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音听了一阵,见情况稳定了一些,忙道:“我要去寻二少爷,你们在这里好生等着,千万不要乱走。若是有人发现了,能跑就跑,跑不了也不要反抗,再等我们去找你们就好。”
孟潇潇自然忙点头答应,扑过去把凌风音的袖口一抓,切切地道:“你要力保二少爷安全……”
凌风音鼻子里“嗤”地一声,像冷笑孟潇潇操心太多,又在她肩上重重一拍,扭头便纵身而起,在墙上几番蹬踏,翻到屋脊上跑得没了声息。
“小姐……”芷儿凑上前来,头上双髻的珠花跑掉了一个,小脸儿不知蹭在哪里,一道黑灰抹得长长,噙着泪花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巷子中僻静无人,也难怪芷儿惊慌害怕。
“咱们暂且忍耐,等待一会儿,若是他们实在不来,再想办法就是……”
安慰着芷儿,孟潇潇自己的心头却难以平静下来,龙玥天那一声快跑,喊声犀利如刀,伴随着几声刀剑相撞的乒乓声,简直就如噩梦一般。
细窄巷弄里的夜晚,来得特别早,阳光一落,那点灰扑扑的影子就越来越沉,越升越高,把人的头罩住,眼睛蒙上;纵然天空上还是明亮的,四周身边,却已经沉浸在夜晚的袍脚之中。
孟潇潇和芷儿并排席地而坐,空气中遍布着一种特殊的酸气,似乎是老巷子地上墙上,生着苔藓的味道。芷儿抱着双膝,可怜巴巴地缩着肩膀。本来还东瞧西看,希望凌风音和龙玥天快来,只是越等越不见,就将下颌放在膝盖上,眼皮沉重得一掉一掉,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点极其不易察觉的脚步声,忽然很轻,很轻,越靠越近。
孟潇潇也正垂着头,有些犯困,却见月色之下,一点朦胧灰色的影子,一点点向近前挪动,吓得一激灵,猛回头要喊!
“唔……”
那人如风驰电掣一般扑上来,一双铁一样硬的大手,死死捂住孟潇潇的口鼻;孟潇潇手脚并用又踢又打,死活挣扎,这个人的手竟如铁塔一般,全然不动分毫。
“嘘……你别动!”
一个极其轻的声音,忽然飘入耳轮。
孟潇潇正在一条僻静小巷之中,同芷儿一起等龙玥天他们的情况。一时万籁俱寂,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芷儿和孟潇潇两人都颇觉劳累,便都打起瞌睡来。
却突然一个黑影子扑上来,一双大手捂住孟潇潇的口鼻;任凭孟潇潇怎样拼死挣扎,那人的手竟如铁塔一般,全然不动分毫。
孟潇潇正急得要尖叫时……忽然一个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几乎是如灵魂的声音一般飘进耳朵里。
“嘘……你别动!”
这个声音,居然是很熟悉的!
孟潇潇立刻就不动了。
你别捂着我,放开我先!像我这么乖巧好合作的人,咱们万事好商量,你憋死我那就不合算啦!
那人手臂一松,将孟潇潇轻轻放在地上,却还擎着她的肩膀,不许她转身,极悄声道:“你不要跑,也不要叫。”
孟潇潇垂目看看仍旧酣睡的芷儿,又觉得方才巷子里那种酸气味道更重了几分,便晓得必定是迷烟。不然她挣扎起来再怎么也有动静,芷儿没道理睡得这么死。自己没有睡过去,只不过是惊醒得快,只得长叹一口气:“我不跑,也不叫,都听你的。只是你不许伤她,成交不成交?红炎炎?”
孟潇潇转过身来,双眸晃出一丝月辉,莞尔一笑。今日的月光并不明亮,但斜晖之下,面前的男人,一身醒目的朱红白缎衣袍,高大俊朗,眉飞如柳,凤目凛凛,额前一缕赤色红发如瀑坠下,正是那个曾经将孟潇潇私自掳走,后来又与她共谋****计谋的炎弘。
“你怎么在这里?”孟潇潇劈头就问,“哦!我明白了,你是来……呜!”
她一惊讶,声音就直往上扬起,被炎弘眼疾手快,又一举死死捂住,竖眉毛瞪眼睛:“嘘!”
孟潇潇无奈地停止挣扎,点了点头。表示不再闹了。
炎弘这次却不肯轻易松手了,显然他们要谈的话题太劲爆。孟潇潇这忽高忽低的嗓门要是再来几次,哪怕芷儿不醒来,炎弘也非要发心脏病不可。
“你先乖乖地跟我来,不要闹。”炎弘说完,也不管孟潇潇如何挣扎不肯,便身形一退,顿时隐入了漆黑的夜影之中。
“这到底是哪里?你跑来是不是为了抓我们?你快告诉我!”
孟潇潇才一落地能说话,便如连珠炮一般不停发问,一双手揪着炎弘的袖子死死抓住,好像她一松手,炎弘就会跑了似的。
“你先坐下,慢慢说。”炎弘一进屋便把窗前的帘子放下,点了灯,却又把灯火从孟潇潇的身边挪到窗前,似乎生怕外面的人发现里面有孟潇潇的身影,“今夜他们只怕不能去接你和那小丫鬟,过会儿咱们说完话,我可以指给你一个去处,你带你的婢女去过夜即可。”
孟潇潇不耐烦地一叉腰,一撇嘴:“不用你在这里虚情假意地好心,快点,该说什么,速速给我从实招来!你要是敢不说,我就……我就把你的红头发揪下来!”
孟潇潇着急起来,面颊上红云顿起,一双美目中就如含着风云雷电,连一排珍珠般的贝齿,也死死地咬起来。
炎弘见她的样子,顿时唯恐她一时盛怒太过,会不会一口咬在他身上呢?忙举起双手道:“我说我说,我都承认,我的确是奉命来捉你们的。”
孟潇潇见他和盘托出,便不再那般跳脚,仍旧怒目而视地拉了把椅子坐下,大声道:“那你现在算不算抓到了我啊!还有,你答应我的话,都当做耳边风了吗?我竟然不知道,你这样的君子这么不信守承诺。看来我该把这件东西,还给你才对!不过,也许它对你一点价值都没有吗?”
说着话,将手在袖内一摸,掏出炎弘所赠给她的那把匕首,“咣”地一声拍在茶几上。
你给我的承诺,是你身为一个男人最应该看重的的尊严和信义,本应重于泰山,用你的性命来守护。但你若是把你的脸面当做尘埃上的泥土,那我也没必要那么看重!
炎弘见她怒不可遏,眉头之间微微蹙起一点缝,却反而并不大声吵闹,只是冷静地开口:“请王妃收起这把匕首。”
匕首是承诺的信物,有信物,承诺就仍旧在。
请你把这信物好生收藏,就意味着我绝不会对你失信。
“你叫我收起?”孟潇潇斜蔑着炎弘,几乎是冷笑了,“那就请你给我一个把它收起来的理由吧。”
你现在摆明是背叛了你的承诺,还有什么脸面,要我再相信你?
“我长途跋涉,远来定州,并不是为了同你争意气吵架的。”炎弘仍旧沉声,冷静慢慢地道:“请王妃你记得,当日我们曾约定,我绝对不会去捉拿王爷,并在皇上面前,掩藏他的行迹。只是,我并没有一个字答应你,若是旁人捉拿他,我会去拦阻,也没有一个字答应你,我会保护他。”
孟潇潇被一句话噎在喉咙之内,再三开口,却死死挣扎,也说不出什么来。折腾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
“那……那……那既然是别人来你管不了,只要你不来也就罢了。现如今,你的人就在这里,这又是要干什么?”
“我来,是为了帮你。”
炎弘眉梢一挑,诡秘地微微一笑,吸引了孟潇潇的视线,又把眼风向桌上的一飞:“你先把这个,收回去。”
孟潇潇悻悻然不甘心地将匕首拿在手里,仍旧是冷着脸,说话却只是愠怒:“你这样是为了帮我啊?差点把我吓死,我要是跑得太多得了肺炎,你是不是要报销我医药费啊?”
“什么?”炎弘有几句没听懂,但想想也不过是孟潇潇的牢骚话,便轻易放了过去,笑着解释道,“我说了我不抓他,也说了在皇上面前掩藏他的行迹。但是你要想清楚,现如今要抓他、杀他的,并不只有万岁一人啊。”
抓他……杀他……
若是皇上,想抓他倒也并无不对,只是要杀他,这个“杀”字,就大有蹊跷……
“难道说是……”孟潇潇眉梢一抬,一双乌溜溜的眼中惊起一道霹雳,一个词就要脱口而出,却又被硬生生地咬在了牙尖儿之上,“是不是……那一位?”
她伸出手指,在桌上凭空写了“九千”两个字。
东翔朝上,不仅有一位万岁,还有一位仅次于他之下的接班人,继位者那就是太子。龙玥天的异母大哥。
如果说有人,不仅仅想抓住龙玥天而已,也不仅仅想得到他身上的神物而已,而是更加想要龙玥天的命,更甚之,连龙玥辰的前程性命,也要一并铲除;那么那个人,就一定是太子不可了。
炎弘一见那两个字,便忽然目光变幻,明暗不定,轻轻地向孟潇潇“嘘”了一声,唇角的笑容,也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几乎就是明证了。
糟了……惹了皇上,尚且有老皇驾鹤西游的一天可以指望,若是惹了太子,那只怕永无宁日……问题是,这太子和轩王两个人,一个是名正言顺的长子,却因母亲身份低微而被轻视忽略。一个是曾经备受宠爱重视,又由皇后养育的小儿子,这两个人之间,必定有解不开化不净的积怨。根本就不是孟潇潇可以想象的。这种情况下……太子对龙玥天,一定会穷追猛打,务必倾尽全力,要置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