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

    “哈真二哥我二哥是假的,那他怎么就是了真的了哪冒出来的土鳖,也想当少爷”
    嘈杂的医院走廊里忽然爆发出一声尖叫,变声期的公鸭嗓少年音霎时间捕获所有人的注意力,那声音紧接着说“肯定是看咱家有钱,想来讹人的”
    哦豁,众人齐齐侧目,轮椅上被推着路过的大爷甚至都抻长脖子过去看,实在是这关键词太戏剧性。
    有钱,少爷,真假路人腹诽拍的这是哪个年代的俗套电视剧啊。
    谢采薇黑着脸拉旁边大呼小叫的少年“走,先看看那碰瓷的人再说。”
    被她拉着的谢青玉也才十五岁,和她是双胞胎,兄妹两个都是娃娃脸,精致的小西服套装,身高长相都很类似,不过女孩扎了马尾,烫了很自然的小卷尾,男孩是短发,手里还拿了个手机,边说边走还能同时在打手游,只是似乎正被敌人摁在地上擦地。
    随着水晶爆炸,谢青玉气得跺脚,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正好有送上门的出气筒“走,采薇,咱去看看那个妄想抢占咱二哥身份的家伙去”
    豪门,抱错小孩,真假少爷大战,谢采薇以前最爱看这题材的网文了,每次看到满肚子坏水的假少爷被手撕,就觉得畅快淋漓、大呼过瘾,但谁曾想,有朝一日戏剧写进现实,他们突然接到电话
    他们二哥,他们最喜欢的二哥,谢长行,刚出生的时候可能抱错了,正是那所谓的假少爷
    不可能,绝不可能
    别怪他们哥哥滤镜厚他们二哥那么好,怎么可能是要被人啪啪打脸的假少爷
    “现实是现实”谢采薇也提高调门道,“我倒要看看,谁电视小说看多了,妄想一步登天,来个豪门认祖归宗继承千万家产,做他的春秋大梦”
    想提醒他们不要大声喧哗的护士愣是没追上风风火火两个少年,被他们一路高分贝冲到了病房。
    病房是三人间,他们的目标就躺在正中间的那张床上,左右邻居的床前都或站或坐挤满家属,唯有中间的青年,孤零零一个身影躺在那,似乎还无知无觉。
    青年闭着眼睛,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使得他的皮肤更加苍白,过于清减的身量让隔壁大妈连呼可怜,人还没醒,已经用水果把他床头柜淹了。
    气势汹汹的小兄妹杀到床头,怔住,看了看名牌
    “江临双,是他吧”
    谢采薇的气焰低了不少,无他,实在是青年的外表与她想象中脏兮兮、臭烘烘、还没素质的碰瓷人士差太多,甚至她不甘不愿地承认,这个人过于好看了点。
    谢青玉一眼看穿妹妹的心思,冷哼一声“装可怜,妥妥的白莲花。”
    他对着妹妹,却是说给全场“处心积虑进医院,不就是为了趁机做亲子鉴定吗我们人都来了,还不起来”
    一下子,全屋都看了过来,本来他们俩声势浩大地冲进来,就已经足够让人侧目,现在关键词一出,更是不想八卦的都给强行按头八卦了。
    但也有不爱看这一出的,隔壁大妈当即就说“俩小孩子怎么讲话呢你们是什么人啊,病房不能大声吵闹的知不道啦什么叫处心积虑进医院人家家里刚出事,你们跑过来瞎七八糟乱说一气,搞什么呀”
    里床是个年轻姑娘,陪床的母亲也应和了一句“我记得是警察送来的呢,说家里煤气泄漏,父母都唉”
    谢青玉倒是不知道前情,乍一听憋红了脸,愤愤道“都是道听途说,事实是什么还不知道呢,反正他肯定是看我家有钱,就想挤进我家分财产不然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刚传出我爸妈要让二哥接手影视公司的消息来,他就冒出来”
    可能是他声音太大,床上的青年皱起眉头,片刻后,缓缓睁开眼睛。
    大妈赶忙摆手让谢青玉闭嘴,谢青玉气得嘴都歪了,但没人再乐意听他说话,都是一副好好好,孩子你说得对的表情敷衍一下,然后转身就去看床上的人了。
    青年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空茫,好半天,像是终于将思绪收回了这个世界一般,重新把视线聚焦在了眼前,随后,他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
    那笑脸恬静温柔,像是他面对的是世界上最难得一见的美好人物。
    但周围的人看见这个笑,不由得怔了怔。
    无他,这个笑容太漂亮,漂亮得像是大妈们想不出来形容词,但谢采薇脑子里瞬间冒出太完美了,像电视剧里反派用来掩盖真面目的面具。
    那双本该温暖的褐色眼睛扫过来的时候,谢采薇甚至下意识抖了一下,连谢青玉的气势都弱下去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有事说话,摆、摆个假笑干什么”
    床上穿着病号服的瘦弱青年歪了一下头,眉心微微蹙起,那种凌厉危险的目光似乎只是错觉,他平和地用相当虚弱喑哑的声音问“那我应该扭曲爬行、嚎啕哭泣,胡乱抓着人的手大叫我不信我不信,我怎么怎么倒霉吗”
    冷场十秒。
    谢青玉“哈、哈也不用”
    于是青年再次露出他完美的、漂亮的、一眼就能看出很假的笑脸,一眨不眨地看着谢青玉,仿佛在等他有什么高见。
    谢采薇卡了一下壳,才从这假笑里找回自己的舌头,努力撑起气场说“你可别想攀上关系一步登天,我、我们只认我们自己的二哥,你这种、半、半路冒出来的,谁知道是什么来路”
    叫做江临双的青年再一次歪了一下头,散乱的柔软发丝半遮着眼睛,旁人都看不到,唯有正对着他的兄妹,似乎从那双眼里看到了明晃晃的笑意,甚至不怀好意。
    他低哑的声音呢喃着“是啊,你们还有二哥,可是我似乎”
    他低头瑟缩的时候相当有欺骗性,蜷在病号服和印着医院标志的被褥里又是那么清瘦的一小只,所以旁边的大妈再次被同情心占领高地,急忙冲上来挡住他,恼火地对两兄妹说“你们两个小孩子有完没完了,你们家里大人做什么去了,怎么不上学就在这乱跑的啊大人呢,快来管一下啦”
    她正说到大人,就有一名穿着正式、约莫五十来岁的男人走了进来。
    两个小的一看见他,赶紧上去拉住,一口一个郑伯,七嘴八舌添油加醋地把刚才的事情形容了一下。
    男人安抚地拍拍他们的肩膀,然后走过来在床前站好,礼节性地点点头说“您好,我姓郑,是谢家的生活助理。”
    江临双疑惑“生活助理”
    男人笑了笑,神色里多少带了点“啊果然你不知道呢”的意味,解释“可以理解为管家。”
    江临双认认真真地清了清嗓子,似乎发声很艰难,但又似乎格外真诚,一字一字地问“管家不叫管家,叫生活助理,是因为你们家有人生活不能自理吗”
    说着,眼神看向谢青玉。
    谢青玉当即大怒,连郑管家都被噎住了一瞬。
    随机,他干笑了声“您可真会开玩笑,既然还有心情说笑,想来没有大事,我今天是带着采薇和青玉,来和你做一下同胞血缘鉴定的,请原谅,谢太太谢先生都不在家,为了更快出结果,就让他们两个请假过来一趟了。”
    他客气地说着,但话里话外明显听得出远近亲疏,对待谢采薇和谢青玉,多少有点对待自家子侄的意思,而江临双,只是一个等待确定身份的,外人。
    江临双再次露出他的笑脸,一双眼睛弯了起来,连见过大风大浪的郑管家都不由得赞叹一句,果然好相貌,冲着这脸,八成的确是太太和先生的孩子。
    笑着的青年保持着笑容,说“我有请你们来和我做鉴定吗”
    说完,认真看过来,一副等回答的期待表情。
    郑管家尴尬开口“确实没有。”
    江临双笑容和煦温柔“所以麻烦了,请您滚吧,我要继续睡了。”
    众人“”
    郑管家“啊”
    谢采薇和谢青玉“啥”
    江临双自语“不该和圣骑士学说敬语。”
    众人模糊听了一耳朵“剩下什么玩意”
    病床上的青年似乎心情极好,于是清清嗓子,字正腔圆解释说“忽略那个,现在赶紧滚。”
    低垂的天幕,凛冽的寒风呼号着划破寂静,残破的旗帜被卷起,惊动了哀悼的渡鸦。
    一行人沿着雪山攀登而上,为首的男人穿一身雪白的铠甲,金色的光明神图腾在他的胸前闪耀,他抬手举起手中长剑,圣光从他身前荡开,将藏在岩石缝隙里的小恶魔烧成一地残渣。
    “大统领阁下,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队伍当中的精灵弓箭手语带哀伤,他远远地眺望山顶,只看到了熄灭后的灰烬。
    天空里的阴云还泛着红色,那是炎魔领主入侵时的主通道,其余从空间裂缝里挤过来的低级恶魔们四散着冲入山下城市,虽然单体实力都难以入眼,但数量却多得像是潮水,它们成功牵绊住了影月神殿的黑暗骑士军团主力。
    等千里驰援的光明圣殿骑士团与精灵族戒卫队赶来时,已经是这一地残留的余烬。
    “通道被关闭了,我感觉到炎魔领主的火焰被阻止了。”为首的圣骑士统领歌利亚平淡地回答。
    有随性法师激动地说“那可是几个神纪都不曾有过的大恶魔入侵主物质位面,这样规模的魔灾,竟然真的成功被阻挡在了极北雪岭里,影月神殿这一代的司月大神官,当真令人敬服”
    精灵的表情并未因此完全缓和,他再一次低声重复“那我们是不是来晚了他人在哪”
    两个来晚了表示了并不一样的含义,没有人深究它们之间的区别,大统领也并未回答,只率先向山顶冲去。
    越向上,雪融化的就越多,露出了漆黑嶙峋的山石,最上方的山体甚至直接被某种巨力削平,成为一方平坦开阔的空场。
    空气里渐渐开始有雪花,与黑色的余烬一道飘落,纷纷扬扬。
    任谁都看得出,这一战,竟然如此惨烈。
    在这片死寂正中央,孤零零地,有两道人影背对而立。
    “在那里”精灵率先喊道,却是他背后的黑袍神官们更快一步,几个闪现就冲向了前方。
    离得近了,会看到那是两个装扮非常接近的施法者,一个面对山下的城市,也面对到来的人群,他身形瘦削,银白的长发从头垂落到脚踝,层层叠叠的华丽衣袖里,伸出的一双手却是莹润得像玉石一般的白骨。
    这并不是一个活人,他是由身后亡灵法师所驱动的强大尸骸影月神殿先贤充满魔力的遗骨只有在危急关头才会被动用的秘密武器。
    众人在他面前纷纷停住,然后深深俯首一礼,风吹过,露出他精致的面容,栩栩如生,垂下的眼睫轻轻遮住了目光,眼下还鲜活地透着一点点仿佛昨晚熬夜留下的淡青,似乎是下一秒就会张开双眼。
    但他没有。
    与炎魔领主的交战将这具遗骸保存的魔力消耗一空,再一道凛风过后,他的身影轰然散做漫天余灰。
    几个法师当即脸色大变。
    先贤遗骨耗尽魔力,传奇级别的法师遗骨都无法留存形体,那点燃自身精神力、用之驱动遗骨作战的人呢
    背对人群的人没有动。
    他一样披着华丽的黑色长袍,那是当代司月大神官最隆重的礼服,晶莹的水晶穿成细链,与白发编织在一起,蜿蜒披垂在他背后。他双手交握于身前,挺直脊背,将一根白骨质地的长杖树在身前。
    不同于闭目静立的先贤,他保持着双目张开的状态,微微昂首看向天空炎魔领主到来的地方。
    但那双曾经智慧的双眼不再有一丝光芒。
    “大神官阁下”法师们轻声呼唤。
    他们纷纷屏住呼吸,缓慢地跪倒在了施法者身前。
    施法者握住法杖的手,俨然已经被焚烧做灰烬,惨烈的战斗耗尽了他的生命,因为法杖上残留的最后一点魔力,使得灰烬仍然凝聚着原本的形状,但只需要抽出法杖再轻轻一碰,大约他也会像先贤一般,散做漫天飞絮。
    精灵默默解下武器,颔首行礼,骑士整齐地单膝跪地,法师们在掌心点燃幽火,德鲁伊化回人形以表哀戚,他们幻化出一朵朵洁白的小花,轻轻地放在了逝者鬓边。
    唯有圣骑士大统领歌利亚忽然上前,他凝视着伫立在原地的遗骸,仔细地感受了片刻,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大统领”
    “不要急着悲伤,我感觉到,他的灵魂虽然不在此时此地,却依然还存在着”歌利亚朗声说。
    众人顿时惊异起身,经历过这样浩大的战争,竟然还灵魂未灭吗
    雀跃的情绪炸开,驱散哀戚。这也并非不可能对于施法者来说,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呢,况且,这位可是黑暗信仰的领袖,影月神殿的司月大神官。
    “难道是因为交战太激烈,能量产生波动,使得灵魂穿过虚空,落到未知世界了”众多法师开始热烈猜测。
    “大统领阁下说他灵魂不在此时此地,那也许是异界”
    施法者惊呼连连“成功穿过混乱的星界,抵达一个异次元时空吗”
    “哇穿越耶”
    神殿的同僚们知道得更多,纷纷议论“早听说大神官阁下的灵魂本就来自异界,现在再穿梭星界去别的世界也很可能”
    “说不定是回了原本的世界呢”
    有人问“啊大神官阁下的灵魂来自异界”
    “那可是个很长很精彩的故事”
    完全不懂法术的人插嘴“能有办法接他回来吗”
    “唔这好像是个古今难题啊也许可以问问黑塔的大法师”
    激烈的讨论声中,歌利亚抬起手,慢慢覆盖在灰烬化的法师手上,耀眼的圣光喷薄而出,法师的遗蜕随之化作了半透明的水晶雕像,与满山凛冽风雪同色。
    “感谢你,你是黑夜里的守望者,是雪山上的不焚者,无论你今后身在何方,祝福你的道路一片坦途。”圣骑士轻声说
    “愿影月永远悬挂在你头顶的天空,也愿圣光照亮你的前路与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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