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神光剑在半空之中转过了一个弯曲的弧度,化为了一柄巨大的锅铲,将我牢牢束缚在了半空之中,然后狠狠地拉到了腾格里的正前方,和它面面相对。
“那么……我就杀了你。”腾格里淡淡地道,“你愿意替她先死么?”
腾格里的话让我的心头一颤。我错愕地转头看向了一旁正在舔舐着伤口渐渐恢复的娜戈,娜戈正虚弱地看着我,她的断口处正在缓缓地生长出新的皮肉来,但是这个过程显然带给了她巨大的痛苦,我能够看到娜戈的身躯都在皮肉的生长过程之中不住地颤抖着。
面对着杀气腾腾的腾格里,我能够感觉到窒息般的压迫感,但是,却没有面对大红龙或者撒达时的那种恐惧感,面对大红龙和撒达时,我有的只是浓浓的恨意和面对巨兽般的寒意,但是面对着腾格里,我却没有那样的感受,虽然腾格里带给我的压迫感并不比大红龙弱多少,但是它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个闹翻了的老熟人。
我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腾格里,然后又看了看一旁脸色倦怠虚弱的娜戈,最后,我无奈地看向了腾格里,道:
“如果杀了我,你会不杀娜戈么?”
腾格里淡淡地道:
“当然不会,我还是会杀了她,然后取走她的神兽芯片。但是,我会让她死得体面一点。”
我的心脏微微一颤,眼神一黯,道:
“可以……可是,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么。如果我非死不可……我只希望,你能够在我死前满足一个条件。如果你承认……我们曾经是朋友的话,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上杉君。”
腾格里淡淡地道:
“什么条件。”
我的心里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悲意,我定定地看着腾格里,道:
“你能……让我再见雨瞳一面吗?我这个失败的爸爸……想跟她道个别。”
听到了我的请求,不仅仅是腾格里,就连娜戈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错愕之色,但是很快,娜戈脸上的这一丝淡淡的错愕,渐渐地收敛,最后却变成了一丝释然与黯然。
“你不用求他。”娜戈轻轻地道,“如果你真的想见她……我现在就可以让你见她一面……反正事到如今,我也是必死无疑了,呵。”
娜戈的脸上浮现出了浓浓的自嘲之色,她深深地看着我,下一刻,娜戈的身体开始渐渐地收缩,渐渐地变小,巨大的蓝色身躯就如同无数的雾气般在高空之中缓缓消散了,而在这飘散的蓝雾之中,一道纤柔的倩影却是渐渐浮现而出,那赫然正是变回了人类形态的娜戈女王。
娜戈定定地看着我,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瞳之中,此刻却是盛满了浓浓的悲伤。
那是怎样的悲伤神情啊……
认识娜戈以来,我真的从来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过这样悲伤的神情。
那神情之中,有凄凉、无奈、不甘、自嘲,还有着浓浓的……孤单。
那一刻,我突然感受到了娜戈的心。
她在嫉妒着,嫉妒着雨瞳。
几个月来和雨瞳争夺着身体,多少天的挣扎,多少次的努力,可是到了最后,她最后却还是把身体的权限归还了雨瞳,输了这一场她精心策划了不知多久的比赛。
她一定……很不甘心吧。
对于她来说,她活着的全部历史,就是争取活到最后的历史。可是,她却没能够做到。
那么,她在那段为生存下来而挣扎的岁月里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什么而苦,为什么而乐呢?
在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痛苦之中,我也感受到了属于娜戈的那一份独特的悲伤。看着娜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我的心中刹那间却是滑过了一丝的触动与愧疚。
“算了……”我轻轻地道。“娜戈,算了……就这样吧……让雨瞳安安静静地离开,也好……”
娜戈重新睁开了双目,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眼瞳之中却是一片清澈之色。
我冲着她苦笑了一下,道:
“就这样就够了……让雨瞳见到我,我会更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的……”
娜戈的脸上浮现出了深思之色,她定定地看着我,一双颤抖着的眼睛就像是小女孩一样纯真而清明。
我重新转向了腾格里,道:
“你可以动手了,上杉君,我已经准备好了结束这一切……”
腾格里眯起了眼,它细细地用它那巨大的狼目打量着我,而就在下一刻,它缓缓地道:
“好……那么,我满足你……再见了,龙飞晖。我还是会记得你的……”
下一刻,腾格里的额头中心浮现出了又一柄尖锐的神光剑,这一柄神光剑就如同旗帜一般飘扬在半空之中,而下一刻,腾格里缓缓地偏转了头颅,细长的神光剑就如同时钟的指针一般在半空之中扫过了一个巨大的半面,然后狠狠地向着我的脖颈切割而来!
不像面对其他神兽时那样,这一次,我没有闭上眼睛。
我的视线一直落在腾格里的双瞳中央,在神光剑向着我的脖颈扫荡而来的这两秒钟的时间里,我一直和腾格里对视着。我看着它,而它也看着我。
我想要睁着眼睛见证这个世界离我而去。我想要看这个世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彗尾一般的神光剑以惊人的速度扫到了我的脖前,我甚至已经能够预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神光剑会轻轻松松地切断我的脖颈,在不到百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我的身体和头颅会分离,但是那时候,我还不会死,但是接下来,折返回来的神光剑会再一次劈中我的头颅,将我的头颅斩成两段。当然,腾格里也有可能就此收回神光剑,不再补刀,而我的身体和头颅就这样高高地从半空中坠落而去,带着不断飞洒的浓郁鲜血深深地嵌入到雪地之中,然后,我会在难以忍受的剧痛之中,渐渐地感觉到我的皮肤变冷,然后,我的意识也会最终消散而去。
就像风中的残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