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每一天,当他冷冷地点点头,接过秦红菱手中的东西,转手就往别处一放,或者随手交给了下人。
孟潇潇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见,秦红菱眼中的受伤,真真切切地在眼前,那么清晰那么深刻。
原本情敌受挫,她是应当高兴的。
但孟潇潇的心中,却慢慢地,悄悄地……替她生出酸涩。
人家说,同情敌人是愚蠢的。
孟潇潇心里也明白,自己对秦红菱心有戚戚,人家看自己却只有咬牙切齿的份儿。于是倒也并不曾多说什么。却是这一日孟潇潇难得心情愉快,照着玥辰曾经教导过的方法打坐了半日,身心舒畅,吃过午饭便在院子中溜达。
走了一半,忽然想跟芷儿玩丢沙包,便软磨硬泡,叫芷儿回去拿,自己在花荫亭子里等她。
才坐下没一刻,便猛听得背后脚步响,不及回头人已到了跟前,秦红菱的声音柔中带刚,冷冷地道:“王妃娘娘,今日兴致倒好?”
孟潇潇多少有些吓了一跳,猛回头扯出一张假惺惺的笑脸:“啊,是啊……呵呵……今天……天气不错嘛!所以出来逛逛……不过眼看有点热了,我……我这就回去啦……”
人一边说着,一边脚步就往后退啊退。
只是这一招在秦红菱面前已经是第二次用,便不灵了。秦红菱一回生二回熟,见孟潇潇要溜走,立刻脚步一动,移形换影挡住孟潇潇的去路,一双眼睛亮得如星,咄咄逼人道:“娘娘莫走,我有一句话,今日一定要问娘娘。”
孟潇潇悄悄攥紧拳头,心口里砰砰跳,算计着万一需要动手,要把火喷到什么地方,才能够不伤到秦红菱,却又能足够吓到她,一时便绷紧一张脸,唯唯诺诺道:“你……你说……”
秦红菱倒也并不扭捏,便直白地开口道:“王妃娘娘,咱们可是要打仗了?”
孟潇潇愣了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顺口,便搬出那拿来搪塞侍从的话道:“咱们虽然算不得正经后妃,也算是内宅女子,如何能妄议这样的话题呢?尚若一不小心,传出去一两句,若被人乱讲成了谣言,恐怕造成的混乱甚大,便是罪孽了。不如咱们就听从王爷命令安排,乖乖等待,岂不好吗?”
这一番话听来温婉,却是威逼利诱双管齐下,纵然只是反问,却是要对方不得不低头答应的意思。
谁知道秦红菱却不肯如此乖乖就范,硬是脖子一梗,硬邦邦地道:“我本以为王妃同王爷相伴奔波万里,也算是不凡的女子,为何居然如此迂腐?若是将来有刀兵祸事,咱们总该提前有所准备,也是替万民着想的好事,怎么倒要捂着藏着?”
孟潇潇本来也是这番想法,被她这样一说,全说在心坎儿内,竟是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秦红菱见她愣怔,更加得意,忙趁热打铁道:“我只想问王妃,是不是要打仗了?若是当真可能有刀兵之祸,我想恳请,随王爷一同上战场去。”
孟潇潇被她这样一将军,顿时有些尴尬:“这样的事,如何是我能定得了的?何况我也不知是否真的会有祸事,如今你纵然问我,我也没有答案给你。不如等我今晚回去,问过王爷,明日再给你答复可好?”
想来秦红菱乃是将门虎女,马上功夫也十分厉害,想来若然上了战场,也许对龙玥天,也能够多有助益。孟潇潇一时便觉得,若是自作主张将她否决掉,反而倒有些不忍。
秦红菱得了这个答案,皱皱眉头,不肯轻易就善罢甘休。居然就往前一步,一把捉住了孟潇潇的手腕,攥得如铁箍般紧,大声道:“王妃娘娘这样敷衍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更知道,娘娘的脸一翻一变,最是快得如唱戏一般。如今娘娘若不能给我一个准话,我断不能如此就走。”
孟潇潇简直就吓得心都要跳出来,却是死死攥紧手不敢轻举妄动,要知道秦红菱是龙玥天都不敢轻易惹恼的人,正值南耀和西越就要大动干戈的当口。若是闹翻了惹怒秦飞鸿,东翔和西越成夹攻之势,南耀腹背受敌,必定是朝不保夕。到时候龙玥天的名声岂不就全完了?什么找到天熙宝藏统一四国,也就变成了痴人说梦的泡影。
却竟是,一时把个喧闹火爆的孟潇潇,逼得没有办法,被秦红菱捉在手中,死死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忽然远远传来一声惊叫,耳边衣袂破风之声响起,一个人影几乎是转瞬就从天而降,如一只猛兽般扑向两人之间:“放开她!”
孟潇潇只觉得有人把她胳膊猛力一扯,禁不住倒退三步,站稳才发觉,炎弘挺身立在她和秦红菱之间,一手还死死抓住秦红菱的手腕,与她对峙着。
“炎弘!”孟潇潇忙纵身扑上前去,一把抓住炎弘的手臂,“不要伤她!”
炎弘面露犹疑,还未来得及说话,却是秦红菱急怒攻心,扬声就尖利地道:“孟潇潇!我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歹毒心肠,蛇蝎之心。本以为,你若是害我,不过是因争锋吃醋的小事。你却居然还敢同外人勾勾搭搭,对不起玥天!你……你这个****贱人!专会使妖法惑人的魔精!怎么当日不曾在火堆上烧死了你!”
一边骂一般纵身扑来,却被炎弘手脚利落,三两下擒拿住死死抓在身前。秦红菱却理也不理,仍旧愤怒得面目狰狞,死命挣扎着试图往孟潇潇身上扑,简直像是要咬孟潇潇一口才能善罢甘休。
孟潇潇顿时被她骂得一头雾水,想了半天才明白她到底在骂些什么,一时一股气恼直冲上头顶。
我处处是为你考虑,如今你却来恩将仇报,开口就污言秽语,诬陷侮辱?若是如此,那就当我全部的体贴,都是驴肝肺好了!一时便大声道:“秦美人,你在说些什么,莫不是……你得了失心疯病了吗?”
秦红菱来势汹汹,在后花园中拦住孟潇潇的去路。
孟潇潇本来也心知肚明,知道秦红菱不可能轻易放过与她的恩怨。一时短兵相接,只想着怎么逃脱才是。却是推脱敷衍了两句,居然秦红菱仍旧不肯罢休,只是一伸手,如铁钳般抓住孟潇潇的手腕,硬邦邦地逼迫孟潇潇,非要她赶快给出答复,要她当场一定应允下来,答应让龙玥天带她上战场去。
孟潇潇正与她僵持不下,竟是不知如何是好,却被炎弘撞见,一声大喝之下,便冲过来把她两人分开,三两招死死制住秦红菱。秦红菱挣扎不开,却竟是仍旧如猛虎一般,急吼吼冲孟潇潇嘶声尖叫;口口声声,直叫着骂她是迷惑人心的狡猾毒妇,恶形恶状,不绝于耳。
孟潇潇本来做了王妃,平时都要装个贤淑端庄的架子来唬人,端得习惯了,并不轻易动怒。却是被秦红菱几句,骂得实在难听,一时胸口中愤懑喷薄欲出,顿时脑筋一转,便油然生出一个主意——你敢给我扣黑帽子,欺负我是好人,就不会说你吗?哼,污蔑恶心人谁不会!看谁更狠!
顿时开口就摆出一张又惊又怕的脸,语气夸张大声地道:“哎呀,秦美人!你这是在说些什么,莫不是……你这些日子过得憋闷,得了失心疯了吗……”
方才闹动得大,炎弘扑过来时带的侍从,早叫了许多人过来围观,孟潇潇一声惊讶的感叹,顿时引得一片人惊叹得窃窃私语,视线刷刷地落在秦红菱身上。
秦红菱本来是个娇俏女子,却是今日情急之中一番混战,又与孟潇潇和炎弘都纠缠过,看去早已头发散乱,面色泛起一层油光,急怒之下,面目狰狞,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中喷出怒火。她本是刚烈女子,傲慢的千金小姐,又在愤怒之中,那眼神凶恶得简直似要把人一口水吞了。
这样的形状,便是常人,也看去有三分疯。何况孟潇潇斩钉截铁,穷追猛打地道:“人家说乍一离了故土,都容易水土不服,若是有什么心头想不开的事情,便容易积郁在心,秦美人,你快冷静一下,若是静不下心来,我便传了太医来,与你把脉看诊一番吧?”
秦红菱本来见众人目光,有些发愣,却被孟潇潇这样假惺惺说话一激,更加气得跳脚,大声嘶叫道:“你这毒妇!不要血口喷人!”
孟潇潇便早在等她急怒攻心,此时见她更加把把柄递到自己手里,顿时喜上眉梢,缩了身道:“秦美人,我并未惹你,怎么你今日咄咄逼人?莫非当真有些哪里不舒服吗?”
秦红菱越发愤恨地破口大骂,披头散发,看去确实更加显出几分疯狂。
却是芷儿早已跑来,在人群之中,听见孟潇潇的话,顿时响应:“美人疯了!大家快保护王妃!”
众人本来害怕,并没有主意,却突然就被这一声尖叫唤醒,如醍醐灌顶,顿时早有侍卫和内侍簇拥上前,把孟潇潇团团围在当众。
孟潇潇见情势已定,忙扬手道:“来人呐!快将秦美人好生送回房中去,照顾周到些,请她好生休养,不要出来乱跑。这就派人去请了太医来,给美人诊治!美人是东翔国献给王爷的厚礼,也是王爷钟爱之人,所以才迟迟不肯草草典礼委屈了美人。若是你们敢草率了之,治愈不好美人的病,便要小心王爷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