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开颜抬头望向远处的猎隼,双眼放光。“小焉儿,我真的想嫁给他,怎么办?”
焉谷语顺着谢开颜的视线看向猎隼。上回陆惊泽同她说的话,她没懂。为何他们俩在一处会天打雷劈?“你不是想嫁给他,你是想嫁给自己的梦。梦是美的,但现实,不一定是美的。”
“不,猎隼就是我的梦。”谢开颜挽起焉谷语的手,一举一动都是怀春少女的姿态,“你知道么,我方才问他要不要钱,他一口就拒绝了。难得啊,竟然有视钱财如粪土的人。不像那些世家公子,即便不喜欢我也还是会为了谢家的钱来讨好我。他是个男子汉,有骨气的男子汉,值得我喜欢。”
焉谷语默然听着,一时间也不晓得说什么。
“好,我决定了,他就是我挑中的夫婿。”谢开颜收回视线,说得极为认真。“小焉儿,身为我的至亲好友,你是不是该支持我,顺道帮我打听一件事,六皇子他肯不肯放人。当然,他不放也成,我不介意他继续在六皇子身边当差。”
“我再帮你问问吧。”那话古怪。焉谷语心想,弄清楚再说更好。
*
临近子时,夜色静谧。
陆惊泽虽是躺在榻上,却一直醒着。他在想,为何她不能将他放在第一位。是不是那些人都死了,她才会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冷不丁地,猎隼进门,“殿下,白狮传来消息,说是找到殿下想要的东西了。”
“好。”
陆惊泽舒展眉眼,利落地从床榻上坐起,匆匆出宫去往斗奴场。
白狮一拿到生死蛊便从滇南快马加鞭赶回了帝都。而今,斗奴场是陆惊泽的,几个管事全是他的人,白狮也算其中之一。
进入斗奴场后,陆惊泽径自去往张寇锦的书房,现在它是白狮住的地儿。
“嘭!”陆惊泽推门而入。
这会儿,白狮正在喂养蛊虫,听得声响立马放下手上的东西,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小人见过殿下。”
陆惊泽快步行至书案前,望着紫金钵问道:“这里头装的就是生死蛊?”
“是。”白狮将紫金钵往陆惊泽身前推去,得意道:“小人找这东西可是花了不少精力,几乎将滇南都跑遍了。不过它也确实是个宝贝,几十年才能养出一对,还是在那蛮横的摆夷族,殿下兴许不知道,摆夷族的寨老……”
陆惊泽并没兴趣听白狮说废话,打断他道:“我说话算话,你拿到生死蛊,这斗奴场便交给你打理。”
“谢殿下赏识,小人定会竭尽全力打理斗奴场,往后殿下有事尽管吩咐。”白狮跪低感谢,喜不胜收。
陆惊泽拿起桌上的紫金钵,目光明亮,“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没有。”白狮摇头,忍不住看了眼陆惊泽,“殿下,服用死蛊之人受损极大。小人想说,殿下服用之前还是再考虑考虑吧。在我们滇南,有句话说得好,女人本身就是一种会要人命的蛊,蛊上加蛊,毒上加毒。”
陆惊泽摇头。他以为,她是糖。
第59章 母子情
翌日, 赤獒开始下床走动。其实他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多躺几日只是为了让人以为他伤得很重。
他换了身闲散的广袖,悠闲地在寝殿内踱步。
陆赢废除丞相之职是他预料内的事。倘若他是陆赢也会如此决定, 但他还会再做一件事。从彧国的官职来说,丞相权利过大, 且焉问津很得人心, 才干更是数一数二。这样的人留在身边,陆赢不忌惮才怪。
自古以来,帝王都是疑心病重的,更别说老了的皇帝,糊涂的人更容易胡思乱想。
上回, 他在御书房里见过陆赢烦闷苦恼的模样, 想来是他选的那几人办事能力不如焉问津,以至于他要处理的事翻了四五倍。
陆赢年事已高, 精力和脑力不比年轻那会儿。这里便有文章可做。
在他看来, 焉问津很难再回到丞相的位置。陆赢存了心思,名头或许会再给, 权利就不好说了。
“殿下。”突然, 门外传来了猎隼的声音, “长晋公主来了。”
闻言, 陆惊泽侧头往外看去, 只见一抹窈窕的身影倒映在门纸上。他讥诮的哼了声,上前开门。
房门一开,外头的光便闯了进来, 照得寝殿尤为明亮。
陆祈宁拎着个精致的食盒站在门外, 一见他便温柔地笑了, 颇有几分殷勤的意味, “惊泽,你背后的伤好些了么?”
陆惊泽睨了眼陆祈宁手中的食盒,面上神情微妙,似是嘲讽,“托姑姑的福,好多了。姑姑站在外头做什么,快请进。”
这声“姑姑”带刺儿,陆祈宁怎么听都不舒服,然而她面上依旧挂着慈爱的笑,“姑姑近来无事,特地给你炖了一锅鸡汤,要不要趁热尝尝?”
“好。”陆惊泽引着陆祈宁往圆桌边走,不冷不热道:“姑姑真是有心了。”
陆祈宁打开食盒,从里头端出一锅热气腾腾的鸡汤,“这三黄鸡我炖了许久,里头还加有各种药材,味道该是不差的。”
鸡汤浓郁,香味扑鼻,勾得人蠢蠢欲动。
陆惊泽怔怔地望着陆祈宁手中的鸡汤,隐约有些出神。
陆祈宁顺手拿起瓷碗,用勺子盛了一碗,直接递到陆惊泽手边,她言行温柔,像极了一位真心疼爱孩子的母亲,“来。”
陆惊泽清楚陆祈宁的鸡汤里藏着什么,但他还是接了,他凑近瓷碗闻了一口,闭眼感叹道:“很香。”
亲生母亲第一次给他做汤,却在里面下了毒,任谁都会觉得讽刺。
看样子,她已经做出决定了。
“惊泽,快吃啊,。”见陆惊泽不动,陆祈宁忍不住催促一声,“鸡汤要趁热喝,凉了便会少许多味道的。”
陆惊泽用手指摩挲着瓷碗边缘,凝眸望向陆祈宁。
对上他阴郁的双眸,陆祈宁只觉背后被人泼了盆凉水,浑身都凉透了,她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问道:“怎么,你不喜欢这个味道?”
“喜欢。”陆惊泽端起青瓷碗,广袖轻拂,两口便喝光了里头的鸡汤。
鸡汤鲜美,可他却觉得难吃,比斗奴场里的馊饭还难吃。
陆祈宁眼睁睁看着陆惊泽将瓷碗里的鸡汤喝尽,心头几番揪起,又慢慢松开。她将视线放在鸡汤上,用一种的类似期盼的语气说道:“你若是爱吃,姑姑日日都可以给你炖。”
陆惊泽放下药碗,笑着道:“那真是麻烦姑姑了。”
“不麻烦。听人说,你自小吃苦,受尽了磨难。我是你姑姑,多少算半个母亲,岂有不关心你的道理。”说着,陆祈宁的眼眶渐渐泛起红,她站起身,强忍着哭意道:“剩下的鸡汤你慢慢喝,姑姑有事先走了,改日再来瞧你。”
“姑姑慢走。”陆惊泽点点头,一脸歉意道:“我有伤在身便不送了。”
“无妨,你休息去吧。”陆祈宁哑着声,勉强说了一句,步子迈得飞快。
她一走,陆惊泽便将衣袖里的棉花拿了出来,棉花吸水后湿漉漉的,他冷着脸,扬手将棉花扔进碗里。
“啪!”棉花里的鸡汤溅了出来
他低头看向桌上的一锅鸡汤,目光深寒。“猎隼,你去将那两名舞姬带过来。”
*
深夜,陆惊泽换上夜行衣,矫健地游走在瓦檐上。
巡逻的日子虽少,但他也摸出了一些事,例如,辛白欢与她的贴身太监杨觉远关系匪浅,再例如,禁卫军直属于陆赢,从不听命于旁人,即便是陆观棋来了也一样。
路过一处时,陆惊泽看到了正在巡逻的赵寅哉,他身后跟着二十来人,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只火把,火光将赵寅哉冷硬的五官照得透亮。
赵寅哉做了八年的禁卫军统领,今年三十有六,家中无父无母无妻,为人正直,软硬不吃。
陆观棋三番五次收买他,却全都吃了闭门羹,由此可见他的忠心。
旁人都以为赵寅哉没有弱点,但陆惊泽晓得一件事,赵寅哉有意中人,只是他太过看重禁卫军统领的位置,一直不敢与那位姑娘成亲。确实,这个位置至关重要,关系着皇城和陆赢的安危,赵寅哉若是有了妻儿,那便是有了软肋。
几个飞身后,陆惊泽落在延德宫墙头。
延德宫里静悄悄的,前头有人看守,后院空无一人。如同往常一般,辛白欢屏退了寝殿外的侍女和守卫,只留杨觉远在侧。
之前有赵寅哉在,陆惊泽寻不得时间偷听,今日么,正好。
“太子老大不小,该娶正妃了。”辛白欢躺在床榻上,满面愁容,“那些姑娘单瞧都成,可我一想到她们要嫁给观棋当太子妃,便觉得她们哪儿哪儿都差了点。”
杨觉远垂首立在床榻前,不近,也不远,约莫半丈的距离。“难道娘娘心里还没定人选?”
“定不下。原本,我属意语儿,可惜焉相被皇上撤了职,她如今当个侧妃都勉强,更别说正妃了。”说到这处,辛白欢面上骤然一寒,“再说了,皇上对语儿有点意思,若是让观棋娶了语儿,他们俩怕不是要父子反目。”
此时,陆惊泽冷脸坐在屋檐上,夜风呼啸,将他的眉眼吹得锋利无比。
他看得出,陆观棋的心不在焉谷语身上,至于会不会娶,他暂时看不出。
呵,只要他活着,谁也别想娶她。
以前,他是个斗奴,不晓得什么娶不娶的,也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如今,他念了书,晓得了感情两字,便开始想了。
他要她嫁给自己,当自己的妻子。而她愿意还是愿意,并不重要。
她既招惹了他,就该招惹到底。
“娘娘,奴才觉着,皇上对焉二小姐很是上心,想必心里早存了娶她的念头。”杨觉远担忧地说着,“焉二小姐毕竟年纪小,长得又那般貌美,倘若皇上真娶了她,恐怕……”
后头的话,杨觉远没说,可辛白欢是在后宫里摸爬滚打过的人,哪儿会听不懂他的意思。
“你说得对,放任此事确实不妥。我打算过两日召语儿过来聊聊,她若是愿意,我便为她找个青年才俊早早嫁了,省得皇上一直惦记。若是不愿……”话锋顿住,辛白欢眼中掠起一道浓厚的杀气。
屋檐上,陆惊泽听得拧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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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时机差不多了,陆惊泽离开延德宫,主动跟上赵寅哉。他必须得弄清楚赵寅哉心上女子的身份,以后一定用得着。
赵寅哉行事缜密,从不与人一道回家,为的就是不让人发现他心上的姑娘。
临近午夜,道上一片漆黑,只三三两两的灯笼挂着,除打更人外,几乎见不着行人。
赵寅哉很是小心谨慎,在小巷子里走得七拐八拐。若是旁人必定会被他绕进去,可陆惊泽没有。
直到一家平凡的门户前,赵寅哉才停住身,他在院墙周围绕了一圈,痴痴地看着里头,尤其在东面的厢房边,他的步子要比其他时候慢许多。
陆惊泽躲在高楼后头,静静看着。这户人家的主人他认得,观察使狄枕,狄枕官职不高,在帝都城里却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只因他有个跛脚的女儿狄楚楚,二十四了都没嫁出去。
他估摸着,赵寅哉的心上人便是那名跛脚的姑娘。
一圈又一圈,走了足足半个时辰,赵寅哉才依依不舍地掉头离开。
陆惊泽看了眼狄府,匆匆去往斗奴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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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
焉谷语刚走近前厅便听着一道陌生的男声,她忍不住抬眸看去,只见厅上来了三人,一个坐着,两个站着。
她认识其中两个,满头白发的是大将军杜冠甫,也是他们彧国的战神,年纪稍长的是中郎将杜成峰,至于最后一个,她没瞧见过,但肯定是杜家人。
再一看,厅外摆满了聘礼。
她眨眨眼,心道,这应该不是向她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