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师文礼惊诧当场,就连师景都惊愕的转了头。
李欣却装作不知,吩咐完了便不耐烦的催促道:“现在可以进去了吗?堵在这里可不好看。”
师景忙抛开震惊,躬身给李欣让路,然后一路带着她往师府的正厅走去。
身后跟着一大队随行人员,总数比已经到场的客人都多。
师景一边走一边暗暗想着,今日那事只怕没那么容易成功。
正厅内的坐着的正是今日的老寿星——师家的最高掌权人忠勇国公师诚志。往来宾客穿过门厅便先要去拜见这位国公爷,然后当着他的面献上寿礼。
当然,以李欣的地位,对方可不敢坐在堂上等着她去拜见。而是早早便由下人搀扶着来到门厅迎接了。
“小臣拜见公主殿下。”老爷子拄着拐杖走上前。
他的腿脚康健的很,并没什么问题。这拐杖只是顺手拿来教训人的。当年李欣可是被这拐杖抽过好几次。
当然,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欠抽。
她从不把师家当成自己人,做出来的事自然是大逆不道的。再者,她出生在皇宫,从小便跟着李世慧生活,对于师诚志来说,她这个孙女一年到头也没见过两次,比养在他跟前的小猫小狗还不如,因此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最主要的是,洛清城是他亲自给师景选的媳妇,不管李世慧做的多好也比不上。
生的孩子也一样。
师文婷嘴甜人美,崔文槿却是个丧妇女,阴沉沉的不像个正常的小孩该有的样!
“老国公身体可还好?”李欣假假笑着问道:“怎么还需要拄着拐杖呢?”
师诚志看着对方那表情十分不舒服。他和师景一样,知道今日对师家来说祸多福少,只是因为是皇上的命令不得不从。如今一看这公主如此美貌又十分年少,不由微微一愣。
他没想过对方长得这么无辜。
但是敌不是友。即便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孩,他师诚志也不会感情用事误了皇上大计。
“小臣身子康健的很。”师诚志声音很洪亮,哈哈笑起来像是一口被敲响了的大钟,嗡嗡嗡震得人耳朵都疼了:“只是觉得这拐杖用着顺手,拿了就丢不开了。”
李欣便应承道:“那您老可真聪明,早早用习惯了,以后就是有了问题也不怕了。”
这话说的师诚志一下子就黑了脸。
他甚至想着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似的,怎么一口一口全刺着他的心窝说话。朝着小儿子看了一眼,见到对方也是一副没有预料的模样,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
一行人便各怀心思走进了正厅,与老爷子客气了一下。最终还是师诚志坐了右边主位,李欣则坐在了左边客位上。
“方城。将本宫为国公爷精心准备的礼物抬进来!”李欣刚坐下便吩咐手下:“小心些,别磕了碰了。”
“公主太客气了……”师诚志虚应着笑了笑。他与李欣有过接触后,便揣摩着对方对他们师家的态度不算友好。他定了定心,先忍忍,只要挨到那事过了。她还得求着他们不要将丑事说出去呢!
他就不信了,到时候她的态度还会像如今这般嚣张跋扈!
慢慢喝了口茶,余光瞄到李欣的侍卫抬着一架屏风慢慢走了进来,他便放下了茶盏,认真朝着寿礼看过去。他想着不论对方送的是什么,他都先夸上一顿。然后再好言好语将对方赶紧送到后院去就是了!
然而当他真的看到这架屏风时,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去!
“这是……”师景也是瞪大了眼睛站起身,指着李欣送过来的屏风说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呵呵。有什么不可能的。
张靖嘉给她讲了李世慧后面日记的部分内容,告诉她那个让海澜山庄找遍了全庄都没找到的天火方子其实就藏在师家。李世慧在日记里说,这东西是她在师景出征后想出来的,原本只在信中告诉了对方什么用途问他要不要,并没告诉他方子。
但是后来师景娶了洛清城。她便再不想为他劳心劳力了。将那方子夹在了他们婚房的屏风夹缝内,然后便再不管此事了。
她哪里知道就因为她当年的那封信。她的女儿因此而丧了命呢。
那原本只是她的爱情的见证啊。
李欣听了便想到师家在这次皇位争夺中未被牵连,又想到新卫这次对天舟的作战中,对方用了天火来对付他们。
还有什么不清楚吗?师家用阿娘的方子换了平安和富贵!
再一查,果然在一年多前,师家人将阿娘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拆了一遍。
然后就找到了那张方子。
而原本承载着这张方子的屏风则被世子夫人当做一件垃圾卖了出去。
李欣将东西从一个小铺子里收购了,亲手擦洗了一遍之后放在了周王府的暖阁里。
看着那架屏风,她仿佛看到多年前受尽了侮辱的自己一样。
“国公爷也觉得这屏风精美绝伦吧!”李欣呵呵笑道:“前几日本宫巧合看到一架屏风,觉得精致的很。只是那架屏风太过破旧,拿不出手。幸好本宫有的是巧手的工匠,只花了几天时间就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
她看着师家父子俩飒白的脸色,心中一阵舒爽。你们把阿娘的东西像垃圾一下扔掉,不就是想抹去她在师家存在过的痕迹吗?
可我偏不要让你们如意,我就是要再送回来,让你们日日夜夜都想着她!
“殿下……真是有心了。”师诚志对李世慧的东西没一件熟悉的——除了这件。当年师家卷入崔文槿临死前的算计中,他大发雷霆之下,便命令全府将那贱人的东西全都毁掉扔出去。
天无绝人之路,他也没想到就因为这个举动,他因此从这架屏风里得到的东西救活了全府的人。
因此这屏风的样子,直到今天他依旧历历在目。
这屏风一共有四面,拼成一副巨大的图画。前两面上是山水,连绵的山道延到第三面时出现了大片的田地,田地间有几个劳作的人影,一条羊肠小道横立在三四两面屏风上,一个二十几岁的美貌妇人立在马车旁。因为作画之人用的是近景,又大片留白。
所以这妇人格外醒目。
只要认识李世慧的人,光看到这个侧影都知道这妇人画的正是她。
“国公爷谬赞了!”李欣眼睛微微眯起,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里面的嘲讽目光:“本宫这么有心还不是指望着国公爷能帮着本宫好好办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师诚志若再不知道对方是来找茬的,那也白活了这大半辈子了。
“公主想要老夫帮着办什么事?”他心里微微猜到了些什么,但是还要对方确认了才能知道。
师景显然也知道了,立刻站起身来,对李欣道:“公主若是为了给光华公主立衣冠冢的事情而来,那便请稍等片刻。内子一早就整理了光华公主的一些衣物。只是当年光华公主与小臣和离时,带走了大部分东西,余下这些日常衣物也不多……”
他似乎很舍不得的样子:“这次给了您,就全没了。”
李欣冷笑,李世慧还有一丝一缕留下来了?
“只有几件寻常的衣物吗?”她详装诧异的说道:“可是光华公主和离后给本宫可是来过信的,她说她几乎没带走多少东西。她是怎么说着来着,让本宫想想啊……”
她突然一拍桌面,将满座人员吓了一跳,然后大声道:“她说所有在师家用过的东西都沾上了这里肮脏的气息,她不想在离开后还会想起这里的一切,便全留下来了……”
既然留下来了,怎么现在却拿不出了?
李欣说完,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便直勾勾盯着师景,仿佛对方不立刻给出个说法,她就不罢休似的。
就算她年幼不记得这些事,但是谁让李世慧有写日记的好习惯呢!
师景对李世慧多年的思念因为李欣这几句话就转成了仇恨:她竟觉得跟自己在一起是肮脏的!
他还没原谅她呢!她竟然早早就嫌弃他了!
师诚志知道小儿子早就被李世慧迷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只要碰到跟她有关的事情就跟入了魔障一般。
他只好干咳了两声,然后才不好意思的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光华公主与犬子和离时虽然没带走多少东西。但是她的女儿还留在我们师家的。后来那孩子过继给周王府时,就将她母亲留下的东西全部带走了。”
那些东西砸的砸,卖的卖,现在哪里能拿得出来?而那崔文槿已经死了,便都推到她身上好了。
这南蛮的公主总不会说跟那小畜生也有联系吧。
要知道那小畜生那时候才多大,只怕连字都没认全呢!还写信?!
李欣真没想到,这师家父子一个无情一个卑鄙,竟然连这样的谎话也能编出来。
要知道她当年离开师府时正值大冬天,身上连个厚实的袍子都被下人给剥去了!
“那就怪不得了!”她冷笑说道:“前几个月,在本宫生辰宴上,安世子竟然拿着光华公主的嫁妆给本宫做寿礼。周王府抄了家,那些东西全都被你们新卫的皇帝给捞去了吧?”
既然你栽赃到了我头上,我就把账算到朱瀚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