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野鸭

    我看见一只漂亮的野鸭在一条大河的沙滩上?一个公园的人工大湖旁?还是在大海的海岸边?清晰、浑沌、混乱,迷茫。
    阳光照着波光鳞鳞的海面,我睡意朦胧,眨着腥松的眼睛,漫无目标地沿着海滩走。微风推起层层细浪舔食着我们的光脚丫,我和女儿卡林娜?童年的小伙伴兰妮?一起行走在一个童话般的世界里,森林,阳光,海水,沙滩,细浪,无数珍奇的小贝壳一条长长的海岸线伸向远方,一个大湖仿佛躺在眼前,一条大河从山谷间抛出青色的涓涓绶带迎接它。滑稽荒唐的场景,盘根错节的局面,像一棵大树庞杂的根系天罗密网般交织在宇间。我飘飘乎乎,轻轻盈盈的挪动着步子。一个苗条的身影领着我们,指着一群被网样的东西罩住的鸟儿。热情的,温和的,友善的。什么意思?兜售?这满世界是怎么啦?都在疯狂地出卖?物质的、非物质的、灵魂的、肉体的、有形的、无形的、允许的、不允许的金融危机!一颗手榴弹,炸开了一锅粥,这粥糊糊几几地冒着发黄的糊气泛滥了整个世界。一只野鸭撞进了我的视线,绿头的,浑浊的小眼睛眯缝着。头和颈墨绿墨绿的,泛着金属的色泽。是美国?德国进口的那种?颈下有一圈白色的圈环,身子怎么也是墨绿墨绿的?露着浅浅的绿白肚,卧在一个漂在水面的木板上。翼羽添上了紫蓝色,背部间杂着黑色白色的斑纹,在那笼间发出幽幽的绿色的蓝光,泛着一层油亮油亮厚重的油画的色彩。我第一眼就注意上了它,这尤物真不奈,象我一样正昏昏欲睡。身旁还有两只黑色的小天鹅,红红的小嘴,高昂的头颅,缓缓地踱着方步,优雅极了。那漂亮的土绶鸡?野鸡?尾部好靓丽的一抹晚霞的橘红,高高细细挺直的腿。那是什么?模模糊糊,只有一团搅乱的线圈,麻麻灰灰的,不停地在那木筏子上绕啊绕,眯眯盹盹地。这世界这么大,它们的场子那么小,好不公平。
    我要了那雍容的野鸭,三块钱,好便宜的实惠。抱着它,温暖的羽毛好柔好柔,象阳光照在身上,温暖熨贴。这寒风料峭的三月三,有点阳光真好“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是谁把风筝、大热气球放到天空中去的?好吓人,无牵无挂地悠悠晃晃地在飘。香甜的睡梦,说话,说话。它会说话的,苗条的身影告诉我。我望着它的嘴,尖形的、黑色的。亲切地教给它“你好”“你好”它居然从倦怠的口中含混地也说出了“你好”“你好”正像鹦鹉学舌。“我是谁”我继续教着“我是谁”好瞌睡,它睡着了。苗条身影说,你摸着它的上颚下颚教,它就学会了。我依样照她说的去做,摸着野鸭的上颚下颚说“我是谁?”没想到这迷迷盹盹的野鸭呓呓呀呀地说出了“你是谁?”卡林娜从背后幸灾乐祸地向我张望,嘴里发出哧哧的坏笑。卡林娜,你还笑,它像不像你呀,到是学会狡辩了,叫你这样,你偏那样。不好好学,是不是?不听话,是不是?卡林娜委委屈屈地不出声了,这野鸭看来很累,又昏昏入睡了。这无精打采的野鸭,它不是迁徙的鸟儿吗?这会儿怎么圈缩在这狭窄的木板上?这圈养的,无聊透顶的家伙,口里含混不清的还说着梦话,害得我也受了感染。它注定是块不成气的料,学不成什么的,也毕不了业。当初我毕业时,有人寄给我一张名信片,鲲鹏展翅,其实是一只野鸭,是我国本土的,一只本土的大麻鸭,鲲鹏居然是只大麻鸭,我那时才知道。好家伙,那坚定的眼神,深邃而高远,一双强劲有力的大翅膀正掠过海面向高空腾飞,身后绿草地上留下的是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远方是一片广阔的蔚蓝的天空。这只进口的野鸭,深绿色的,好看的,肥实的家伙,似乎有点水土不服,脑袋耷拉着,语言含混不清,眼神游离,忧心忡忡,费尽了我的心思。兰妮在嘲笑我,怪异的、不怀好意的目光直刺我的胸膛。兰妮是怎么啦?兰妮可是我的死党,什么呀,这世道,搞得人都是这样恓惶恓惶的,瞧那河边喧闹的一树树桃花,粉红的脸蛋,不一定都会结果,好多都靠不住的,不要相信任何人,最好的朋友,说不定哪天要出卖你的,可要当心,好多表面现象,利益,利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小孩子不要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这陌生人嘛,就更不要说话了,阴谋、玄机,暗藏着好多阴谋和玄机,还有诡计。陌生的野鸭,没招你更好,你最好也不要去招它了。
    我厌倦了,讨厌了这只野鸭,不要了。卡林娜也不要这野鸭。苗条的身影,我要换货。它会说话的,多划算,又漂亮,你看这毛色,多好,不识货。别的没有会说话的?这家伙死不溜机、昏昏噩噩的,我不要,我要那灵巧的土绶鸡?野鸡?好吧,换,要加钱的,它不会说话,先告诉你。它有一片晚霞的披风,这色彩,我喜欢。高高挑挑的个儿,好一片橘红,温暖、热烈。它会走猫步,一抬头一颔首,一颦一笑,冷漠、高傲,有点儿味道。三十块,乖乖,够黑心的,这么贵,是野鸭的十倍,得,我要,来一段儿猫步,一二三,达达,一二三,达达,亮相,造形,瞧那酷样儿,潇洒。舞台、灯光、舞美、音乐、摄像、伴唱。端庄、优雅、精神。矫揉造作、有气无力,松松垮垮,下流堕落,不堪入目。疲倦、疲倦,极度的困眨。好香甜的梦。不行不行,那高贵的黑天鹅才是我要的。你看那黑色的蕾丝裙边多么迷人。芭蕾,纯正的芭蕾,高昂的头颅,是欧洲贵妇的,这是哪位画家的杰作呢?散开你黑玫瑰样迷人的裙氅,我要跪倒在你脚旁。啊,高贵、迷人的美人儿,你原来是这般美丽模样,你原来是这般牵人心肠。
    你怎么老是换货,不换不换。你不是那路旁的小店吧,只做一次交易,你少说也是在这河边、湖旁的吧,不换不走人的,真正的好货最后才发现的啦,你怎么不介绍?喜新厌旧的人。就是要换,换不换?我还了你的土绶鸡?野鸡?钱也交了,不给货不走的。找个人商量商量、调解调解才好。哦,老板来了,原来是x老师,一棵救命的稻草,抓住他。x老师,迈着悠闲的狐步,一张粉嘟嘟的脸像那树树桃花,好开心、惬意的笑。你帮帮我,苗条身影是师娘啊。苗条身影,怎么不苗条了呢,胖胖的半熟悉半陌生的师娘在望着我傻笑。不行,我心中一直耿耿于怀,我要那高贵的黑天鹅,老师怎么也望着我含意深沉地笑笑就从身旁溜走了呢?风度还是从前那样潇洒,露着温和的微笑,不过怎么好像有点说不清什么酸不拉唧的滋味,可见这世道的确是变了。老师一露面就又消失在这幽深、神秘的大森林,广阔的沙滩里,我心中空空的,没了着落。无边的海岸线,满满当当的一池湖水,飘摇的风筝、热气球,哗哗流淌的清冽河水,狭窄的木楦板,小小的一片圈场,一团窝居的鸟儿。我叽叽喳喳地还在讨价还价,我的黑天鹅,我要那高贵的黑天鹅。望着它身旁泛着金属的蓝光,绿油油沉睡中的野鸭,又有些心中好不忍。黑天鹅在那里踱着,高傲地象个公主,可没有得到许可,我只能看着它的模样在心中思念。
    那只野鸭忽然醒了,嘎嘎地打着呵欠,嘴巴变得又扁又平,绿油油的毛色泛着金属的蓝光,吓了我一跳,也醒了,摸摸,一身热汗。
    起床,便得了这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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