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儿美不美
嚓嚓嚓的高跟鞋声近了,近了,越来越响亮了,夏季风又来了。
自从我住到这间干部宿舍,就看见夏季风一天至少要跑到这个房间照三次镜子:早上一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她每天左照右照、上照下照、前照后照、转一圈儿再照屁股儿,然后她总是转过身子注视着我问,我美不美?
我总是习惯性地躺在床上,听着歌儿,波澜不惊地抬眼望夏季风一眼,然后淡淡一笑,不说你一点都不美,也不说你好美。夏季风只好满怀希望而来,满带失望而去。
夏季风一定是想从我嘴里听到美这个字的。因为她是销售部文员,我是采购部部长。我虽然不是她的上司,但是她的工作总是同我的手下血肉相连。她要找样板,我的手下帮她找得越快,她接单的机会就越快,而我的手下要听众我的指挥。所以我总是想着她有足够的理由喜欢看我这个黄头碎发,偶尔穿绿色方格子长统服配棕色靴子的部长,也有一个有明确的目的同我套近乎。而我时时刻刻警惕着她的喜欢,因为我不想卷入一场被利用的爱情。
那天公司搞尾牙晚会,我穿的又是那件绿格子长统服与那双棕色长靴子。我靠在大门口的柱子上,双手插在皮短裙里。夏季风走过来,手撑在柱子上,逼视着我说,姚部长,你酷死了!你要是天天这身打扮站在我跟前,我一定会被你活活地迷死的!我笑着瞠视着她,我这身打扮酷在哪里?她的脸贴到在我的耳根子旁轻声笑道,象黑社会的老大,那些做毒品生意的。我撅着她的腮笑道,我要是做毒品生意的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毒死。她笑得花枝乱坠,出乎意料地公然当着众人的面用她的嘴在我的脸上盖了一个红印,然后红着脸匆匆地跑开了。我愣了半边,她是否太轻浮了些?
也许,我对女子的美过于刻薄了些。夏季风如果光看身段儿,是可以用美来形容的:坚挺如山峰的胸;蜂腰;浑圆而高耸的屁股。她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还真可谓风姿绰约:胸一起一伏;腰一闪一闪的;屁股一扭一扭。我曾经盯着她的背影发过五分钟的呆,并幻想过她脱光衣服在床上的姿容。但是,我就是对她吝啬,不肯说她身材美。因为我更喜欢五官精致玲珑女子,而她的五官不能令我热血奔涌。
她的五官被她的黑皮肤全给糟蹋了。都说女孩子一白可以遮三丑,但从她身上我发觉女孩子一黑,同样会露三丑的:她的眼睛是单眼皮,大小属中号式的;她的鼻子挺而细,有点象外国女子的那种;她的嘴薄薄的,没有肉的那种,若是跟她接吻儿,估计一下子是吮不到她的下唇的。
我又怎么能违心说她美呢?再说,一个女子若是说了另一个女子美,如果俩个人都有同志倾向,是会有麻烦的。她喜欢我,不等于我喜欢她。再说,因为我们是间接的上下关系,难保她不是想借着我更好她发展她自己。如果我说她美,她肯定认为我对她也有好感,也喜欢她的。因为她是那样敏感的一个人,敏感到我隔她二十步远,她也知道我身上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隔着几个办公座位,她能用眼睛感到我在做什么。隔着几间宿舍,她可以知道我什么时候躺在床上,什么时候上街去了。
所以,我决定继续对夏季风淡淡一笑,让她知道我知道她的存在,但并不想入非非,非要不可。
二、我要与你共醉
公司举行五周年庆典,所有的供应商与客商都应邀而来。在“水上娱乐城”吃过饭后,老板将我们公司两个最大的供应商分给我去招待。
其实老板可以从娱乐城里包专业的服务员去招待的,但是台资企业的老板个个都精打细算,所以我们办公室的女文员与女干部个个都被委以重任,陪酒陪歌陪舞,要是本人不反对,老板甚至企望你去陪睡的。
我与夏季风都在劫难逃,夏季风被老板安排去陪客商。
夏季风今天格外风情万种,她故意将她的风情万种呈现在我跟前。吃饭的时候,她坐5号桌,我坐1号桌,她端着杯子从5号桌走到1号桌,姚部长,我夏季风代表销售部所有文员敬你一杯,谢谢你们部门我们部门的全力支持与配合。我站了起来,不得不将她从上至下扫视了一下:桃红色的金丝绒的开叉旗袍,白森森的大腿若陷若现;桃红色的细高跟水晶凉鞋,白嫩嫩的脚背象大理石一般流光溢彩。我愣了一会,眼睛里有了漫天花红的色彩。我举起杯子,与她碰过之后,一干二尽。她将杯子倒了起来。
我带着自己的手下小安陪着宋老板与郑老板进了“菊花阁”包厢里。进了这种场合,我发现一向很能干的小安真的是她妈的废物一个,不会唱不会跳更不能喝,只三杯红葡萄酒就醉倒在沙发上。下次去招采购员,我一定得招一个能唱能跳的能喝的人进来,省得每次公司举行有供应商参加的任一活动时,害得我这个采购部长每次都烂醉如泥,九死一生。
小安一倒,剩下我一对二,哪是对手?喝了一会唱了一会后,宋老板的手开始攀向我的左肩,郑老板的手开始搭在我的右肩上。
我如芒剌背。这些狗日的台湾老板总是仅人之危,等一会儿他们准会摸我的脸、摸我的胸、等下要是我醉了他们准会亲我的嘴儿,将我按倒在沙发上的。我已经被台湾老板按过一次了。
但是,一个台资业的采购部长不是好混的!台资企业做的都是借鸡生蛋的买卖,供应商就是是上帝,我们这些打工的得罪不起。老板当初招我进来,除了看中我的经验外,不就是看中我能唱能跳能喝能装疯么?令人讨厌的是,这俩个老板都是快五十的老男人了,长得也不入眼。我才二十四岁,要是年轻一点长得入眼一点我也让他们将我按倒在沙发上算了。
煎熬之中,夏季风端着杯进来了,一路笑过来。俩个台湾老板不由得眼前一亮,双双站了起来,端杯去与夏季风碰杯。
我每次一喝酒,就象得了尿急,五分钟就得上一次洗手间。我仅机又钻进了洗手间。
夏季风不知怎的也钻了进来,她咬着我的耳根子轻轻的说,姚部长,就知道小安不行,我怕你被他们俩个欺侮,所以我偷偷跑到你这里来了,我们那边有我们部长在,我们先将他们搞倒在地再说。
销信部的倒底是销售部的,一笑一嗲一疯一唱一喝,逗得那宋老板与郑老板笑得合不扰嘴。不到三十分钟,在夏季风与我的一唱一合之下,大约十五杯之后,俩个老板终于象俩只死公狗双双爬倒在沙发上。
我与夏季风双双也仰倒在地毯上,夏季风的手在空中举着,姚部长,干,干了!我要与你共醉一次!我一定要与你共醉一次!
我爬向她,好好好!你的情我心领了,干——干——夏季风突地将我的手挪过去,贴在她的脸上,抽泣起来,姚部长,我不要别人欺侮你!我不准别人欺侮你——我要你好好的——我的手在她的脸上抚动起来,我的手滑滑的、湿湿的、粘粘的,不知道是她的酒水,还是她的泪水。
三、只想对你好
我发觉我也是个废物,只不过二十杯酒,居然昏睡在床上一夜一天。总是想吐,却吐不出来。秽物在心里翻江倒海。
我抓紧着高弹绵枕蕊,心里狠狠骂道,你为什么不是雁?不是雁啊!我知道,我再也抓不到雁了。在自己的恩断义绝中,她已飘然远走。
嘤嘤哭泣之中,急促的高跟鞋声嘎然而止。一只温柔的手探到我的额头上来,姚部长,你醒了,我刚才给你买水饺去了。你起来,吃点东西啊?我别过脸,顺势往枕蕊上擦去一脸泪水,仰头盯着坐在床边的夏季风。突然干笑了两声,喝道,你出去!出去!我不欢迎你,你是赶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是不是?“我怎么会来看你笑话?你回来之后,一直没醒酒。我能看着你不管吗?”夏季风一脸委屈状,泪水噙在眼角边。
“我是我,你是你。我和你不相干,我不要你管我!你一个销售部的文员,管起采购部的部长来了,你也管到太宽了!”我瞪着她。
“我只想你平平安安,只想你好,只想有机会照顾你,你为何待我这样?”夏季风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好想一个人,我快要死了,快要疯了,我好难过,我心里好空!我只想抓到她,抓到她,你懂不懂?”我哇的一声伏在枕蕊上哭诉起来。
“我懂,我懂,你抓我好了,你当我是她,你想怎么抓就怎么抓,只要你心里好受些。”夏季风突地将我抱坐起来,抓起我的两只手往她身上上上下下挥动起来“你抓!你抓!”
我的指甲失去了理智果真在夏季的脸上、耳朵上、脖子上、身子上、如锄头刨草皮一样纵横交错刨起来,直到我看见夏季风的泪水象缺提的海喷涌而出、看到一条条血痕、一滴滴血如鲜红的彩笔画一样触目惊心时,我的手指终于象一根根屋檐下的冰条冻结在半空中。“你心里舒畅了吗?如果还没有舒畅,你再抓一会儿!”夏季风闭起眼,泪水横流。
我象根木桩立在床中央,怔怔地望着夏季风,望着自己腥红点点的手指,城墙一样轰然一声仰倒在床上。
四、道是无情却有情
销售部又招进来一个男业务员。看部份,尖嘴猴腮;看整体,一根豆芽菜。我暗下里将他与销售部的所有男业务员比了比,是最难看的一个!
夏季风可能并不认为那根豆芽菜是销售所有男业务员中最难看的一个。
上班不到四个小时,我在无意之中已是第四次看见那根豆芽菜蹲在夏季风的脚边,仰脸向夏季风笑着说着,一脸暧昧。旁人见了,不认为那根豆芽菜是夏季风的男朋友的话,想必没有精神问题那也是有神经问题的!
那根豆芽菜十有八九也是个贱男,转椅就在他后面,他就是不挪过去坐,偏偏象只狗一样,爬在夏季风的脚边,讨好地摇着尾巴。
这个贱男真令我生气。他老蹲在夏季风脚步边干吗?
更令我生气的是,夏季风居然也在笑,笑得一脸桃红花色。自从那次我抓过她之后,我在有意或无意之间,从没有见她笑过。她脸上现在还有若隐若现的抓痕。
我见不得夏季风笑,我宁愿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忧伤。她的忧伤比笑更吸引我的目光。
她为何笑得那么开心?那根豆芽菜在跟她说笑些什么?
我装作去上洗手间,一边步筏有些踉跄地从夏季风身边立了过去,一边用冷冷的眼角扫视了一下夏季风,只见笑容立马凝结在夏季风的脸上。
俩个人,立即都收了口。一瞬,我听见夏季风对豆芽菜下逐客令,还不回到你座位上去!都告诉过你你的客户所有的订单都已完成了!你还要查什么?
下班时,我和夏季风不知怎的又是走在最终后的俩个,我们隔着半步之遥。她走一步,我跟着走一步。她停,我跟着她停。最后我们双双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你跟豆芽菜在一起好开心哦?”我盯着她脸上残留的抓痕,有些冷嘲热讽。
“他在跟我说你。”夏季风的脸上有些洋洋自得。
“说我什么?”我盯着她的眼,想确定她是不是在撒谎。
“他说你是全公司最性感最漂亮最有风度的女人!”夏季风一脸的自豪。
“那个贱男管我叫女人?”我对男的叫未婚女子叫女人很是愤慨。
“嗯。”夏季风有些难为情。
“你们就说这些说了那么久,他没说你吗?他没请你去吃饭去跳舞吗?”我决定打破沙锅问到底。
“说了,请了。”夏季风有些沾沾自喜。
“你答应了?”我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注视着夏季风的眸子。
“你以为呢?”夏季风的眸子掠过许些惊喜,还带有一丝丝的挑衅。
“看你笑成那样子,想必是答应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都管他叫贱男,我会跟一个贱男去吃饭去跳舞吗?”夏季风边笑手边穿进我的胳膊里。
“还疼吗?”我吁了一口长长的气,手指在她的抓痕处轻轻的抚了几下。
“不疼了,”夏季风的手掌包着我的手指,眸子久久地注视着我的眸子,努力在搜寻着她想要知道的某种东西。
五、教我接吻好不好
克林顿是美国十大性感男人之一,他的性感缘于他的嘴适合与不同嘴唇形状与厚度的女人接吻。
我是我们公司用那个贱男说的——最性感的女人,我的性感也在于我的嘴适合于不同嘴唇形状与厚度的男人接吻。
当然,能适合不同嘴唇形状与厚度的男人接吻的女人的嘴,同样适合于不同嘴唇形状与厚度的女人接吻。
在对于整个公司上上下下对于我嘴唇的纷纷议论中,我对着镜子仔细地研究了我的嘴:下唇象地一片红玫瑰花瓣向外翻卷的形状,艳丽、小巧而肉感;上唇象半边月亮的正中间,被天狗偷吃了一个小小的等边三角形的形状,棱角分明,丰厚而富有立体感。
每次照镜子的时候,夏季风那张薄得如同千层饼的嘴同样会跳进镜子里。我常常不由自主的想,要是那张千层饼塞进我嘴里,不知道是巧克力味的还是葱香味的?因为我现在与夏季风越来越亲密无间了,常常一起走出办公室,一起进饭堂,一起进宿舍楼,一起去买衣服一起去做头发偶尔,会四目相对,默默不得语,盈盈一水间。尽管我心里还有一丝丝的顾虑。
豆芽菜过二十三岁小生,请全办公室的人去“天外天”酒楼吃饭。“天外天”酒楼座落在“珠江”河靠岸的一条硕大的船只上。
每个人都敬了豆芽菜的酒后,豆芽菜出人意料去拉夏季风的手,想叫夏季风去陪他一起去回敬大家的酒,坐在我旁边的夏季风边笑边甩着豆芽菜的手,不嘛,不嘛。你去叫你女朋友去嘛!豆芽菜边放开手边红了脸道,我是在叫我女朋友啊!
三桌同事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射到夏季风身上。有男同事就在起哄,夏季风你就给哥儿们一点面子嘛,人家可是对你一片痴情有女同事也在笑,一个未婚,一个未嫁,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就给点面子
夏季风的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看着那么多人看着我,我不得不对夏季风道,人家今天是寿星,既然真心诚意地请了你,你就别扫他的兴了,大家都是在外面打工的,难得大家在一起这么开心。
夏季风以为我说的话是出自真心,而不是为了场面上的应付,果真起身陪豆芽菜去敬同事的酒去了。
我的目光尾随着她的背影,心象打翻了的五味瓶。
当他们双双敬完我的酒后,我佯装有公事要处理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我跑到了河岸上。
抬头望天,浩月当空。只是相思欲寄无穷寄!我不知怎的又想起雁,泪流满面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季风已站在我的旁边,仰脸望向我,思奇,月光好美啊!我连忙拭了一把脸,是啊!是很美!
夏季风现在已经不叫我姚部长了,她只叫我的名思奇,听着有些陌生而温暖。
夏季风突然伸出双手环我的腰,仰脸注视着我,气若游丝地道,思,教我接一次——接一次吻好吗?
我惊异地看着她,心如鹿撞般,我,我怎么教你——
你吻我我就知道了。
我吻你?
嗯!你不愿意吗?
这——这——
未待我说完,夏季风的双眼已经闭起来了,她的脸一分一厘地朝我逼过来,逼过来。我抚了几下她的头发,腾地一把端过她的脸,将嘴盖印一样重重地盖在她的额头上。夏季风的额在我的唇下向上挣扎着,挣扎着——就在她的嘴贴着我嘴的那一刹那,我突地推开了她,不可以!我不可以!
夏季风瞪大眼睛望着我一会儿后,泪水汪汪。然后毅然地一转身,没命地跑到船上去了。
我看着月光下的珠江水,东流去,不复返。如人生,长恨。
六、望断的南飞雁
我正在审核订单,门卫打来电话,姚部长,有人找你,你出来一下! 在这个城市里,我无亲无朋,谁会来找我?奇怪!
飞奔下楼,出大门口,我惊呆了,是雁!一年不见,雁瘦得象一根草,弱不禁风,头发凌乱,一脸暗青。21岁的她看起来象受过伤的30岁的女人一样成熟、哀怨、憔悴。
雁与我怔怔地互望了一会儿,恍若隔世。雁泪花颤颤,奔进我怀里,思奇,我找你找了一星期了,总算找到你了!我用手指梳着她的汤丝挂面短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雁说,你妈告诉我的。
拥着雁进大门,上宿舍楼,进宿舍,将门“啪”的一声反锁。什么话翥不说,一把将孱弱的雁抱女婴一样抱往床上,吻象六月天的暴雨前的豆大的雨点酒落在雁的额上、眼上、鼻上、腮上、唇上。我的舌火苗一样“唿”的一声窜入雁的口腔内。雁呻吟了一声,双手突地象钳子一样钳着的头颅,一边迫不急待地摸索着我工装的衣扣,一边拼命地将我的舌吸吮起来。我的工装被她慌乱的手指一粒粒扯落开来——
啊!让我成一颗图钉,你成一个磁杯。将我吸进去吧,将我从头到脚、从皮到骨、从外到里,所有的器官、所有的血和肉都吸进去吧!我的所有都是你的,十年前是,十年后是,埋在地底下还是!将我吸到你心里去吧!我不要再做姚思奇,我要做你雁身上的任一器官,哪怕做你头上的一根头发也行! 门咚咚咚地响过不停,夏季风在外面叫,思奇,吃饭了,我帮你将饭端来了。
我慌慌张张急急忙忙穿好内衣内裤,工衣工裙,又三下五去二用布毯将雁盖住,然后立到门边,开门。
夏季风将饭放在桌子上,望着我,突然啊了一声,思奇,你今天好漂亮啊!你的嘴粉红粉红,脸绯红红哎!你脖子上怎么有牙印?
我慌忙地用手抚着自己的脖子,脸腾地越发红了起来,支唔道,没有吧?夏季风的手伸上来了,明明是,还说没有。我帮你看看要不要紧?
我捉住了夏季风的手,目光游离地道,不要紧的。夏季风一脸不悦地将手抽了回去。
夏季风终于看到我床上裸在外面的汤丝短挂面头。夏季风直视着我道,她是谁?我从容地道,雁,她刚刚来的。
夏季风乜了我一眼,愤然将桌上的饭“啪”的一声摔向走廊上的垃圾桶里,哼!狼心狗肺的东西! 掉头而去。
雁包着布毯坐了起来,温情脉脉地望向我道,这个女的好大的脾气!她凭什么对你发火啊?她是你上司吗?我注视着雁,淡然地道,天知道!她是我的简接手下。
我将雁的衣服递给雁,快穿衣服,我带你去外面的店子去吃东西。雁望了我一会儿,我不饿,你将门关上吧!我们再睡一会儿,等你下了班再去吃。
我的欲火被雁的话又一次点燃了,我急不可待地又将门关上了,反锁了。
七、无可奈何花落去
雁一天一天的一寸一寸的瘦,她的手指与吻象雪花飘落在我的脸上、我的身子上。冰冷、晶莹、轻盈、凉透肌肤。
我夜夜梦见雪花。山上、树上、房屋上,都是。有一尺多厚。曾听老人说,这是有至亲要死亡的信号。
每每醒来,我总是胆颤心惊地盯着雁看,不敢说出自己的梦。雁从我的神色里似乎觉察到什么似的,总是笑着问我在想什么,我笑着说,想你啊!她说,我天天都陪着你的,有什么好想的?我说想你的从前啊!雁大惊道,这段时间也不知怎么搞的,我也老是想起我们的从前,想起我们在一起读书的日子,想起你写给我的信。我瞪大眼睛看着雁一本正经的神色,真的?她说,真的,那些往事总是钻到我眼前来。
终于盼到星期日,我要带雁去看医生。雁铁青着脸看着我,我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带我去看医生?我说你越来越瘦。雁说我能吃能喝有什么病?你不觉得我比以前更能吃了吗?我说正是因为这种不正常我才要带你去看医生的。雁甩着我的手,我不去,你要是再拉我去我跟你翻脸了,我立马买车票回家去了。我怕雁真的回家,只好松了手,雁的手又挽了上来,我们好多年没一起上街买衣服了,我帮你去买件衣服。
去到“富丽超市”时,远远的,我看见夏季风与豆芽菜若分若合地站在化妆区域间,好象在选什么洗发水之类的东西,夏季风在扭头的当儿,看见了我跟雁。
顷刻间,只见夏季风迅速地换着豆芽菜的胳脯,朝我所站立的楼道口走来。豆芽菜有些受宠若惊,幸福得一脸通红。我站在原地未动,等着夏季风来
只有一尺之遥的时候,夏季收住了步筏,一脸挑衅地看了雁一眼冲着我道,姚思奇,你朋友是不是要在这里找工作?雁抢过话道,谢谢你对思奇的关心,我是来这里特地找思奇玩的,我家里有单位,不用找工作。夏季风长长的噢了一声。
豆芽菜叫了我一声姚部长好!我看了夏季风一眼冲着他笑道,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豆芽菜看着夏季风道,就等她一句话了,她什么时候答应我就什么时候请你啊!我盯着夏季风笑道,你好象也到了婚龄了,别让豆芽菜等得太久了。夏季风狠狠地刮了我一眼,然后将豆芽菜的手愤然一甩,冲了出去。
豆芽菜踉踉跄跄地追了过去。
买完衣回来,我与雁回到租住的“晴天花园”的三楼的一室一厅里。雁去冲凉,忘了拿内衣内裤。雁在洗手间里叫我帮她在她带过来的皮箱里去拿。
我在她的皮箱里翻来翻去的当儿,突然颤落出一张崭新的化验单。我慌忙地打开,只见化验单写着:甲抗晚期。生命极限两个月。日期:2003年4月4日(今天是2003年5月28日)。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难怪她与我分开一年后又来找我,难怪她不肯去看医生,她是早就知道的!
雁叫着,思奇,你怎么啦,还不拿过来。我边跑过去边哽着喉咙道,你箱子的衣服太多,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雁的脸色陡变,你真的找了好久吗?我嗫嚅道,也不是很久,一会儿而已。
爱到深时,也是一种变相的虚伪!
雁终于在6月30日的早晨我准备去公司请假的时候拖住了我。雁的声音象血在滴,思奇,麻烦你打电话向公司请假,好吗?我们好好说会儿话。我的脚步如铅沉重,我移过步子,瘫坐在到床上,抱着轻飘飘象棉花一样的雁,强忍着泪水道,好!我哪儿都不去,我只陪着你说话。
雁冰冻的手指在我脸上摸索着,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写字条给你时,向你课桌上扔纸团的情形?
记得,你那天穿着草籽花的衣服。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天我跟你生气了,你有十天没喊我。
“记得,你还哭了一个下午。”我抽泣了一声,将脸贴着雁的手掌大的脸儿。
“这一生,我最幸福的事,就是,就是——遇见你——”雁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我知道!我也是。”我将雁贴的头紧紧地贴在心窝,头大的泪水滴落在雁的头发上。
“如果这一次我不来看你,你回到家里,还会去看我吗?”雁冰冷的手指再度爬上我的脸,抚摸着。
“会。”我的嘴搜索着她的嘴。
雁的手突然滑下我的脸,身子象铅球猛然往下沉起来,沉起来——雁!雁!雁!我撕心裂胆地哭喊起来。
雁一脸笑容,凝结着。再也没有回应只言片语。
我的门被夏季风一脚踢开,夏季风飞奔到我床边,思奇,思奇,你朋友怎么啦?你为什么不把她送去医院?夏季风一把搂着我,泪一下子象泉水冒了出来。
“她没得救了!她死了!”我抱着僵硬的雁,头脑一片空白。
雁也忽地瘫软在床上,从我背后紧紧的拥住了我,思奇,你一定要挺住!你一定要挺住!我不能没有你。
生命,于人,原是如此不堪一击!爱情,于人,原来如此悲怜。我们只能留住一根头发!
与夏季风请了十天假将雁的骨灰送回到家乡。我像一片秋日的枫叶,满街凌乱而虚脱的飞舞。
而雁是那棵台风席根而起的枫树,就算有轮回,就算我还想做一片叶子,还想生长在她的树上,也是一种奢侈的狂想。
终于明了,人与人的相识相知相爱,终究是漫漫红尘里的幸福夹杂着痛苦、美丽而哀怨的短短的一段!
终于明了,我原是她子宫里的经血,脱离了了她的子宫,无论暗涌出怎样的腥红,只是一朵被虫蛀空的山杜鹃,没有了生的欢腾,没有了死的惶恐。只是苍白地等侍生命的终结!
终于明了,她要将我独留世上的因由,我的爱,于她,自私而不够深刻,她要让我在回忆里慢慢深刻而老死!
八、我们一起双双飞
十天,我像老了十年。我一个二十五岁的女子,眼角有了金银花一样的鱼尾纹。我常常看着家里人看着夏季风看着看着突然笑得眼泪横流。我穿着雁五年前给我买的裙子在屋子中央一个人跳着华尔兹,一圈圈,一圈圈,直至晕倒在地上
家里人忍无可忍地要绑我去精神病医院,夏季风跪在我家人跟前,悲天呼地起来,伯父伯母,求求你们,不要将一个好好的人弄疯了,你们将她交给我,我带她回公司,我一定会让她好起来的。母亲轰然一声与夏季风对跪起来,她向夏季风边哭诉边鞠躬,好,我将她交给你,拜托你了,你的恩我们会日后报答。夏季风抱着我可怜的母亲哭道,伯母,你放心,我会象待自己一侍思奇的!
夏季风像押警察押犯人一样将我押回了公司。为了怕我再度悲伤,退了我租的房子,重新租了一套新房,又替我向老板请了六天假。
她每天早上给我洗脸、给我换衣服、给我梳头发,给我一勺一勺地喂泡好的“皇室麦片”每天晚上,给我洗澡,然后将赤裸的我贴在她的怀里进入梦乡我象个刚刚从娘胎里出来的女婴,享受她母亲一般日日夜夜的至纯至真的爱抚。
那个豆芽菜每天都来我们的租房里报到,替我们买这买那,做这做那。他每天晚餐跟我们在一起吃,因为他炒的菜夏季风与我都喜欢吃。他每天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会儿看电视,一会儿看看夏季风守在床边给我眉飞色舞的讲着笑话看到很晚很晚,直到夏季风催他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我并没有家里人及夏季风想象的那么严重——有轻微的精神病。至少,对于夏季风为我做的一切我是异常清醒的。
终于在第五天夜里,被夏季风紧搂在怀里的赤裸的我有了一些正常而异常的举动,我的手指摸索着夏季风的脸,一边轻轻地唤着季风,嘴一边在她的腮边游离起来——夏季风显然受惊不小,她先尖叫了一声思奇,然后一瞬间又嘎然而止了。她全身都在冒汗、颤抖。她一边呢喃着思奇恩奇,舌就一边象鱼儿一样游进了我的嘴里。我慢慢地吮着她湿漉漉而温热的舌头,只觉得自己象漫天的白雪,在享受一生所有的阳春三月
第七天,我一切恢复正常。与夏季风手挽手地开始一起去办公室,一起回租房,一起在夜间里温存
我的恢复,豆芽菜是最高兴的。他满以为,我没有病了,夏季风该会回到他身边了。然而,他错了,夏季风对他越来越冷漠。
终于,我向夏季风求婚。夏季风一脸娇羞地看着我,你爱我哪一点?我一本正经地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已经失去了雁,我不要再失去你。季风泪流满面,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差不多两年了,你终于开口了。我们离开这座城市好吗?这里会让你伤心。我们到一个没有谁认识我们,我们也不认识别人的城市去好吗?我拥着她,好!
因为我与夏季风都喜欢孩子,决定借腹生子。夏季风开始勾引豆芽菜,在一个月色朦胧的晚上,半推半就地与豆芽菜发生了性关系。
因为第一次失了我们的算,没能怀上,直到三个月之后夏季风才怀上了孩子。豆芽菜喜得欢蹦乱跳,要带夏季风回家去打结婚证,办结婚酒。夏季风只是笑笑,说她也太高兴了,没有一点心里准备,过几天再说。
过了几天之后,夏季风与我在一天深夜里,租了一辆的士,尘埃一样飞别了这座城市。
我与夏季风生活在一个水乡城市,这里没有谁认识我们,也没有我们认识的任何人。我们双双又找了一份办公室的工作。我们快快乐乐地过着每一天,一下班,就去逛超市,选购婴儿用品。急不可待地等着宝宝的降临。
真希望孩子象夏季风,有一双热情的眼睛,我的一生都可以象盛夏! 2007/12/02 22:37 整理于衡阳天马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