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完了,现在就算他跪下来哭着求我,我也不会原谅他了。我跟你说,我这次真的死心了!”
    “他不会跪下来求你的。”
    “他一定会后悔,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对他更好了”
    “好也没用,否则他就不会变心了。”
    川巴子餐厅二楼,都半夜了,这儿正闹热,一室烟腾腾,人声鼎沸,客人吆喝着,服务生忙着端菜点餐,吵死了。
    季藏锋最讨厌这么吵的环境,甫进门开始,就臭着脸。但崔美芝精神正好,一坐下就热烈开讲,发泄愤怒。季藏锋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句句刻薄,毕竟是局外人,看得很清楚。他心中不屑。她不是说很饿?哼,讲话倒中气十足啊。她不是说失恋很难过?是噢,看来精神很好啊。
    “你说有这种事吗?真冷血,叫我搬家?房子我找的我干么搬?还说为我好,有道理吗?这是人话吗?”
    讨厌,他眉头拧得更紧了。不想听她的恋爱史,没兴趣,快吃,要回去。
    “要吃什么?”季藏锋咻咻咻地翻菜单,急着点餐打发她。
    “我快气死了,吼”她却急着诉苦。
    “不能气死,明天八点要上班,快吃完回家睡觉。为了身体健康要早点回家休息。”明天十点要跟翼镁提案,她要气死也别拣在这时候死。他不耐烦地速翻菜单,有点暴躁了。“怎么全是奇怪的餐?”
    啪,崔美芝压下菜单,瞪他。“可不可以用心听我讲话?”没礼貌!
    他演不下去了,实话实说:“不是我不想听,而是没意义。人家都不要你了,你气死也没用,还不如快点找下一个对象。”
    她往后靠着椅背,叹气了。“道理我都知道,但我就是很不甘心啊。”
    “两位想用什么汤头?”服务生来点餐了。
    “这里什么汤头是不辣的?”季藏锋问。
    “哦,不吃辣的话,可以点酸菜鱼肉锅。”
    “就酸菜鱼肉。”交出菜单。看吧,他就是这么有效率,马上搞定菜单。
    大胆!崔美芝瞠目结舌,不敢相信。他干什么?竟这么不懂事,连问也没问她一声?从服务生手中拿回菜单,她清清喉咙,纠正季藏锋。“季先生,跟女孩子出来吃饭,点餐时,要先问女伴的意见,这是尊重,你会不懂吗?”
    非不懂也,懒得做也。“okokok”他摊摊双手。“不是不想问你,是我不吃辣,所以点酸菜鱼肉锅。”
    “但我爱吃辣。”
    “两位可以点鸳鸯锅,爱吃辣就吃辣,不敢吃的就不吃辣,皆大欢快,是不是?”服务生建议。
    崔美芝跟季藏锋一起望向他。季先生超满意,于是再一次没先问女伴的意见,拿起菜单交给服务生,决定了。
    “就鸳鸯锅。”
    菜单再次从服务生手中消失,回到了崔小姐手中。她翻着菜单说:“来个最辣的锅吧,什么汤头最辣?”不尊重女人的家伙,他完蛋了。
    这两个人关系不大好喔,服务生笑容尴尬。“爱吃辣的话可以试试香辣鱼头锅,但是两个人只能点一个锅,所以加点的话要”
    “就香辣鱼头锅。”
    她故意的!季先生脸一沈,靠向椅背,不爽中。
    服务生笑得更僵硬了,紧张地问:“呃,那那两位想吃什么小菜呢?”这桌火气很旺喔。
    火锅泡汤,只好寄情小菜,季藏锋问:“有没有不辣的小菜?”
    “有,像是”
    “这我来。”崔美芝点餐:“川巴子辣面,椒麻鸭掌,红油牛百页,麻辣牛肚,麻辣花生,谢谢你。”无视对桌恼怒的视线,她笑咪咪地望着服务生,交出菜单,结束。
    这都很辣欸,服务生提醒她:“但是这位先生”
    “他不重要。”她望向不重要的季先生,瞧他下颚紧绷,招牌扑克脸又出现了,她微微笑。“有意见?”
    “我不吃辣。”
    “我爱吃辣。”
    “那么刚刚服务生建议了我们可以吃鸳鸯锅,你为什么不要?”
    “没错,如果你一开始礼貌地先问过我,我就会乐意享用鸳鸯锅。但你连问都不问,那我也不想迁就你了,我爱吃辣就吃辣,你不敢吃是你家的事。反正提议要吃的是我,你是作陪的,不重要。”对不喜欢的男人,耍强硬很容易。
    瞧她多有个性,把季先生气得脸青青,又没办法反驳。当老板久了,大概都忘记国民礼仪,崔小姐好心教导他。“下次记住了,要尊重女伴,不可以这么自我,很讨人厌的。”
    吵起来了,服务生忙闪得远远去。
    “如果你也是这样跟你男朋友说话,那么你被甩我一点都不惊讶。”
    “放心,我对我喜欢的男人好得很。再说,我也不可能会爱上像你这么傲慢的自私鬼,只懂工作,闷得要死。”
    “你这女人真不可爱。”季藏锋冷冷地撂下话。
    崔美芝用力掰开筷子,啪地放桌上,挺胸,昂下巴,教他
    “如果把对客户好的百分之一,拿来对女人,你就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在公司还很顾人怨。你知道吗?全公司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缺乏同理心,不懂体贴,做事只讲效率,不讲感情,你是联想的老板,带人要带心你不知道吗?光今年公司离职的员工就七名,你知道为什么?因为你让底下的人很挫折。你真该好好重新学学怎么对人体贴,怎么待人温柔,我是好心教你,其他人是敢怒不敢言”
    “要不要喝酒?”
    “嗄?”上课上得正起劲欸,怎么忽然来这句?
    “你喝酒好不好?”
    “耶?”
    “也许你喝了酒,话就比较少,不是都说失恋要喝酒,借酒浇愁?你喝,你快喝,我现在很不想跟你说话。说实在的,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欣赏你,全公司我最不欣赏的就是你。要不是你提案很行,对客户需求很了,以你那种做事态度,我早八百年就辞掉你。”给他上课?他才想给她上课,有没有搞错?
    小美目光一凛,狠劲地说:“你说的喔,好,喝个痛快,让你亏死。”不受教的混蛋!马上招服务生,托他们买酒。她说,台啤先来一打,玫瑰红顺便也来,如果有白兰地就一起带上。
    季藏锋大震撼。她、她点什么?三种酒一起来?她疯了?哪有人这样喝!
    失策、糟!酒肉穿肠过,小美大不同。
    “川巴子还是这么好吃啊,但是一起来的人不一样,味道就是有差,呜呜呜呜”真厉害,她边吃边哭。
    “小声点,很多人在看,很丢脸。”季藏锋压低声音提醒她。
    “我都被甩了还怕什么丢脸,哇”
    “嘘。”她不要脸,他要欸。
    “季藏锋,你是他的话,跟女朋友分手也会这么狠吗?”
    季藏锋很尴尬,被周遭人好奇的眼神看得想挖洞钻进去。之前她只是爱讲话,喝醉后,话更多,还特大声。
    她抓住筷子,指着他问:“季藏锋,如果你是我你会搬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做错什么?”
    拜崔小姐之赐,酷爱低调的季藏锋今晚真是闪亮到不行啊,宛如有几千万瓦的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哪!他如坐针毡,拉起烂醉的崔小姐,冲去柜台买单,快闪。
    将摇摇晃晃的崔美芝塞入车厢,拉上安全带扣好,一路飚车回她家。快快快,快把瘟神送走。看表,啊马的,两点多了。
    她崔美芝靠着车窗,哭哭啼啼。“我不要回家我们去喝咖啡好不好,我知道哪里有二十四小时的咖啡店”她枢着玻璃窗,碎碎念着,意识恍惚。
    气死,他用力握着方向盘,转头怒斥:“给我回去,明天要上班欸。”
    “不上班”她可怜兮兮枢着玻璃窗。“我要请失恋假。”
    他笑了,这个崔小姐好本事,让他气死又忍不住笑了。“恋爱要请假,失恋也要请假,你眼中只有爱情啊?”
    “嗯,就是啊,这么认真恋爱还会失恋才悲哀啊。”
    他想了想,说:“也许,你就是坏在太认真。”曾经,他也疯狂爱过,但他跟美芝不同,他聪明,得次教训就学乖,不像她痛过又继续痛,不思改进。
    到了。他停好车,搀她上楼,找出钥匙,开门,开灯。
    小鲍寓,陈设简单,鹅黄色壁纸,营造一种小家庭的温馨感,可惜人事已非。玄关摆着几幅她跟那男人的照片,现在看来真讽刺。季藏锋将美芝扔在沙发,可以了快走!
    “我的脚好痛”她迷糊道,想踢掉高跟鞋,却一直踢不下来。
    烦!季藏锋踅返,蹲下,脱去高跟鞋。他冷笑,自嘲道:“总监帮你脱鞋,崔小美,你赚到了。”
    喀啦,大门打开。季藏锋回头,看见个长相斯文的男人走进来,她男友?两个男人打了照面。
    江皓东楞住,再看看崔美芝倒在沙发,捧着头,因为烂醉而**,明白了。
    江皓东苦笑。“她喝醉啦?”
    看见江皓东,美芝猝地坐起。“你回来啦”
    季藏锋怔住,忍住笑意,看崔小姐瞬间变身成淑女,竟挣扎着坐好,还将双手优雅地摆在裙上,可惜她喝蒙了,强装正经的姿态,显得更滑稽。
    接着她慌慌张张地跟江皓东解释:“你别误会喔,他是我上司,我们,咳我们去吃饭讲公事,我不小心喝多了,没什么,他只是顺路送我回来”很明显是想在变心的男友面前撇清跟季藏锋的关系。
    她焦虑的解释,听在季藏锋耳里,竟替她感到悲哀。笨蛋,对方都变心了,哪还在乎他们有什么关系。
    季藏锋对江皓东说:“她心情很差,所以多喝了几杯,你要多注意一下,搞不好会吐。”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江皓东面露不耐。“伤脑筋,我们刚分手,她情绪比较不稳。”
    季藏锋听了,脸色阴郁,打量他。
    也许是季藏锋的眼神太犀利,江皓东心虚,竟尴尬地自己解释起来:“她都跟你说了?是,我就是那个负心的坏男人。”无所谓地揶揄自己,还自以为幽默地拍拍季藏锋肩膀,用着男人跟男人讲话的口气说:“很累噢,她喝醉以后是不是很番?女人有时候真的很麻烦。”
    季藏锋目光一凛,撇开他的手。“既然要分手的是你,就做得漂亮点,要是我,就不会选在这时候要她搬家。”没品的烂咖!最瞧不起这种男人,分手就跟女朋友讨房子分财产。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有什么资格说话。”江皓东恼羞成怒。
    “你们叽叽咕咕说什么啊?”头更晕了,美芝撑不住,倒回沙发按着头。“皓东,倒水给我喝好不好?我好渴”
    “自己倒,有本事喝醉就自己照顾自己。”江皓东吼她,回书房,摔上门。
    季藏锋冷眼看这一幕,之前很气她,这会儿,却为她的境况难堪。他最重自尊,看她被奚落被唾弃,竟替她难过,除了难过还生气,干么要让个不爱她的男人看笑话?
    美芝翻身,趴在沙发,笑了。
    他好惊愕,这会儿她还笑?
    “凶我也没用啦,我才不搬咧。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快点搬出去吗?我才不中计咧”她脸埋在沙发,格格笑。“又没叫你照顾我,神经病,吼什么吼,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不需要你以后都不需要你臭美王八蛋骗子大骗子爱情的骗子!”
    大步过去,季藏锋一把将她拉坐起来,接着拽来鞋子,硬要给她穿上。
    “干么穿鞋?你走开,你回去啦!”她挣扎,推开他的手。
    “我们走。”他命令的,硬把冰冷的小脚塞进高跟鞋,拽住她就走。
    “喂喂喂?别拉我,别拉我,你放手!”她跟跄地跟着,用力挣扎。
    但季藏锋力气大,轻易地便将她拽下楼,塞入车内,关车门。
    “季藏锋,季藏锋,我要出去”她去扳车门。
    他抓回她的手,咆哮:“你给我坐好!”美芝吓到了,怔在座位上。
    季藏锋咆哮:“你一定要让自己这么丢脸吗!”
    她呆住,紧咬下唇,忽然泪如泉涌。他这一骂,让她惊觉到自己方才在前任男友面前是如何地丑态毕露。
    季藏锋发动车子,驶出巷弄。
    崔美芝缩在座位,面色苍白,一双眼空洞地望着黑暗道路。车厢摇晃,挡风玻璃外光影迷离,夜色朦胧,她无声地哭泣着,热泪不停滑落。
    季藏锋扭开音响,试着冲淡滞闷的气氛。
    所以说,爱情是最不济事的,看吧,她多狼狈。这恋爱大过天的笨女人,爱得疯狂,有啥用?还不是被甩!
    “我没事了,你开回去。”酒意稍退,她意识渐清醒。“我要回家睡觉”
    “你闭嘴。”冷着脸,大手稳稳地掌控方向盘。
    “要开去哪?”
    “我家。”
    “我干么去你家?”
    因为他不想在这时候把她丢在那么冰冷的地方,真荒谬,他竟心疼她了?可恶,他疯了,干么可怜她?她活该,但方才看到那臭小子那种恶劣的态度,季藏锋才真感受到这阵子崔美芝待在那屋里会有多痛苦,怪不得她憔悴消瘦了。
    崔美芝,崔美芝,这跟了他五年的下属,最懂得跟客户沟通应对的伙伴,现在他为她心痛,替她不值,憎她受的委屈。这复杂的心情,难道只因为单纯的上司跟下属的关系?还是
    心好乱,没喝酒,但为什么他心慌?且不管是为什么,现在不放她走。不让她回那里让那男人给她脸色看,更不要在她这么狼狈的时候,还让那家伙伤害她。
    不懂他内心的矛盾跟挣扎,她抗议着:“听见了吗?我要回去。”
    “我担心明天的提案。”他左手伸出窗外调后照镜,刻意不带感情道:“翼镁的case对我很重要,明天我要亲自揪你去上班,免得被你搞砸。”他硬是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行行行,我会去上班,我保证。可以让我回去了?”
    “我不放心。万一你明天睡过头,起不来,或想不开真的跑去死,那我这半年的辛苦就全白费了。”
    是噢,小美冷笑。“工作就对你这么重要?”
    “联想是我的心血。”
    满脑工作的家伙!美芝苦笑,抹抹脸,抹去泪痕。“服了你,可以不恋爱只工作,这样的人生有什么乐趣?”
    “至少不会忙到最后还一事无成。”不像恋爱,你情我爱大段时间,仍不能保证什么,随便一个无常变化,就毁于一旦。看看她的下场。
    但她执迷不悟。“又不是什么事都能这样计算的”叹息,她靠着椅背。
    “也不是什么都能讲出道理的,就算听起来你是对的,但有多少人能像你这样子不需要伴侣,也不觉得寂寞,只要工作就能满足的?”
    季藏锋瞥她一眼,看她转过头,傻气地将额头贴在车玻璃,窗玻璃起雾。那一排排路灯,黄澄澄地闪过那张憔悴的脸,他看见泪光在她眼里闪烁。
    她感慨道:“三年前,我去他的服装店买衣服,他对我一见钟情,热烈追求我,你不知道那有多开心的,被某人热烈疯狂追求着”
    他静静听,听她说不停。
    她又说:“有一天他跟我表白,要我跟他交往,我说好啊。我们交往一阵,他又说他不能没有我,要求一起住,我说好啊。”
    季藏锋看她试图抹去被雾弄蒙的窗玻璃。
    她哽咽道:“我们就住在一起了,过得很快乐。后来他提议买房子,布置自己的家,我说好,我们就一起找房子谈价钱买家具办贷款,好不容易有属于我们的家,那时好幸福”终于发现弄蒙窗子的是外边的雾,垂落手,恍惚地看着玻璃倒映模糊的脸,眼色太空洞。
    “今天他说,小美,你搬家吧。我付你钱,还是你付我钱我来搬?我们要把产权分清楚我不明白,以前这个人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和我一起,什么东西都想一起拥有,但现在也是这个人跟我说我们要分清楚我什么都说好,他为什么还要这样?”
    “别说了。”连他都难过了。
    她闭上眼睛,热泪滑落脸庞,痛心道:“他最爱看女生穿高跟鞋,可是高跟鞋老是让我的脚很痛。虽然痛,但边痛边走还很开心,那么痛让我觉得我真的很爱他,情愿一路痛下去,也要美美地陪他散步。现在变成这样,我也清楚就算他反悔了,我也不要他了。但为什么就是走不开?不想马上分得干净,为什么还会怕看不见他?你知道吗?我超讨厌这样的自己,真希望马上把感情收回,但没办法,所以更恨了”
    她说了很多,车子从新店市开到天母,最后她说累哭累,安静了。车子驶入大楼地下停车场,熄灭引擎,捻亮车灯,她睡着了。
    看她小小的身子缩在座位里,季藏锋想起她说穿高跟鞋脚很痛,于是俯下身子,把高跟鞋掰掉,小小脚尾趾,长着一颗伤心的茧,是多少日子忍痛穿出来的伤痕?摸摸硬茧,他心悸,被她的傻劲感动了。
    曾经,也有过那不顾一切追逐爱的日子。他也跌倒过,很久了,不再去爱上谁。默默子她的睡容,长长睫毛闪烁着泪珠,鼻尖泛红,粉唇柔润,如此女性化的模样,害他思潮翻涌。
    就待在漆黑安静的停车场,汽车排排站,只这车厢亮着小黄灯,像被遗忘的空间。不急着下车,微侧身,左手肘搁在方向盘,托着脸,打量她,发现她比他想象中的还娇小。
    这可怜的家伙他微笑了,工作时敢和他大小声,生气就踹桌椅,还喜欢拿削尖的铅笔对付他,但当她这么脆弱狼狈,委身在大大的车座里,那酣睡的模样真无辜,似走投无路的小兽,害他不理性地兴起想保护的念头。
    没武装,没防备,不张牙舞爪跟他吵架,也没逞凶斗狠的体力。她输惨,哭累后放心在他身旁睡,像把自己整个交付给他处理。
    轻勾起嘴角,季藏锋感到某种温暖,在心底騒动。在她这么邋遢狼狈时,竟觉得好美丽。很久没有让女人离他这么近,而她又是这么毫无防备地酣睡,这使得季藏锋因太忙碌,沈寂已久的欲望复苏了。望着她的视线,从同情渐变得炙热。
    懊死,该死的她蓬松细软的鬈发,他幻想它们搔在胸膛的触感。该死她穿的贴身白衬衫,令那对胸部,完美地呈现出饱满圆润的弧度,他不得不深吸口气,压抑住想握住它们的冲动。而这令他的胃燃烧,身体很紧,身上西装莫名小一号,他感觉到他的身体因热情而膨胀。而那女性化的纤腰,粉红荷叶裙下细白秀美的玉足,这些都令他喉咙干渴,脑袋胀热。他想象摸住那双玉足,一路往上延伸,大胆探索裙内风光,直到他的手,满意地掌握住柔软臀部,或者更放肆地探入那隐密紧热又湿润的
    被了!季藏锋别过脸去,烦躁地拿烟抽。
    对个失恋哭得惨兮兮,又喝醉的女人兴起欲望。他自责地想
    季藏锋,你真罪过。你的自制力,你的严肃谨慎,冷静镇定呢?全部被崔小姐摧毁。
    懊死的她,今晚,在这空荡黝黑的地下停车场,季藏锋经历到久违的寂寞与空虚。他被欲望折腾得想发狂,当然,他可以自行解决,这简单,过去他不都这么做吗?
    但今晚不同,此刻和崔小姐困在车厢里,季藏锋感受到的欲望并不只是单纯来自生理性的,他隐约还渴望些别的,那种能真正被温暖,能让他深深埋没进去,那种柔软关怀,充满信任跟情感的拥抱好,为了不让这欲望干扰他,他要去找女人发泄,他有钱,这不是问题,轻易便可以找上貌美的女人。
    但心里另一个声音否定他。
    如果问题只出在太久没做ài,只纯粹是性欲在作怪,那为何之前在各种场所,认识或应酬碰见各色的女人,她们却不会撩起他疯狂又凶猛的欲望?
    以季藏锋富有逻辑性的脑袋,只推敲一秒,便厘清混乱的根源。讽刺的是,厘清楚了,反引起内心更大的騒动。这不只是单纯的性欲,没那么简单,这下棘手,完蛋,问题症结在于对象是谁!
    他竟对下属,对一向最令他头痛的下属,最不受教、最不听话的“小黑羊”产生奇异的占有欲,及吊诡的性欲,甚至还混杂莫名的保护欲。
    懊死!指间香烟燃尽,马上再燃起一根,深吸一口,烟雾飘散,他重重叹息,倒向椅背,瞥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她面向他的方向歪躺着,呼呼睡。睡得真好啊,乱可恶的,偏又可爱美丽得令他好想抓来压在身下可怜的季先生,长夜漫漫,承受煎熬,理性崩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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