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影影绰绰地拓印在纸门上,似乎正襟危坐着,我自然认出了门外的那个人是谁。
能够毫无阻碍进出龙野宅内室的人除了北家的次子还有谁。
“信介,你怎么来了”我面对北信介,一向是发不出来脾气的。
北信介“明天就是婆婆的寿辰,我是来找你一起去买礼物的。”
看来睡太久脑袋真的会变得不清醒,我在反应了几秒钟后,这件事才在我的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抬头看向书桌上的日历,在明天的日期上被红色记号笔重重地圈了好几下。
这个外孙女做得真是太糟糕了,我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把意识更快地捉回到大脑之中。
门外的北信介听到这声响动,身形微微一动,“小爱,你没事吧是摔到了吗”
“让自己清醒一下而已,再怎么听也不像是摔倒发出的动静吧。”我解释道。
看到北信介的影子点了点头,又听见他的声音响起,“因为排球落地的时候就是这个声音。”
这个逻辑还挺北信介的,我扶额,把卷到腰上的睡裙抻平,衣物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看到裙摆盖过膝头时,我转头对着北信介说道“你稍微等我收拾一下。”
“嗯。”北信介低低地嗯了一声,尾音被他柔柔地拉长,有点奇怪,平时他的回答都是很简洁利落的。
没有多想,我接着把棉被从榻榻米上卷起来,叠好后放进柜子里去,又用粘毛器把落下的头发给打理干净。
等到事情都做完,我发现北信介的身形还和之前一样,分毫未动,就像一尊石像,被固定在了原地。
我突然就想起国小三年级的那个夜晚。
说起来,自从那次之后,我就不再害怕雷雨夜了。
回忆的场合
在由回忆构建的世界之中,声音是最先复苏的,雨滴急切地拍打在屋檐,雷鸣隆隆作响,如同一柄凿开天空的巨斧,其次是影像,昏暗的没有月亮的夜晚,闪电从雷鸣凿出的缝隙之中发出刺目的冷白色强光,在一瞬间照亮世界后,卷土重来的黑暗就再次吞没一切。
外婆今晚宿在了山顶的神社,偌大的老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能陪伴我的只有书桌上父母的相片,最要命的是还因为这个天气,整个街道都因为停电变得一片漆黑。
我把爸爸从游乐园里给我赢回来的小熊玩偶紧紧地搂在怀里,哪怕捂住耳朵,雷声也会钻进来,所以我捂住小熊软乎乎的耳朵,这样的话,起码它就不会被吓到了。
在一次惊雷炸响的时候,我都更进一寸地蜷缩起自己的四肢,就像是一个小小的茧,似乎这样就能将令人害怕的雷鸣闪电隔绝在外。
好害怕,还是好害怕,这个房子太大了,天空也太大了,没有星星的时候,就只有无边的黑暗,能够发出这种声音的只有会吃人的妖怪吧。
稻荷神,稻荷神,稻荷神我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神明的名字,在外婆的描述里,神明似乎无所不能,那么稻荷神能不能把雷电这个坏家伙赶走呢,拜托了,稻荷神,请稍微帮帮我啊。
雷声未停,闪电亦不罢休,但其中似乎夹杂着一个微弱的声音。
我仔细地分辨着,那是一阵规律的声音,是有什么东西叩响老宅木门的声音。
糟糕,会不会是妖怪已经找上门了我会被吃掉吗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想被吃掉,如果有人在这里就好了,如果能有人陪着我就好了,如果我怀里的小熊能变成父母来保护我就好了。
我紧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那个声音。
但那个声音没有任何要消失的迹象,依旧规律地叩在门上。
等一下,除了叩门声响起的还有呼唤的声音,因为被雨水给洗刷过,所以变得有些不够用力。
“小爱小爱小爱你在家吗”
这个声音不亚于一道闪电,刺进我陷入黑暗的世界。
是信介
这个认知在脑海中成立的时候,就驱散了大半的害怕,我从被子里钻出来,跌跌撞撞地跑向大门。
“信介,是你吗”我隔着木门问道,内心还是有些害怕门外会不会是妖怪伪装成的北信介,我又不安地问了一次,“真的是你来了吗信介”
“是我,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问我一个问题。”那时候北信介的声音还很稚嫩,但却已经充满了让人心安的力量。
“好,我们在你家院子里种下的第一棵葡萄藤叫什么名字”我问了一个只有我和真正的北信介才知道的问题。
“叫团子,因为小爱想以后结出来的葡萄能长得和团子一样大。”
门在北信介话音尚未落地的时候,就被我给打开,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青色和服,被雨水侵湿成了更深的颜色,白色发丝也因为湿透了而紧紧地贴附在脸颊上。
“我没有找到家里的手电筒,就只提了这个灯笼。”北信介手里拿着一个和他身形相当不符的大大的红色灯笼,里面的烛火虽然摇摇欲坠,但还是坚持着没有熄灭。
“信介,呜呜呜。”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灯笼,一下就狠狠地扑到北信介的怀中,双手像章鱼触手一样扣住他的脖颈,决堤的泪水从变成蛋花眼的眼里倾泻而出,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都悉数落进了他的怀里。
“没事了,小爱,已经没事了。”他一下又一下地抚过我的背心,就像是在给猫咪顺毛,“我在这里。”
这时候一道惊雷再次袭来,我被吓得浑身僵硬,头靠在北信介的肩膀上不敢动弹,他抬起手轻轻捂着了我的耳朵,暖烘烘的掌心带来热意,也将可怕的雷声隔绝再外。
“我们快点进去吧,在外面站久了会着凉的。”北信介托着我的双腮,用拇指指腹擦干落下的泪水,金棕色的眼瞳就像是荷包蛋的蛋黄。
“好。”
我吸吸鼻子,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拉着北信介往家里走去。
用毛巾帮北信介把湿掉的头发擦干,又找了一身干净衣服给他,做完这些后,雷声也在逐渐变小,只剩下雨滴落的声音。
“信介也可以来一起睡的。”我看着纸门上北信介的影子,红色灯笼就被放在他的身边,发出红橘色的光芒。
“我在外面守着小爱就好了,别担心,我一整晚都会在这里。”他微微摇头,坚持要坐在外面。
“信介。”我把被子拉到下巴处,轻轻地叫了一声。
“我在这里。”门外的人回答道。
“信介。”
“我在。”
“信介。”
“我在。”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因为我知道,我的每一声呼唤都会得到对方的回应,就像是吃了两个梅子饭团后带来的饱腹感,是填满整个胸腔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