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依落眨着大眼睛坐在桌边,一左一右看着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句地闲话家常,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哪一档子事儿,可真不敢相信说这话的时候,肖奕扬眼中始终是温情的光芒。而且进门的时候,听那个男人说话的意思,是知道他是皇上的,那么,能和皇上这么聊天的人,会是谁呢?
她疑惑地瞅过去——这男人真帅,不像肖奕扬那种柔美,也不像师兄那种阳刚,完全是帅得恰到好处……
“落落……何依落。”
“嗯?”何依落恍然回过头,才看到肖奕扬在叫她,而且应该叫了好几声了。难道自己像个色女一样只顾着对着陌生男人瞧了吗?她忙呵呵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你们聊。”
肖奕扬抬手捉住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才道:“落落,还不见过宣毅王爷。”
宣毅王爷?宣毅王爷!何依落脑子“轰”地一声。回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真的是宣毅王爷?我的天!你是宣毅王爷啊!”
是,能和肖奕扬如此如家人一样话家常的,除了宣毅王爷肖然还有谁?
肖然打量着这个一身粉色桃花男装的何依落,实实地想笑。整天在皇上身边,有必要见他一个王爷就惊异成这个样子吗?他可是不知道在何依落心里,自己的“伟大事迹”早就津津乐道,更被奉为偶像了。
何依落实在是兴奋得不能自已,更从凳上跳起来站到了肖然跟前只怕没看仔细。“你就是当年从大殿上策马抢走皇后的宣毅王爷吗?真的是你啊!天!宣毅王爷你简直太帅了!”
肖然皱了眉头,顿有点不知如何反应。而何依落已经一把被肖奕扬拖了回去跌坐在他身边的红木凳上。何依落完全还在状态之外,只是想甩掉扰人的阻拦,跃跃欲试差点还要起身凑过去,腰身却被肖奕扬死死扣住。
“何依落,我命令你给我坐好。”他的嗓音低低的,却掩不住瘟怒。这女人有必要在他面前对另一个男人花痴成这样吗?而且还提那件事……
“哎呀哎呀,你别拉我呀。不是你带我来见宣毅王爷的吗,还不让我好好看看?”
肖然笑了,索性正过身子对着何依落:“承蒙小公子如此看重,本王不敢当。”
“当得当得。宣毅王爷你不知道江湖上都是怎么流传你的,那可是神一样的人物。哈,赶明儿我给人说我认识你,看江湖上谁还不让我三分。”
“江湖?”
肖奕扬一掌拍上她的后脑使劲揉了揉,“听她胡说八道。”
“谁胡说八道了?你是不是到现在还对宣毅王爷不服气啊?”
肖奕扬一口气哽住,呲牙正想对她怎么驳斥一下,外面就传来一声银铃般的娇唤:“肖然。”
跟着那声音进来的女子,一袭淡紫的水裙,飘纱轻盈,腰身婀娜。好一展粉白娇俏的脸庞,嘤嘤红唇笑得好似雪莲花,清灵的美目脉脉含情,看到肖然时,更是万般的温柔道不尽。
“还没歇息?”肖然起身过去,执起了女子的手,更抚了抚她的脸颊,充满了宠溺。
“没,钰儿缠着我一起查医书,总算是刚刚弄出了点眉目。”
“还让钰儿跟着你熬夜,你这做娘的……”
女子撅起了小嘴,眼底里更是柔得要滴出水来,“人家做娘的在培养孩儿刻苦研读的精神嘛……是不是?”
何依落看得出神,这情景立刻让她顿悟到什么是肖奕扬口中的女人如“春风拂柳”般的撒娇——这仙子一般的人儿,就是女人看见了也心疼三分啊。
“这就是宣毅王妃吧。啧啧,什么叫做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就是单看这两个人站在一起都像是画儿里的人物,扬,你输得心服口服了吧。你瞧瞧,宣毅王爷这种男人,哪个女子能不喜欢啊,又有男人味儿又会体贴人……”她抬胳膊撞了撞旁边的人,瞧着没反应才回头看去,看到肖奕扬并没有在看她甚至好像根本没听她说话,只是将目光淡淡地而又专注地落在了那边。
那边肖然微微将头伏低了点:“我是担心你睡不好,而且,还有他……”
女子低低笑着轻扶住他摸向自己小腹上的手,掩不住一脸的甜蜜和幸福。
何依落收回目光看向身旁,他竟还在目不转睛!你、你看什么看啊?人家夫妻两个恩爱情话有你什么事儿?你还嫉妒了不成?
“喂,再看眼睛珠子就掉出来了。”何依落禁不住提高了嗓门。
她的声音没有惊扰到肖奕扬依旧的专注,倒是引得门口处的两个人都看了过来。女子的目光看定时,露出珍珠般的贝齿轻盈一笑,那一笑,温婉而绵长,真真地从心底里笑出来,好一会儿才走上前两步:“皇上,你来了。”
肖奕扬已经同时站起了身,也是上前了两步,墨黑的眸子有一丝汹涌闪动,完美的唇线幻化出一道柔软的弧线,微微颤了颤才开了口,“玥儿,好久不见。”
似乎从未有过的低沉而温软嗓音,却直让被甩在身后的何依落莫名不安。她起身紧跟上来两步瞅着肖奕扬,而他还只是看着宣毅王妃,眼睛眨也不眨。那高远莫测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在她印象里,他要么清朗、要么不恭、要么挑衅、要么玩味,但如此专注认真的模样却没有——这让何依落很不快。
人家早就是宣毅王爷的妻子了诶,难不成你还惦记着?早些时候你没抢过到手,败就败了,怎么能还想着?为了她你连宫里的妃子都瞧不上眼,为了她你甚至去喜欢男人了,可瞧你这样子,该不是不喜欢女人其实是假的吧?
“肖然说你今晚会来,我是没想着到这会儿了。”
“别说你没睡是专程等我来的。”
他竟然明目张胆地“****”!何依落不淡定了,伸手揪住肖奕扬的袖子就想要拽,却看宣毅王妃扑哧笑了出来,连牵着她手的宣毅王爷也笑了。肖奕扬更是笑得惊艳。一下子,刚刚略有紧绷的气氛全然松弛下来,何依落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肖然牵着闵玥儿坐在凳上,接上话说:“还不是为了帮你验查那几个物件,玥儿忙了几天几夜。”
肖奕扬耸耸肩:“这时候自然你们得帮我,堂堂宣毅王爷没让你在朝为官为朝廷效力,‘神医圣手’传人没有被留在御医殿传授医术,你们啊,就偷笑吧。”
“没办法,当年走的时候就说过,不会再踏入皇宫半步。”
肖奕扬哑然失笑。闵玥儿也笑了:“肖然说得没错啊。不过,皇上有事,我们自然不会不管。我就是再熬个几天几夜也应该啊。”
“还是玥儿对我好。”
即便他这么“****”地说着,几个人却都笑得很不以为意。何依落明白了,他这才是恢复了他一贯的模样。可是,刚刚那一瞬的深沉和认真是那么历历在目——到底哪一个他才是真的?
“这位小公子是……”闵玥儿甜甜笑着看向何依落,何依落面色一紧,正不知怎么回答的时候,肖奕扬就开口了:“哦,落落,我带来玩的。”
这解释,跟没说一样,不过何依落却觉得恰好。如果他真说了自己是女儿身,是他在宫里的妃子,那才叫自己有些不好容身,毕竟面前的女子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吧。不知怎么的,想到这里,何依落便落寞得不能自已,只能撑着面带微笑地说:“见过宣毅王妃。”
“别这么见外,叫我玥儿就好。”
即使心里落寞,何依落却丝毫没有对她有什么反感,相反的,还有着说不上来的亲切感,于是也就改了口:“玥儿姐姐,我好久之前就知道你。”
“哦?”
“知道你和宣毅王爷的事。真的,特感动。”
“哪有多少事啊,听皇上添油加醋了吧。”
“我会自揭疮疤吗?”肖奕扬有些自嘲,随即又揉了揉何依落的后脑,“都是她自个儿道听途说来的。”
“不是道听途说,连说书先生都编成段子了。”
“说书先生的话更没谱。”
“你就别为自己的失败拼命掩饰了。”
肖奕扬虎虎地斜她一眼,“真不该带你来。”
“迟了。”
两个人的斗嘴在旁人看来更加有趣,肖奕扬一时辩不过只得转移话题,“我只是说今儿没时间和你争论,说下去天就要亮了。”
“那倒是真的,的确有几件要紧的事。”肖然说到:“其一,那笔赃款已经查出了动向,其转移途径和藏匿处极为隐秘,幸得今日得到了密信的举报才得以暴露。而且,那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甚至包括国库之中的近一半,而这背后隐藏之人……正是御史徐长德。”
“徐卿婷的爹?”何依落惊讶地失声道。“呵,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定是他平时得罪人太多了,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而肖奕扬表情淡然,显然并不十分意外,“不止这么简单吧。”
“徐长德一人断不可做出如此大的事来,朝廷之内有着与其很密切的关系网,只怕包藏更大的野心。”
“是,前朝遗留着一部分保守顽固的老臣子,他们都是他的忠实党羽。”
“而且这股力量发展到目前为止,你不得不防。包括宫里也有渗透,就比如近日来发生的一起起命案。”
“那些东西都查出眉目了?”肖奕扬转向闵玥儿问道。
闵玥儿点点头:“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迷幻药物,那个出现疯癫状况的妃子,起初一定便是通过膳食被这种药物加害了。”
何依落越来越听出了点名堂,跟着就问:“迷幻药物倒能想得通了,可起火是怎么回事?都说那火是从自己肚子里着起来的,四周的物件都好端端的,这也太奇怪了。”
“说奇怪也不奇怪,皇上,还是那些膳食器皿之中验出的,那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西域奇毒。其中所包含的,就是一种叫‘磷石’的物质。这种物质很容易点燃,而它在人体内越积越多,达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在那种迷幻药发作时便会跟着剧烈摩擦,使得温度升高,即使没有明火,也能产生自燃的现象。而你送来的那三具尸粉里便含有大量的磷石,正好印证了这一点。”
“那、那就是有人在给她们下毒了?为什么?”
“两个宫女怕是被殃及的。送去长春宫的膳食通常被她们克扣下来一半自己享用,没曾想就中了和兰妃一样的毒。”肖奕扬沉沉地道:“而实质上兰妃也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她恰好处在那么一个位置,可以用来作为引出‘冤魂附体、妖女作乱’的说法而不被怀疑。加上两个宫女跟着丧命,这说话算是更有说服力。兰妃呢,作为曹大人的女儿,如果在宫里死了,我既少了一个威胁曹大人的人质,曹大人也会因为其女儿的死而怨恨于我,丧失坦白罪行的可能性。无奈当他们并没有看出曹大人有明显迁怒于我的迹象,便一不做二不休派了杀手刺杀曹大人企图杀人灭口。”
“曹大人死了?”
肖奕扬摇摇头,“非但没死,还以此将他们暴露了——这也算是将功补过。”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何依落和手连连拜了拜,转念又想到了什么,“那宫里是谁下的毒?”
“你觉得呢?”
何依落眨眨眼睛,说得小心翼翼,“太妃娘娘?对!一定是太妃,还有那个徐卿婷!原来她们是在贼喊捉贼啊,还利用这件事来陷害我,真是太恶毒了!对了对了,她们还想要陷害国父。”
肖奕扬表情顿了顿,抬眼和肖然对视了一下。
何依落肯定地点点头,对肖然说:“宣毅王爷,她们就是想要用这件事来陷害你父亲的,说宫里妖孽作乱是受国父指使,这不是明摆着陷害忠良吗?”
肖奕扬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这就对了,不然也枉费了他们如此大动干戈,果然是想一箭多雕。如今朝廷之上,国父所代表的支持新政力量是他们保守派的最大威胁。我看,可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