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节

    他把柔软的抱枕垫在背后,然后扒开果罐,一边啃着干果,一边翻着何琰先生的最新画册本,唔,脑洞真大,刺激,好刺激……
    就算自己一个人,他也得好好过节不是?
    正当他自娱自乐地咬着松子翻画册时,忽然门轻轻开了。
    他狐狸耳朵一竖,顿时就是一个激灵,赶紧捞过一个抱枕压在何大名士的画册上。
    手忙脚乱间,把果盘打翻了,干果蜜饯滚了小半床。
    萧暥有点绝望,人家是半床花月半床书的风雅,他是什么?半床蜜饯半床坚果?
    魏西陵已经站在他榻前。他微微地挑起眉,就算是魏战神千军万马都岿然不动的神色,此时也是一诧。
    就见萧暥怀里紧紧抱着一只枕头,坚果蜜饯撒了半床,惊魂甫定地睁着一双隽妙的眼睛,那神情和枕头上的那只小狐狸倒是相映成趣。
    魏西陵将一碗软糯的汤圆放在他床头。然后一掀袍服坐在他床边。
    萧暥鼻子立即闻到汤圆的香味儿,悄悄咽了下口水,但是又不敢撒手放开膝头的狐狸靠垫,这下面可是何大名士的著作啊!
    别人看到了还好说,但是魏西陵是什么人啊,刚毅严正,嫉恶如仇……如果被他看到了……
    萧暥不敢想,真不敢想……
    魏西陵见他捂着枕头不动,眼角时不时瞥着碗里的汤圆。
    魏西陵微微蹙眉,想了想,然后似是明白了什么,面无表情地拿起碗,抬手舀起一个溜滑的汤圆,认真地送到他唇边。
    萧暥:唔……!
    第106章 剿匪
    萧暥想伸手去接住碗,可是他心眼又贼多,就怕万一这是魏西陵兵不厌诈声东击西呢?
    于是他更不敢挪开正严严实实捂住抱枕的狐狸爪子,所以这种情况下,就只有张嘴了……
    虽然这挺尴尬的,但他是病号没错吧?
    魏将军身为大好青年,理应关爱老弱病残孕没毛病吧?
    最后一个划掉。
    他心里四六不着地想着:我这不算欺负他。
    唔,这汤圆还是芝麻馅儿,好吃。
    他一边吃一边眼底偷偷瞄着魏西陵,魏将军不愧是军人做派,作风严谨,居然连喂个粮都那么准确,绝对不会糊他一嘴。
    萧暥就算闭着眼睛吃都不怕噎住。
    吃完了,舔了舔嘴角,萧暥瞥着碗底,客气道,“多谢将军费心,我休息一晚,明天就好了。”
    言外之意,他这是因为发病了才给投喂的,特殊情况,不算黑历史,不算啊!
    魏西陵不和他多啰嗦,起身扫了眼他捂得严严实实的小狐狸抱枕,就知道他藏着东西。
    魏西陵速来知道这人小动作极多,也不揭穿他就走了。
    等魏西陵一走,萧暥赶紧扒出那本画册子,长出一口气,立即藏在了褥子底下。
    然后又把撒了满床的甘果蜜饯全收拾到肚子里去,才迷迷糊糊睡着。
    窗外隐约传来的爆竹声里,这一年的新春就这样过去了。
    *** ***
    上元夜,大梁城的街头人头攒动。
    魏瑄回城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分。
    在除夕夜撷芳阁的一场大火后,尚元城虽然修整了几天,但在容绪的精心经营下,这生意又迅速回暖起来。
    上元夜灯会,车如流水马如龙,又是一派繁华景象。
    魏瑄丢了魂似得穿梭在热闹的大梁街头,这是萧暥苦心经营的尚元城,如今,尚元城建成了,他却走了。
    他曾经跟自己说过,“每年的上元节,大梁城三天三夜灯火不熄,等殿下到了那里,臣带殿下去看看”
    这话他还记得吗?
    满目浮光掠影的繁华,对魏瑄来说却只是一个空壳。
    魏瑄失魂落魄地在人群中游荡,忽然想到了一个去处。
    之前心烦意乱,他居然忘记了。
    灵犀宫里,苍青正坐在五色池打盹。
    魏瑄推了推他,急道,“苍青,我想看萧将军,他在哪里?”
    苍青随即一手轻轻拂动湖水,大梁城满城的华灯在眼前流过。
    苍青咦了声,“他不在大梁?”
    魏瑄道,“他应该出城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苍青面有难色,“这不好办了,这五色池只能看到有三生石的地方。”
    “什么意思?”
    “这五色池里的情景是通过三生石映射来的,当年苍冥族的先人曾经在世间散落了八十八枚五色石,可以看到世间万象。但是经过这几百年的风雨,有些石头被泥土掩盖,有些沉入湖底,还能使用的就只剩下十二颗了,且分散在各处。这三生石就像那老太监的千里眼一样,能映射出附近的一片区域,所以我只能看到这十二个地点的情况。至于这大梁城,因为这枚萤石在大梁城,所以大梁城的情景,我也能看到。”
    魏瑄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还是见不到他……
    他现在只求能看看那水中的幻像,只求能再看看他的模样,这都不行了吗?
    苍青见他面色惨白如鬼魅,瞳孔漆黑,神色恍惚,眉间竟隐隐浮现出一个火焰剑芒似的印记。
    他顿时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他赶紧道,“魏瑄你只是想要看到他,我还是可以的。但不是现在的他。”
    魏瑄恍然才回过神,“什么意思?”
    苍青道,“这三生石之所以称为三生石,因为它能映照出过去。而有两颗石头正好照见过他的影像。”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一片秋日里金黄的原野,太阳快要下山了,原野上都是齐膝的蒿草,驻扎着军营,大军似乎调动出去了还没回来,只留下一些值守的人。
    野蒿间,忽然出现了一张极漂亮的小脸。
    那脸蛋儿虽然脏兮兮的,但是精致小巧,下巴尖尖,惹人爱怜,两道清隽的眉毛像是画出来的,尤其是那双隽妙的大眼睛非常灵活。
    这……这是萧暥?!
    “这是何时?”魏瑄道。
    “那就不清楚了,大概十多年前。”
    那小家伙还有个同伴,那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比他大一溜,背着一个囊袋,明显是给他打下手的。
    他们在蒿草中七拐八弯,虽然大部队还未回营,但四周都是持刀执勤的哨兵。
    那大个子明显有点害怕了,道,“你知道粮食在哪里吗?咱……咱们快点……”
    萧暥眯了眯眼睛,蛮有把握,“跟着我就是了。”
    他看向前方,那个军帐很大,应该有吃的!
    他们快速地猫着腰到了军帐前,萧暥悄悄用随身的小刀割开军帐,往里窥看。
    账内有好多书,萧暥的目光忍不住在搁在架子的剑上停留了一会儿。
    最后看到了那个书案前的背影。
    那是一个文雅的男孩,正在伏案写着什么,萧暥只觉得他坐得身姿特别直,写字的姿势也很好看。不由地歪着脑袋凝视了片刻。
    旁边的大个子等得急了,“你看到什么了?有粮吗?”
    萧暥低声道,“唔,好多书,还有剑,还有……”
    大个子扁扁嘴,“你又不识字,管书做什么。”
    就在这时,坐在案前的男孩忽然转过脸来,那是一张清俊中的脸,一双带着冷意的眼睛正对上萧暥的眼睛。
    萧暥眼梢一挑,赶紧掩住帐缝,“快跑。”
    *** *** ***
    萧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
    以前在军营,每天辰时,他都让云越喊他起来,但这一次南下安阳城,他没有带上云越。
    云越的腿伤还没痊愈,就经历了除夕夜的这一场鏖战,萧暥担心他带着伤再跋涉千里,年纪轻轻的这腿怕是要落下残疾了。所以他这次来安阳,给云越留下了好生修养的命令,至于他去哪里,连云越都没有交代。
    萧暥现在住的是一个两进的院落,安阳城两个月前还被匪寇霸占着,城内的屋舍破坏严重,能有这样一个宅院住已经不错了。
    天气还很冷,他隐约能闻到空中的腊梅香。不知道为什么,这寒冷冬日的梅香让他心中涌起无法言喻的孤寒和悲凉,郁郁不去。
    他心里寻思着,难道是自己潜意识里的记忆么。前阵子在京城和老王家,以及明华宗一伙人整天勾心斗角明枪暗箭,真是心力交瘁,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什么了。
    上元节过去,说明休沐也结束了。
    萧暥他这次提前来安阳城不是来躺在床榻上的,他得办事儿。
    阿迦罗统一十八部落的脚步,北宫达厉兵秣马五年后的一场大战,都不会因为他这一身的伤病而延迟的。
    萧暥清楚,在这个乱世里,弱肉强食,片刻都不会留给他喘息。
    眼下魏西陵在安阳城,给了他一个机会,他必须抓紧。
    他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起身,谁知这睡了一夜,浑身的伤痛反倒都复苏过来似的,来势愈烈,心口痛地他倒抽凉气,身上每一寸筋骨都酸痛地发颤。
    他刚想去捞架子上的衣裳,忽然心口一阵激痛像闪电般击中了他,他闷哼了声,揪住心口的衣衫,整个人却倾倒下去,慌乱中他赶紧攀住床架。
    大概是外面值守的锐士听到了动静,门开了,他正疼得眼前发黑,忽然被人干脆地抄住腰抱起来,放回了床榻上。
    放肆。萧暥刚想低声呵斥,接着就看到魏西陵寒冰般的一张脸。
    ……!
    萧暥顿时一惊:他不会一直没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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