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

    如果动手,必然会引人瞩目,然后……身份就可能暴露。他的性别虽然变了,但一胖一高的组合,稍微长点脑子的人就能猜到。
    然后全江湖,全天下都会知道他男扮女装。一想到以后船上的人会像议论北周皇帝被刺杀的语气议论他扮成了一个胖胖小娘子,他就感觉到窒息。
    什么叫社死。
    这就叫社死。
    傅希言喃喃道:“有没有什么隐晦的帮忙办法?”
    裴元瑾说:“看你了。”
    “……嗯?”
    *
    余堂突然感觉到手里的鞭子……有如神助!那一鞭挥出去,明明已经竭力了,偏偏还能再甩一段,重重地抽在对方的脸上。
    有时候,自己出招失误,眼见就要中刀,手中的鞭子就已不可思议的角度自己回援,将那一刀又抽了回去。
    哪怕两个人同时朝自己攻来,自己明显有些手忙脚乱,但鞭子它不乱啊,它有自己招式与节奏,将两个人都抽得抱头乱蹿。
    要不是鞭子是自己花了十两银子买的,用了十几年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现象,他几乎要以为是天降天阶灵器了。
    他感觉良好的对立面,就是水匪头子感觉非常不良好。
    他原本是天台山一带的山匪,后来被朝廷擒拿策反,当了一段时间的内应,好不容易帮助朝廷清剿山匪立功,本以为可以吃上衙门饭了,谁知一纸调令,让他跑来接手一窝水匪,带头响应灵教的号召。
    这是灵教为免水匪团结,无人出头,故意让他吆喝一声,起个头。当然,远在金陵的班轻语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他做的第一笔生意,居然就遇到了灵教的宿敌。
    余堂越打越顺,竟渐渐占了上风。
    水匪头子被他一鞭抽在脸上,人往旁边一冲,就倒在了围栏上。他看到下方江水,头顿时有些发昏,下意识地往下一蹲。
    他身后的水匪见状,立马丢盔弃甲,都跟着蹲了下来。
    准备再试试鞭子威力的余堂:“……”
    水匪头子一蹲下,就知道大事不妙,想要起来再战时,已经被陆达弟先一步拿刀子架住。
    余堂收起神鞭,威风凛凛地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水匪头子咬紧牙关不吭气。
    船老大却在旁边说:“好了好了,没伤到人就好,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
    陆达弟和余堂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
    也不能怪船老大怂,很多小水匪都是拉帮结派的,今日把这人杀了,明日就会遇到他的兄弟,只要船老大还要在长江上跑,就难免报复。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除非船老大转行,不然这水匪头子,他只能放,不能动。
    傅希言看着他们将那水匪头子客客气气地请下船,船老大甚至还倒送了一包银子过去,跑去问小胡子余堂:“他们这样,官府不管吗?”
    “这里是两境交界,两边的水师都不好管,除非联合执法。”余堂摇摇头:“但南虞北周的水师敌对多年,是不可能联合的。白龙帮倒是可以管,可惜不知道齐问心会不会管。”
    傅希言想:齐问心现在大概已经逃到北周境内了,想管也管不了。
    余堂自从那一日之后,就很少遇到他了,忍不住多说了句:“长江怕是要乱起来了,你以后小心点。”
    傅希言谢过他的一番好意。
    余堂顿时心里一阵欢喜,不禁朝裴元瑾看去,心想:看着人高马大,却是经看不经用的家伙。唉,可惜小娘子爱俏。
    他心酸地摸摸自己的脸蛋,一时又陶醉在自己成为了大英雄,保护了一船人的虚荣之中。
    此后,江上风平浪静,船平安抵达江城。
    跟着裴元瑾从船上下来,傅希言看着与南虞相差无几,但就是亲切几分的渡口,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又踏上北周的土地了。
    “小娘子!”
    后面传来急切的呼唤声。
    傅希言的认知里,“小娘子”这种称呼当然不可能叫自己,所以理所当然的忽略了,而裴元瑾,不用赤龙王把这个碍眼的家伙砍成十七八段,已经是裴少主的绝佳风度,自然不可能帮助情敌提醒自己的爱人。
    于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剖白一番心情的余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佳人与她的夫婿手牵着手,飘然远去。
    陆达弟看他怅然的模样,十分不解:“你到底喜欢那个胖姑娘什么?”人家统共才和你说过几句话啊?
    余堂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我觉得她就是按着我的心意长的。”
    陆达弟:“……”
    忽略对方的体型,单论样子,到底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可惜了。
    一时间,也不知该可惜对方没有管住嘴,把自己吃得这么胖,还是没管住嘴,答应英年早婚。
    第98章 胖胖是娘子(中)
    镐京城最近热得不太像话, 很多人提肉的时候,比往常谨慎了许多,生怕掉在地上, 捡起来的时候, 一面已经烤熟了。
    皇宫当然比别处好些, 至少冰块是不愁的。宫殿四个角落都摆着大块大块的厚冰, 将屋里的温度硬生生地降了下来。
    每到这个时候,建宏帝便会想起傅家。傅家小胖子进献的制冰秘方给皇室带来了不菲的进项,而自己许给傅轩的指挥使同知却已经泡汤了。
    他想着, 便着人将内阁草拟的圣旨拿来, 补了些赏赐,斟酌了一遍之后,便叫人快马加鞭送去江陵。
    傅辅在江陵干得不错,短短几个月, 就借着傅希言的香皂生意, 与四方商盟搭上关系, 又用儿女亲事缓和了与刘坦渡的冲突,傅轩也顺利进入军中任职, 虽是千户,但凭借傅家在军中的影响力,未来可期。
    本是勉强一试的棋子收到这样大的效果, 让执棋者面上十分增光, 一个湖北巡抚, 给得毫不心疼。如此一来,即便刘家日后有什么变化, 南境也有人能帮忙稳定局面。
    张阿谷端药进来, 就看到说好午休的皇帝又坐到了书案前。
    “陛下。”他小心翼翼地提醒, “太医说您毒伤未愈,还是要多休息。”
    建宏帝将批好的几本奏折往桌上一丢,起身躺回榻上:“好了,知道了。”
    张阿谷拿了根银色的小勺子,当着他的面,舀起一口药喝了:“温度刚刚好,请陛下用药。”
    建宏帝将药一口干了,眉间染上倦意:“中了这一次的毒,倒将我精养了几十年的身体拖垮了。”
    建宏帝这次天坛中毒实在蹊跷。外面都传言是万兽城动的手脚,毕竟铜芳玉潜入镐京城查探容妃之死的事,并没有瞒过多少人。
    可张阿谷作为建宏帝身边人,自然知道陛下身边的安防有多严密,被一条毒蛇咬到的概率有多小,所以始终觉得这件事另有隐情。
    但帝王心术,窥见一隅,已是刀山火海,焉敢深究。
    他连忙收敛心神,顺着话宽慰了几句。
    建宏帝的脸色依旧淡淡的,半晌才说:“去洛阳的事,再缓一缓吧。让老三也歇一歇,别这么着急慌忙的,还闹出乱子。”
    张阿谷低声说:“三殿下也是孝顺。”
    建宏帝没理这茬:“下半年的银子先别拨了,之前那些让老三先将就着用吧。银子少了,他自然就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
    此去南虞,才短短几个月,江城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但傅希言关注点有所不同,不免有种久违的感受。就好比,他原先只对路上的美食感兴趣,此时却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女子的服饰来。
    他穿着的这身是在鸠兹置办的,质地轻薄,色彩明亮,刺绣生动,突显灵动温婉。而江城女子的穿戴用色更为大胆明丽,胭脂也更为红艳。
    裴元瑾见他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姑娘,不悦地扯了扯他的手。
    傅希言回过神,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快被这身衣服玩坏了,忙道:“我们快找个地方把衣服换回来吧。”
    “这么快?”裴元瑾恋恋不舍。
    傅希言脸有点黑,似笑非笑道:“少主若喜欢,我们也可以换过来打扮。”
    裴元瑾摇摇头。傅希言五官柔和,扮女装堪称天衣无缝,换做自己,大概不伦不类得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
    傅希言显然也没指望自己的建议能被采纳,带着他拐进了一家客栈,痛快地换下了女装。
    不过这个经历还是给他留了点东西的。
    比如……擦雪花膏。
    哪怕是夏天,不擦雪花膏,皮肤也会有点干呢。
    换回男装后,再看街上,傅希言偷偷观察女性穿搭的怪癖就消失了,让他和裴元瑾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江城与江陵相距不远,裴元瑾便问要不要回家看看。
    回家,当然是想的。
    可是算算时间,出来还不到半年,特意绕路走一趟没太大必要,只怕傅辅见了他,还要嫌他烦。这么一想,嘴角不由带出了几分笑意,却是婉拒了这个提议。
    真论起来,裴少主在外面游逛的时间更长。而且新城一战,裴宫主带领长老出手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后遗症。可这个时候,裴元瑾居然首先考虑自己的感受,傅希言感动之余,不免检讨起自己在行动上是不是太过于被动,怎么让裴少主在温柔体贴这一块抢了先。
    于是,裴少主就在炎炎烈日里受到了来自另一半的春风般关怀,虽不明原因,但感觉挺好,遂坦然受之。
    两人没有惊动驻江城的储仙宫各部,自己去车行雇了辆宽敞的马车,准备走陆路北上——这半年来,坐了那么多次船,每次总要出一点事,为人为己,还是不折腾了。
    “希望这一趟顺顺利利。”
    上车前,他给车厢上了一炷香,祈祷车神保佑,风调雨顺,万事如意。
    刚开始,还是很顺利的。
    但一出江城,总能在路上遇到搭车的人,傅希言问了车夫才知道他们这个型号的车厢在江城差不多等于公共汽车。
    这……好吧,前世的公共汽车可不便宜,他也算是坐豪车了。
    拒绝了几次,可后来看到一个年老的奶奶带着年幼的孙子在路边热得直喘气,终究还是心软了。接了一笔生意,自然有下一笔。
    到后来,每当马车停下,他已经能够很自然地说:“去哪儿,几个人……嗯,总共六文钱。”
    钱还是要收的。主要是不想让对方感觉自己施了恩惠,然后一路坐得小心翼翼。像现在这样,花了钱,平等地坐在车里,高兴就聊聊天,累了就径自打瞌睡,大家都能轻松自在。
    从江城到洛阳,一共赚了一两多,抵车费自然是不够的,但正好能进城打打牙祭。
    他与裴元瑾初见在裴介镇,再见就是洛阳。
    故地重游,倒也没有产生太多缅怀的情绪。实在是,那时候的他们还不算相熟,彼此之间,都还留存着抗拒和别扭。
    哪像现在……傅希言靠过去,亲昵地蹭了蹭裴元瑾的胳膊。
    裴元瑾低头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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