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阈看着他,目光不动。
“姜阈,你刚刚想干嘛?”梁东言看向他,目色发沉,压抑着极深的愠意。
姜阈低下头,然后眨了眨眼,没有回答,却问:“你来干嘛?”
梁东言没说话,然后很轻地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
姜阈不说话了,梁东言重新开口:“你还没回答我。”
“我没想干嘛。”姜阈继续低着头,回答他。
“你给我的倒计时还算数吗?”梁东言眼底微红,声音愈发哑了。
姜阈点点头。
“撒谎。”梁东言咬牙切齿,他忽然扯起姜阈的衣服,强迫他抬头,他指着正前方那离得不到两米远的汽车:“你他妈就是这么信守承诺的?!”
梁东言站起来,动作用力地把姜阈也拽起来,他眼中猩红,灼烈地望着姜阈:“你把我当什么了?”
姜阈疲惫地望着梁东言,他想说对不起,却又难以启齿。
“我跟个傻逼一样天天算日子等4月19号,你大晚上跑这儿来找死!”
梁东言第一次在姜阈面前发火,他抓着姜阈的手都在发抖,姜阈觉得梁东言好像要哭了,他抬起手想碰他,梁东言却猛然松开他。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梁东言喉咙用力得几乎要撕裂,他像个糖果被骗走的小朋友,眼中的痛苦直白又具象。
梁东言不再留恋地转身回到车里,车前,姜阈怔怔地站着,他似乎也往前走了一步,但又走不出更多。
梁东言凉薄地看了眼姜阈,然后挂挡,往后倒车转弯。
他要走。
这个猜想进入姜阈脑海的一刹那,他的绝望忽然汹涌而来,那些无力和悲伤通通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此生从未体验过的慌乱。
姜阈不管不顾地跑上去,在梁东言转过头,要把车往前开时,姜阈已经跑到了他的窗前,梁东言猛然踩下刹车,惊出一身冷汗。
姜阈急促地、焦灼地拍打着梁东言的车窗,他眼中急出水光,不停喊着梁东言的名字。
梁东言降下车窗,看着手足无措、急得已经在掉眼泪的姜阈。
“梁东言...”
车窗一打开,姜阈的手就攀了进来,他紧紧抓着车门,生怕梁东言离开。
姜阈声音细弱、却清晰:“我发病了...我不是真的要去死,我只是发病了,我没有骗你,你别走,我发病...短的话半小时就能好,不,十九分钟、我记录过,最短的时候十九分钟,你相信我。”
姜阈焦急地一直在扯梁东言的车门,他不停念叨着你别走、我没骗你,他紧张地看着梁东言,在某一刻忽然愣了愣,他的挽留停止,忽然无措地问:“你为什么哭?”
梁东言闭了闭眼,他打开门下车,牵过莫名的姜阈的手,把他带到副驾,塞进去,然后给他扣上安全带,自己再坐回主驾驶。
“我不会走。”梁东言将车窗都闭上,他胡乱抹了把脸,然后看向姜阈:“只是...快气死了。”
姜阈一时无言,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然后抬起手,去擦梁东言脸上遗留的水渍,梁东言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人紧紧拥抱在怀里。
心跳贴着胸膛,再传达给另一颗心脏。
“我不是故意的,我说话算数。”姜阈闷闷地说:“别哭了。”
“...没哭。”梁东言把人抱得很紧:“开着窗太冷了、你又气我。”
姜阈第一次看到梁东言发火、看到梁东言跟自己放狠话,心中揪着、却又有暖意缓缓散开,复杂、但喜欢。
“现在好了吗?”梁东言声音坚定:“我会一直把你抱住,直到过了十九分钟。”
姜阈没有出声,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有微微的抖动,下一秒,梁东言听到了他在克制着抽噎。
梁东言抬手从人的后脑顺到脊骨,姜阈的情绪好像在这一刻忽然崩溃,他在梁东言怀里无法控制地流淌着眼泪。
然后也伸出双手,搂住了梁东言。
他有过无数次这样绝望的时刻,无数次濒临窒息的体验,他甚至已经开始对这种情绪上瘾,那种不顾一切的决绝让他感到安全又快乐。
但体内有另一个他和这种情绪对抗,他在自己体内呐喊,你还有事没有做完、还有人没有见到、也还有许多话没能说出口。
然后整个脑海里都是梁东言的样子,他落魄却平静、彷徨但自由。
梁东言永远比死亡更吸引自己。
姜阈就这样,依靠着回忆梁东言、勾勒着他们再次相遇的时刻,挺过了一次又一次。
这一次梁东言真的出现了,所以姜阈一时懵住了;然后他又要离开,像要把姜阈所有的寄托都带走,于是姜阈义无反顾地把所有的秘而不宣,宣之于口。
“十一分钟。”不知过了多久,姜阈忽然闷闷出声,然后他抬起头,眼睛有些肿起来地看着梁东言:“我数了,这次只有十一分钟二十七秒。”
梁东言和他对视,然后试探地、又安抚地在人唇上很轻地碰了一下:“那你很棒。”
姜阈没有反抗,他依旧在梁东言怀里,眼神却逐渐茫然,他有些难堪地开口:“你不问、我生什么病吗?”
梁东言有片刻的心虚,然后他摇摇头:“我知道。”
“你知道?”姜阈不解。
“嗯。”梁东言避开姜阈的眼神,说:“有次不小心看到你吃药了,后来就找人问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