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动作,此时天已大亮。
那些绸缎行、金银行之类的店铺还没有开门,但那些卖早点的,还有茶坊都已经开了门准备做生意了。卫初音一路过去,耳朵里充满了各式的吆喝,肚子也不由“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这才想起她已经一夜未吃过东西了,昨晚先是她做好的鱼面被萧紫庭主仆吃了个精光。后来汪氏虽然又做了饭菜端来,可她说话刻薄气人,卫初音就没胃口吃她弄的东西,加上还要整理包裹守着许娘子,等饭菜冷了她和卫显都没时间动上一口。
卫初音一拍脑袋,竟忘了阿显还饿着肚子,想着脚下又加快了步子直奔那和店小二打听好的药堂去。
日头还早,春和堂的小学徒还在打着哈欠卸门板,卫初音风尘仆仆一脚就跨了进去。
旁边被她挤开的小学徒连忙伸手来拦,“哎哎哎,你怎么回事啊你,没见我还在卸门板嘛,门板没卸好那就代表着咱们家还没开门呢,你急个什么劲啊!”说完,还翻了个白眼。
卫初音才真要翻白眼,瞪了一眼拦她的小学徒,还没她个子高呢。卫初音一把推开小学徒挡在她身前的两只瘦胳膊,拔脚就往里面走,大声道:“有人没?抓药了!”
那小学徒急了,提着块门板就追了上去,“喂喂喂,你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啊,我不是说了……”
卫初音不耐烦了,“你说什么了?我只知道药堂的宗旨就是救世济人,你以为我大清早的来你们药堂玩来着是吧?我告诉你,我是来抓药的,我可告诉你了我现在心急如焚,我娘还晕在床上呢,你再和我啰嗦,你小心我……”
“小心你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卫初音连忙回头看去,只见药柜旁边的蓝布帘子被掀了起来,从后面走进来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来。此时这老头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显然问话的就是他。
“您是大夫吗?我要抓药!”卫初音懒得理会小学徒,几步走了过去,从怀里掏出那张盛大夫开的还带着她体温的药方递了过去。
那老头接过了药方展开一看,连连点头,“这药方是何人所开,这君臣相辅、剂量多少,精准精确,好好好!”
卫初音见那老头也不管抓药的事只顾着对着药方一个劲的自言自语,边上还有个提着门板一脸委屈的小学徒,顿时对那店小二介绍的这春和堂是是十里镇上最好的药堂的话表示了深深地怀疑。
敲了敲柜台木板,卫初音朝那老头问道:“您是大夫吗?您别急着看药方啊,您得先给我抓药我娘还等着这药救命呢。”
老头被惊醒,“哈哈”一笑,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老夫的老毛病又犯了,小娘子别急,老夫这就给你抓药!”说完,就将药方放在了柜台上,把一张张的黄草纸摊平挨着个都放在了柜台上。
又返身走回药柜边,按照药方上记载的药名挨个抽开了标了名的木柜,拿手指一掂飞快地将一种种不同的药材分别放在了每张黄草纸上。
这和她做菜不用尝就知道该搁多少调料一般,只是讲究一个“熟能生巧”罢,若不是着急要给许娘子熬药卫初音还真有兴趣和那老头交流一番。
小学徒提着门板恨恨地瞪了一眼卫初音,一边回头去卸门板,一边嘴里还唠叨着,“也不知哪里来的凶婆娘!”
老头很快就抓好了药,又回到柜台边指着药方对着卫初音说道:“小娘子,老夫这可没有百年老参,只有三十年的你看可行?”
卫初音连忙摇头道:“不用了大夫,除了人参别的你都替我包好就行了!”
老头狐疑地看了一眼卫初音,以为是卫初音舍不得钱,劝道:“小娘子,这药方少一味多一味都不行的,若是多了少了不说有没有效,还怕病人服出问题来了,你若是怕价高,老夫这还有五年十年的人参呢,再低的年份按这药方看只怕是起不了效力的了。”
“大夫您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一根五年的人参,是我爹爹当年留下的。”卫初音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若是被别人知道她身上就有百年老参,凭他们母子三人只怕谁也别想活着出这十里镇了。
老头狐疑地朝卫初音看了看,这才勉强点了头,又熟练地把张张黄草纸连同中间的药材都包好了,再用草绳打了结结成了串,又拿起算盘“噼里啪啦”算了起来,“一共十贯零三十五文。”
卫初音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十贯零三十五文?您是不是算错了,我都没要人参了!”
“买不起药那还上药堂做什么?”却是卸好门板的小学徒从卫初音身边经过,睨着眼睛不屑地吐出一句。
老头沉了脸瞪了一眼小学徒,“活都干好了?有空闲磕牙!”
小学徒不敢回嘴,板着脸一把掀开帘子到后面去了。
老头又转而朝卫初音笑道:“小娘子,老夫的小孙子淘气,你可别见怪。”
原来那小学徒是眼前老头的孙子,难怪小小一个学徒就有胆跟客人呛鼻。卫初音现在心疼银钱都来不及了,哪里顾得上和那个出言不逊的小学徒计较,“大夫,您要不要再算一遍?”
老头摇摇头,指着药方对卫初音说道:“小娘子,老夫已经算过三遍了,真没算错!你看,你这药方上有鹿茸、紫河车,阿胶、还有冬虫夏草,而且都还要那些上了年份的,这可都是十分珍贵的呀。”
老头的话里意思卫初音明白,珍贵不就代表着价贵嘛!得,千金散尽还复来,为了许娘子再多的银钱也得花,卫初音转过身咬着牙根从腰带内里的暗袋里抽出了那张赵大有赔偿他家的交子来。
肉痛地再看了一眼那张交子,“喏!”卫初音狠狠心递了过去。
没想到,那老头却推开了交子不接,“小娘子,你看老夫和你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什么交易?卫初音有些疑惑。
老头“哈哈”笑道:“老夫是有名的药痴,见了好的方子就想要留下来珍藏,你看这样行不,你若是把这张药方送给老夫,今日这药老夫一个大钱也不收你,你看可行?”
卫初音大喜,她可没有什么产权保护主义,一张盛大夫随时能开的药方就能免了她十贯的药钱,她当然十分乐意了。
“行,当然没问题,只不过,我怕我娘喝了这几幅药身子还没完全好日后还要继续抓药,您看我能不能抄一份下来备着,不过您放心日后我只用这药方抓药不再卖给别人家了。”
老头倒是很痛快,笑眯眯地点点头答应了,又指了指柜台旁边的小桌子。卫初音走过去一看,纸墨笔砚都有,连忙倒了水化了墨把盛大夫开的药方重新抄写了一份下来。
把盛大夫开的药方给了老头,卫初音开开心心地拎着草药包出了春和堂的门,这还是她重生以后第一次进出药堂这么开心。
卫初音的背后春和堂里,小学徒提着扫帚站在柜台前,板着脸朝老头问道:“爷爷,您怎么又犯老毛病了?我看啊咱们家也不用开什么药堂了,干脆把家当全卖了您老人家就改开个善堂算了!”
说完又不满的重重哼道:“十贯零三十五文啊!”
“药儿!”没了外人,老头面对自己的这个小孙子有些明显的局促不安,“爷爷这不是看那小娘子拿来的药方开得妙嘛,再说你看那小娘子穿得也不好,家里人又得了富贵病,爷爷不是想能帮就帮着些嘛!”
药儿鼻孔朝天把扫帚往地上一扔,指着老头就哭了,“好好好,您就看人家可怜,想着要帮人家,可您怎么不看看您自个的孙儿可怜不可怜,堂堂春和堂的孙少爷竟沦落成小学徒了,天天打扫药堂还没工钱,再这么下去我看咱们爷孙俩只怕是连饭也吃不上了。我不管,反正我不干了,您自个又当大夫又当抓药的再多当个学徒吧!”
说完,药儿边哭边跑冲到后院去了。
老头被药儿一顿指责弄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唉!都怪他不好心肠太软了,把家当都快散完了,偌大的春和堂连个学徒的月俸都发不起,才会害得药儿书也不念了辍学到药堂里帮忙。
可那个小娘子一看就是贫苦人家出来的,家里又有人得了富贵病,唉……老头拉开抽屉,在空荡荡的抽屉里摸索了半天,才找出一枚铜钱来,还是去买块麦芽糖哄哄药儿吧。
卫初音不知道她走后春和堂里发生的吵闹,此时,她提着药正高高兴兴地往回走。经过卖吃食的小摊子,还买了两碗臊子面,拿草绳绑了提着回了三福客栈。
卫显正乖乖地等在房间里,此时听门外传来卫初音的声音才连忙上前拔了门闩开了门。
卫初音提着药包和早饭进了屋,见许娘子还躺在床上安睡,“娘还好吧?”
卫显点点头,问道:“大姐,你抓好药了?”
把臊子面推了过去,卫初音笑道:“昨晚大家都没吃饭,你先吃面,大姐去楼下找那店小二借个炭炉给娘熬药,时辰也不早了,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