家学会的扎法绑到额头上,不由心里好笑,因为他们这认真完全白费,满院子里大家都是随便扎着,只把他兄弟衬得有点另类。
“唉呀!这不是淮阴关老板吗?您怎么也来了?”竟有人认识关雄兄弟,迎了上来打招呼。那淮阴乃是淮帮的总堂所在。关雄抱拳迎上“唉!吴老板是在我家船上出的事,我们保护不周,关某深感愧疚,这不特来拜祭一下,顺便也要向吴家表示歉意。”
“关老板真是一位重情义的好人哪!不过这事实在怪不得你们”关雄和关威竟就那么和几个认识的商人聊了起来,两兄弟好像还在趁机为自己招揽生意。
我看看眼前嗡嗡嘈杂的情景,想起谢家的庄重肃穆,心里不免感慨,名门之风毕竟不是一般的市井人家可比。
三人一起进入灵堂,上香,鞠躬致哀,很快完成了那简短的程序,到亲属答礼时,我便留意吴泰的这些亲人。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妇人应是吴泰的遗霜姜玉凤,也就三十几许的样子,长得还颇为艳丽。
我一眼就看出这女人眼中的媚意,那带泪的脸上也泛着容光。心里立即判定,这个春春下艾的少妇对自己老头子的死一点都不伤心。吴谦站在这女人身后,是一个身村瘦小,尖嘴猴腮的家伙,和周奇那一幅尊容倒有得一比。
这小子也是一脸假腥腥的悲伤,我的星阳摄魂一眼就看透了他那张看来颇为感人的泪脸,看到了其眼睛深处的喜悦。吴谦身边有两个女人,相貌都十份秀丽,尤其离他远的那一个,观其姿容竟是不输于关玲诸女。
这两个女人脸上的悲伤都是真的,挨着吴谦的那一个双眼红肿,满脸泪痕,看上去已有些痴呆,另一个虽面带悲伤,却颇有坚毅之色,目光中可以看到精明和智慧。
与两女挨着还有一年轻男子,一身孝服脸上却无泪水,反而显出不耐的神色。我观其面容,似觉相识,却又想不起来。他看我一眼目露惊讶,立即垂下头去。这小子肯定认识我!
“你们那天杀的凶船的船主啊!我家老爷和富儿好好的人上了你们的船,下来时却都变成了不能言不能动的尸首,你们叫我跟俺这可怜的闺女怎么活啊”那姜玉凤一知道我们三人的身份,就哭喊起来,边哭边说,带着哭丧那特有的节奏,最后的啊字一颤一颤的拉了好长。
关雄忙垂道做揖道:“我们保护不周,是我们的错啊!我们对不起吴家。吴夫人你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们提,我们一定尽力帮忙。这是我们的一点意思,聊表歉意。”
关雄说着从后面关威手里拿过一个沉甸甸的盒子递过去。我心里暗笑,关雄对付这等女人倒还挺有一手的。
那吴夫人瞟了眼盒子,哭声小了下来。却没有伸手来接。后面吴谦上前一步垂道道:“对不起三位,我义母过于伤心,失礼了。关老板你能来吴家就感谢你的高义了,还带什么礼物?您太客气了。”
吴谦说着却接过了盒子,递给身后一个家仆。我心里骂他滑头,眼角注意到后面面带坚毅之色的女子美眸中闪过一丝鄙夷,不由对此女惊讶,吴泰还有如此出色的女儿?我手里关于吴谦的资料中没有提到有这样一位女子呀?“谦儿,你爹爹和你姐夫死的好冤啊!”那位吴夫人又假腥腥的哭喊了一声,这一声倒是提醒了我,上面摆着的是吴泰和萧家富两人的灵位,那么这女子还有我觉得面熟的那个年轻男子这两个资料里没有提及的人物应该是来自萧家了。
“义母,您节哀,这事怪不得人家关老板,人家也有很多人遭难。”吴谦看上去很通情达礼的劝那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义母。我悄悄拽一下关雄的衣角,关雄明白我的意思,说道:“吴夫人,您节哀顺便。吴公子,能和您说几句话么?”
“哦,三位请先到偏厅待茶,在下过会儿就去。”吴谦答道。我们三人在一家仆的带领下,到一边的一间厅堂坐下,那儿已有人在,正在喝着茶,嗑着瓜子闲聊,留神一听,他妈的,聊的竟然是些什么街市趣闻,有的好像还在联络生意,这丧可也吊的真够绝的。
“待会儿大哥就照我在车上说的问他。”我轻声向关雄道。“兄弟放心,你只管留意他的表情和回答便是。”关雄说道。并没有等多长时间,吴谦就过来了。看来那一盒十条金条挺起做用的。当然,这几百两金子比起原打算送给谢家的那晋代名贵书画,价值是差远了。
“劳三位久等,不知有什么事?”吴谦问道。我们三人皆站起来,关雄瞅一眼周围,压低声音神秘道:“吴公子可否换个地方说话?”
吴谦脸上露出一丝惊异,犹豫一下点头答应了。三人穿过回廊,来到后院一个僻静所在。“就这儿吧,关老板有什么事?”吴谦站住了。
“是这样,吴公子,现在吴老板和萧老板一起去了,这吴家也就您做主了。以前我们和令尊向来有极好的合作关系,还望吴公子能继续保持。”
关雄笑着说道,像个市侩的商人。吴谦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沉思道:“你关老板的为人吴某还是十分佩服的,只是家父和姐夫刚在你们船上”
“唉!吴公子你得理解我们呀!这次是遇上了升仙教那帮杀人恶魔去找一个叫张说的大官,我们实是无能为力。
那群凶手不是已经被枭首示众了吗?吴公子你去看了吗?这样的事以后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了。而且从今往后,你吴家的什么货只要是付给我淮帮代运,一律比其它家的低两成。”
我心里笑关雄一方豪雄,做出这商人模样竟也做的似模似样。同时全力施展星阳报魂,读取吴谦眼睛深处的信息。嘲讽与自得!没错,当关雄提到做为凶手的升仙教已被枭首示众时,他眼中有嘲讽意味,还有一丝沾沾自喜。这小子肯定知道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