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透过帷幔,帐内氤氲朦胧一片,婆娑光影中,她不禁又想起了从前。
记得铃铛入宫的时候,她好像是四岁,还是五岁的样子,铃铛跟她一般大。
那时的铃铛话都不敢讲,一直默默地跟在她的后面。
后来随着渐渐长大,也加上她的性子外向,喜欢叽叽喳喳,什么都跟铃铛讲,铃铛才慢慢变得开朗起来。
铃铛很细心,总是将她照顾得好好的,陪她一起去太医院学医,陪她一起去跑马场骑马,陪她一起闯祸,陪她一起偷偷溜出宫,吃遍京城小吃、玩遍京城好玩、听茶楼老人说书、看园子戏子唱戏。
记忆是那样清晰,就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一样。
而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低低一叹,蔚景扯了薄被盖在身上,阖上双眼。
凌澜进来的时候,烛火依旧亮着,撩开帐幔,见蔚景似乎睡着了,便轻轻坐在床边,并未唤她。
蔚景只是闭着眼睛,心中有事哪里睡得着,何况男人开门,关门的声音她也听到了,觉察到似乎有深凝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她不自在地动了动,翻了个身,面朝着里面而躺。
一声轻笑响起,男人滚烫的胸膛自她的后背贴上来,炙热的气息逼近:“还装?”
随着声落,男人已经顺势咬上她的耳垂,大手伸到她的前面,自她寝衣的领口探进里面。
蔚景被捏得浑身一颤,耳垂上又都是湿滑酥麻的触感,蔚景皱眉睁开眼睛,用胳膊肘推了推他,“做什么?”
男人将手抽出,只脱了靴子,连外袍都没脱,就直接掀了被子躺了进来,伸手扳过她的肩膀,用力扭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朝着自己。
觉察到她的情绪不对,他微微拧眉,伸手抚着她的脸庞,问道:“怎么了?”
忽又想起什么,接着道:“是因为下午去见了铃铛吗?”
蔚景没有吭声。
凌澜的眉心就蹙得更紧了些:“早知道就不跟你讲了,我只是怕你又不闻不问,其实心里又在胡乱猜想,所以才将铃铛跟我之间的一切跟你言明”
凌澜的话还没有说完,蔚景忽然伸手抱住他,埋首在他的怀里。
凌澜浑身一僵,有些难以相信,片刻,才勾起唇角,低头拱上她的额头,一点一点将她的脸拱开,吻上她的唇。
两人的气息渐渐灼热粗重,凌澜的手再次伸到蔚景的衣襟里面。
不同于白日里的秋装,此时的她只着一件寝衣,滚烫的大手几番摸索后,用力一拉,就轻而易举地剥落了她的衣裳。
蔚景身上一凉,意识便回笼了不少,连忙伸手阻住了凌澜的动作。
缓缓放开她的唇,凌澜晦暗的凤眸中裹着火热,炽烈地看着她。
“等会儿孩子醒了,又被他们发现”
凌澜便笑了。
敢情现在亲热一下,还得偷偷摸摸,做贼一般?
“放心,我已经将内殿的门闩牢了,”暧昧的话语紧贴着她的唇瓣逸出,男人翻身倾轧而下,再次吻上她已经有些红肿的唇瓣。
一边深吻着她,一边动手脱着自己的衣袍。
当滚烫的体温贴上来,两个人都颤抖了身子。
“蔚景,真的好想你”
低低沙哑的一声轻叹。
满帐旖旎。
再次出现在铃铛的别院,是第二日的下午。
蔚景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湘潭将碗中黑浓的汤汁一勺一勺喂进铃铛的口中。
因为没有了吞咽能力,也没有了意识,就算喂得小心翼翼,还是有很多的汤汁从唇角流了出来,湘潭只得更加放慢了速度。
一碗汤药喂完,将近用了一个时辰。
喂完药,蔚景跟湘潭便静静地等在床边。
那是解药。
昨夜他们后来谈到了铃铛,凌澜告诉她,其实,他家传的医书上有记载“百日劫”的另一种配置解药的方法。
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出手救铃铛,是因为,其一,他本就怀疑铃铛;其二,他也想静观其变。
看到铃铛现在的惨状,蔚景终究不忍心。
再下去,就是一个死字。
她让凌澜救,凌澜不同意。
是她好说歹说,才给说动了下来。
一声低低的嘤咛将蔚景的思绪拉了回来。
床榻上,铃铛蹙起了眉心,动了动,片刻,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开始,似乎有些茫然,盯着帐顶好一会儿,才缓缓转眸朝她跟湘潭看过来。
目光在触及到她的时候,明显一顿,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下一瞬,便撑着身子吃力地在床榻上坐起,并缓缓朝她伸出手。
“公主”
破碎沙哑的声音逸出,手臂颤抖得厉害,显然很激动。
蔚景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却并未将手给她,淡声道:“你起来走走看,是不是都好了?”
凌澜说,此法他并未试过,不知是否真能救人。
铃铛弯了弯唇,缓缓收回伸在空气里的手臂,点了点头,掀开被子,慢慢从床榻上下来,扶着床沿试着走了两步,见无事,又松了手,再走了两步。
果然好了。
铃铛满眸欣喜看向蔚景,并转过身对着她毫不犹豫地屈膝一跪。
“多谢公主救命之恩,铃铛感激不尽!”
蔚景静静看着她,看着满脸满眼难掩欣喜激动,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天真无邪的日子,每逢遇到什么可喜之事,或者她闯祸后逢凶化吉,铃铛也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眼睫轻颤,她别过眼,看向身侧的湘潭。
湘潭会意,自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上前,塞到铃铛的手里。
铃铛垂眸看了看,虽未解开袋口,却已然知道里面是什么。
银子。
抬眸,疑惑地看向蔚景。
“这些应该足够你以后的生活。”蔚景看着她,淡然开口。
铃铛面色眸色一滞,摇头道:“不,公主,铃铛想要陪着公主,报答公主的大恩大德,求公主不要嫌弃铃铛,能让铃铛留下,铃铛定然会跟从前一样,尽心尽力服侍公主。”
一席话说得恳切,铃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蔚景依旧淡若秋水:“不用了,本宫有湘潭,还有其他宫人。你离开京城,找个地方,好好地生活下去吧。”
别说自己对这个人已经不敢相信,单说,她让凌澜配置解药的时候,就在他面前保证过,定然不会再将她带进宫,她又岂会将她留下?
她愿意,凌澜还不答应呢。
更何况,她现在不比从前,以前孑然一身,就算是涉险,也横竖自己一人。
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她得为孩子考虑,做任何决定都得谨慎。
“公主,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铃铛看了看边上的湘潭,又转眸乞求地看着她。
蔚景沉默了片刻,吩咐边上的湘潭,“你先出去等本宫。”
湘潭犹豫了一下,终是颔首退了出去。
“你要跟本宫说什么,说吧。”
蔚景看着铃铛。
铃铛垂眸抿了抿唇,似是在思忖,又似是在组织语言,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道:“那夜,铃铛用迷香迷晕公主,从地道而出,是因为铃铛收到一张字条”
“这些皇上都已经跟本宫说过了。”铃铛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蔚景淡声打断。
铃铛怔了怔,便没再继续,忽而又想起什么,“所以,请公主一定要相信铃铛,铃铛也是被人所利用,铃铛也是受害者,若铃铛有心想引公主去七卿宫,又怎会在公主的香炉里放迷香,将公主迷晕?还有,铃铛中了‘百日劫’的毒,若一切都是铃铛所为,铃铛又何须忍受这些痛苦,如果不是今日公主出手相救,铃铛肯定会就这样死去。铃铛怎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公主,你一定要相信铃铛,铃铛绝对没有害公主之心。”
铃铛一边说,一边用膝盖跪走了两步,来到蔚景的脚边,伸手抓住了她裙裾的衣摆,仰脸看着她。
“就算铃铛为了保命委身锦弦,铃铛也绝对没有做出对不起公主的事。”
蔚景弯了弯唇。
委身?
这个词。
“往事如风,本宫早已不想深究,你起来吧。”
她垂眸看着铃铛。
铃铛眸光一亮,似是看到了希望,“公主愿意留下铃铛了?”
“不,”蔚景摇头。
“本宫只是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本宫不会再想,你也不需解释,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们彼此珍重。”
铃铛眸色一黯,手也自蔚景凉滑的衣边上滑落。
蔚景转身,正欲离开,却又忽然被铃铛喊住。
“公主!”
蔚景犹豫了一下,终是停住了脚步,回头。
“公主以前最喜欢铃铛用藤蔓编的草人了,今日一别,也不知今生还能否再见公主,铃铛在先前手脚还能动的时候,给公主编织了一个草人,想要送给公主,不知公主可愿收下?”
目光触及到铃铛眼中的殷切,蔚景没有吭声。
铃铛面色一喜,自地上站起,“公主等一下,铃铛去取来。”
说完,也未等蔚景做出回应,便一阵风一般,越过蔚景的身边出了门。
蔚景等在屋里,漫不经心地环顾着屋里的摆设。
屋里的家具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可见铃铛躺在床上已有了一些时日。
她在想,若她不来,难道铃铛就真的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
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
又等了一会儿,见人还未回,她便准备出去看看,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铃铛。
将手中一枚藤蔓编得极其精致的小人呈到蔚景的面前,铃铛含笑道:“希望公主喜欢。”
蔚景垂眸看了看,终还是伸手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