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是一个领土面积十分庞大的国家，内部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僵硬且臃肿不堪。
    在这片土地上，你想赚钱，必须得有关系。
    甚至在大量资源投入军备竞赛，生活物资极度短缺的情况下，普通市民想要弄到一点奶酪、香肠和奶油、砂糖等生活必需品，都必须得发动自己仅有的关系，互通有无。
    他们不喜欢用买这个词，更喜欢用弄，或者搞这个词。
    因为你能弄或者搞到什么，并不取决于钞票，而是关系，运气和命运！
    在苏联各方林立的山头上，王晓东这个外来人牢牢地站在军队这个绝对强势的派系里，无论是国家安全委员会，或者苏青团以及其他什么部门，想要动他，都要掂量掂量。
    这就是王晓东的底气。
    同样的，苏青团和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是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靠山，卢日科夫这位莫斯科市长和古辛斯基的关系匪浅，而别列佐夫斯基则出自控制科学研究所这家举足轻重的科研单位。
    他们大都靠戈尔巴乔夫的经济改革而迅速完成原始积累，而他们背后的关系，则在关键时刻为他们提供了绝对的庇护和帮助。
    但王晓东知道，霍多尔科夫斯基已经和苏青团渐行渐远，苏青团上边那些老家伙已经无法控制他了！
    这就是王晓东的机会！
    也是他敢剁掉霍多尔科夫斯基伸向远东的爪子的原因！
    伊万诺维奇的办公室里，王晓东、唐兆龙、安娜、伊万诺维奇和博塔罗夫三三两两地坐在沙发上，讨论王晓东刚刚提出的建议。
    远东是我们的，远东的硬通货也是我们的，不能让莫斯科那些如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样黑心的家伙盗走！
    注意，王晓东用的是我们，为的是给伊万诺维奇和博塔罗夫一种心理暗示，即东方边贸是大家的，赚到的钱也是大家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
    博塔罗夫皱眉道：“晓东，远东的原木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们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和霍多尔科夫斯基翻脸。”
    “我们当然可以不在乎他，但不能不在乎他身后的人。事实上，我在莫斯科国防部的朋友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在苏青团和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里支持着他，甚至有传言他和克格勃也关系匪浅，在帮助克格勃悄悄转移国家财产。”
    “得罪他，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还可能带来很多麻烦，实在是一件损人不利己的事。”
    王晓东站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挥舞着双手加大自己的语气：“博塔罗夫，我亲爱的朋友，我当然知道现在得罪他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但是，远东是我们的根基，不能任由霍多尔科夫斯基那个有着一半犹太血统的家伙，用毫无价值的非现金货币，掏空我们的家底！”
    “我们可以和他继续交易，但是，他必须用更有价值的东西来换！我们要让他知道，谁才是远东真正的主人！”
    伊万诺维奇问道：“你想怎么做？”
    王晓东平复了一下情绪，他的脸庞因激动而有些苍白，冷笑道：“第一，所有远东的出口公司可以继续和他交易，但是不再给他任何硬通货（美金），而是给他产品！原木也好，有色金属也罢，反正国内其他公司购买也是用非现金结算。”
    “但是，美金这种硬通货，绝对不能再给他一分！”
    博塔罗夫说道：“这是在断这些出口公司的财路，霍多尔科夫斯基给他们的汇率十分优惠，比他们按挂牌价卖出美金获利更多！”
    王晓东说道：“我可以更优惠，而且可以直接用卢布现金换他们手里的美金！”
    博塔罗夫沉默点头，这倒是可以。
    王晓东说道：“第二，我希望以东方边贸的名义和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梅纳捷普银行合作！”
    “说白了吧，我要借助他的离岸关系，只把鸡蛋放在远东这些西方银行家的篮子里，我实在是不放心！”
    博塔罗夫惊愕道：“你是说，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关系网已经铺设到这种地步了吗？”
    王晓东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感谢他平时看的那些书，其中有一本就是关于俄罗斯寡头经济的。
    对于未来七大寡头的发家史，他不说是如数家珍，但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和其中一位对上了！
    王晓东颇有几分睥睨地笑道：“不错，事实可能比你想的还要可怕，这位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在赚钱之道上，就连我也不得不称呼一句老师呢！”
    “据我所知，他的关系网早在去年便已经延伸到海外隐秘的离岸银行天堂，如瑞士、直布罗陀和美国。”
    “不仅是他，包括首都储蓄银行的斯莫伦斯基，他也和美林证券、富达基金的关系匪浅。据说他的办公桌上就常年放着美林证券和富达基金的宣传单，否则那么多美金，放在国内可不安全！”
    “毕竟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忽上忽下，他们可怕某天当局突然喊一声够了，然后一夜间一无所有！”
    王晓东不算幽默的幽默逗笑了博塔罗夫，他和伊万诺维奇对视一眼，然后说道：“那就按你说的做吧，不过我和伊万诺维奇同志只能控制滨海边疆区的出口公司。”
    “如果要让整个远东统一声音，恐怕需要...”
    博塔罗夫看向安娜。
    安娜翻了个白眼，说道：“您看我做什么？”
    博塔罗夫心说你不是明知故问么，你回去和你老子说一句话，顶我和伊万诺维奇说一万句！
    但安娜显然还不想让王晓东知道她的身份，博塔罗夫只好说道：“那样恐怕需要远东军区司令诺沃日洛夫上将开口，我和伊万诺维奇会尽量促成此事的，你等我们的通知吧。”
    王晓东点点头，说道：“对了，巴里宾那边没有给我们制造什么麻烦吧？对于这些克格勃的人，我总有些不放心。”
    伊万诺维奇笑道：“放心，我们现在都是一艘船上的人，打翻了我们，他也跑不了。”
    说着，伊万诺维奇压低声音道：“而且格里戈里耶夫一直对此事保持沉默态度，巴里宾要求的分红也远超他一个边防军司令应得的部分。我猜，他是替格里戈里耶夫收的！”
    原来是这样！
    王晓东放心不少，既然拿了我的钱，再想咬我，就得掂量掂量。
    王晓东说道：“两位将军，我们的生意已经彻底在滨海边疆区扎下了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统一远东的声音！”
    伊万诺维奇和博塔罗夫彼此对视一眼，后者问道：“什么意思？”
    王晓东说道：“意思就是，我准备着手整合远东的进出口贸易，制定规则，让所有人，我是说所有商人，按照我们的规矩来！”
    “首先，所有从东方边贸进货的公司都必须遵守公司的规矩！一律现金交易，当场钱货两讫，概不赊账！”
    “其次，统一进货价格，经销商可按进货数量总金额分为五个等级，享受不同规格的折扣。”
    “再次，所有货物，东方边贸不负责运输，无论是东欧独联体，还是远东，一律由分销商自行组织运输！”
    “最后，我要以东方边贸的名义，告知乌苏里斯克所有的贸易公司，从今以后，他们所有的货物，东方边贸全部吃下！”
    “东方边贸将在扣除所有成本后，分给他们三成的利润！”
    “三成？”伊万诺维奇三人不知道这里面的深浅，唐兆龙却忍不住叫道：“东哥，他们不可能同意的！”
    “别说三成，就是七成人家也不会同意！”
    王晓东冷笑一声，说道：“只有三成！我们掌握着中苏朝三国贸易路线，享受着无限制的进出口配额，使用着第五集庞大的军需储备库，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那些贸易公司都不是东方边贸的对手！”
    “只有东方边贸一家独大，由我们来制定规则，才能让我们的利益最大化！”
    王晓东看向伊万诺维奇和博塔罗夫，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伊万诺维奇，博塔罗夫，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远东真正的主人！”
    伊万诺维奇和博塔罗夫对视一眼，同时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两个尝到甜头的家伙同时想道：与其让那些人贸易公司分走利润，不如给他们喝点汤，然后把剩下的钱都揣进自己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