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回到明伦堂又参加了半场宴席。
与此同时,范荣华也被公主府的马车连夜运了出去,跟着范华氏的马车一路行到了卫国公府。
从公主府跟过去的不仅有太医,还有几个丫鬟和一队侍卫。
各种药材补品更是装了整整一车。
这对刚刚建府的卫国公府来说阵仗弄得有些大了。
这叫新上任的卫国公感到有些奇怪。
他听了小厮的通报匆匆过来迎接,但是听了范华氏一番解释之后,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便是连亲生女儿最后一面也懒得再见:“那孽障死了就死了!她要死在外面,你还将她接回来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
“砰砰砰”摔了几个不值钱的花瓶,暴怒的范诚悦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喝了个大醉不醒。
范华氏的儿子范之寿却在范荣华床前大哭了一场。他万分悔恨今日没有跟着母亲一道去公主府。
“都是哥哥对不起你!”他原本性子就软和,如今更是哭得像个女人似的:“妹妹!你不要走,哥哥答应了要陪你回北峭看看你阿娘的!你不是最想回北峭见你阿娘的么……你睁开眼看看哥哥好不好?”
叫旁边的范华氏听了一阵气恼,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后半夜,范荣华便去了。
半个字也没留下。
守着床边的范之寿确认了妹妹没有呼吸后,跟疯魔了似的惨叫一声,然后便跌跌撞撞跑到范诚悦的书房内,将原本就没放多少书的架子给砸了个稀巴烂。
被惊醒的范诚悦又晕晕乎乎跟自己儿子打了一架。
直到范华氏带着小厮过来拉架才将父子俩分开。
范之寿胡乱坐在地上,大哭又大笑:哥哥终于男人了一把,却没教一直恨铁不成钢的妹妹你瞧见。
卫国公府内一片鸡飞狗跳。
陈家也不安生。
于氏早间便带了两个孩子进公主府,如今一夜过去。却连个丫鬟都没回来。
派了小厮出去打听,得知其他人家都按时回了家,陈老爷子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就算公主府要留宿,按理也该派人跟陈家打个招呼啊。
陈靖早早进宫点卯去了。留着主事的陈老爷子便有些急了。直到太阳行到半空,终于守门的小厮来报,请陈老爷子去公主府相商要事。
陈老爷子早早也打听了昨日发生在公主府上的事,更是知晓范家那女儿不到天亮就去了。
他直觉跟这事有关。
忐忑不安的进了公主府,年纪一大把的陈老爷子被恭恭敬敬的小厮给请到了东园的风雅阁。
“欣儿见过外祖父。”李欣自然不会让陈老爷子给自己行礼,反而抢先上前屈膝给对方行了一礼。
若是平常,陈老爷子自然是万分受用的。但是今天他心里存了事。便有些心不在焉。
没有推让,被李欣奉上了上首座位,他便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你大舅母一夜未归,可是被留宿在殿下这里了?”
李欣点了点头,她一夜未睡,双眸下面微微青黑:“外祖父还是唤我欣儿吧。大舅母的确是被留宿在了公主府,欣儿也让人去请了。一会儿她就过来见你。”
话音刚落,便见张靖嘉带着几个人跨进了门槛。
“晚辈见过陈老。”张靖嘉朝着陈老爷子微微颔首就算打了招呼,然后也不用李欣吩咐便坐到了她身边。
陈老爷子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
他盯着被张靖嘉带进来的三人,双眼瞪大了似乎不相信。
“媳妇见过父亲。”于氏上前给陈老爷子屈膝行了一礼,然后便安静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这一夜,她受到的冲击力太大。几乎不想再看身后那两人任何一眼。
被绑缚着的陈兰见到陈老爷子立刻激动万分,她挣扎着想要往前走,嘴上因为绑了布条而呜咽发不出声音。只是一个劲的流泪显示自己焦急的心情。
“殿下!”陈老爷子震怒,转头质问李欣:“您这是什么意思!兰儿她好歹是您的表姐,便是犯了天大的错,您也不能这么糟践她啊!”
李欣呵呵冷笑一声,转头直视着陈老爷子说道:“外祖父您别急。等老王妃来了,咱们再说这天大的错该怎么惩处!”
陈老爷子这又看到被绑缚的另一个人。他的准孙女婿,李谦。对方却不似陈兰那样直视自己求救,而是呆愣愣望着地面,迷蒙的双眼里一点神彩也没有。
就像是灭了火的灯笼,双目一片死寂之色。
陈老爷子看李欣那样子,便知道对方现在什么也不会说。只好忍了忍心中怒气,端坐在位子上等着梁王妃。
没一会儿,身穿常服的尔朱氏也被请了进来。
跟陈老爷子一样,她身边的嬷嬷也没能带进来。
“这是……”她看到屋子里的状况,微微愣了下。
李欣让人将尔朱氏同样请到上位,与陈老爷子并排首座。
“子珍,把门关上。”李欣淡淡吩咐着:“塔苏尔,把外面给本宫守死!若是看到任何一个人靠近,立即打死了扔出去!”
她脱口而出的冰冷叫陈兰听了身子一颤,心里绝望一片。
塔苏尔依言走了出去。
“吱呀”一声,子珍便将大门给关了起来。
跟在张靖嘉身边的彗星不由挺直了腰背。屋子里就剩他一个人负责安全,他不得不认真对待。
“把他们嘴上的东西给解了。”
听到李欣的吩咐,子琪漠然的解开了覆在陈兰嘴上的布条。
“祖父!祖父救我!”
嘴巴得到解放的陈兰立刻开口叫道:“他们诬陷孙女!祖父您一定要为孙女做主啊!”
陈老爷子碍于这么多人在,尤其是还有这么多外人,总算是收敛了一下心中怒气,沉声对李欣问道:“殿下……现在可以说了吧!兰姐儿到底犯了什么罪,竟让你不顾律法要对她处以私刑?”
陈老爷子这话问的诛心,就差直接骂李欣不顾律法草菅人命了。
张靖嘉深深望了望坐在上首的六旬老人。到底还是念在对方是个老者,又是李欣的外祖,这才没有动怒让彗星上去教训他。
他只是微微沉了脸色:“陈老爷子还是先听听您孙女怎么说吧。她手上已经有了两条人命,公主若是根据律法将她送到府衙,您现在可就不是在这里见着她了。”
陈老爷子便问他:“你是说兰姐儿杀了人?”
陈兰忙喊冤枉:“祖父!我没有我没有。”一边叫屈,一边又把昨天对范华氏讲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
最后她又加了句:“公主在玉昌就看我不顺眼,处处刁难孙女不说,还对孙女栽赃嫁祸。上次那冯意桐的死便有蹊跷,这次她又做了圈套给孙女钻!”
众人神色微微一变,不约而同都朝着李欣望去。
李欣半夜知晓范荣华去了之后。心情便低落到极点。
此刻她恹恹地望着陈兰,不生气也不悲伤,只有淡淡的漠然跟疲惫:“你昨天不是叫嚣着让我拿出证据么。如今你身边那位都承认了。在假山石洞里也搜出了他身上的玉配,还要怎样?”
陈兰一双妙目几乎喷火,朝着李欣大声叫喊:“你胡说!”
她又转头,无比坚定而自信的问道:“你没有承认是不是?是他们逼你的对不对?如今祖父来了,他会为我们做主的。你把事情再说一遍!”
李谦直低着头,默不作声。
怎么会这样!陈兰脸色大变:李谦没有脑子吗?那范荣华根本就活不成了,他只要死死咬住这事跟他没关系,李欣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李谦抬头瞧着陈兰剧变的脸色苦笑一声,摇头说道:“没用的,我都承认了。范荣华是我打晕了然后扔进池子里的。我杀了人。随你们怎么去处置。反正我完了……”
他试过了,只要一说谎,脑子里就像钻进了一条虫子似的。啃噬得他头痛难忍。
可是不说谎,却也是死路一条。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眼看就要成功了,却功亏一篑栽在了这事上。
苏先生说的对,京中藏龙卧虎。万事要谨慎行事。
他实在是太大意了。
“你说什么!”陈兰简直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立即斥道:“你傻啊!你要做死为什么还要拉上我!”
她转头朝着众人大叫:“是他一个人干的。跟我无关!祖父,我是冤枉的,求你救救我!”
陈老爷子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便听闻孙女向自己求救。他转头看了看李欣,然后道:“殿下,事实如何,不能全听凭李大公子一人所言……”
他的语气不复开始的强硬,微微带了些软意:“再者,那李大公子也承认了,是他打晕了范家小姐又将她扔进池子里的。兰姐儿就算知晓了,也只是隐瞒不报,却没有真的杀人……”
一旁站着的于氏低头默默不言。昨天宴席刚散,陈兰就被带走了。
而她则被请去看张靖嘉审问李谦。
也不知晓那张靖嘉使了什么手段,只要他提问,那李谦必定是有问必答,半句隐瞒也不敢。
短短半个时辰,她便从李谦的口中知晓了三房这个刚刚及笄的侄女是多么的蛇蝎心肠。
但是,公公既然要保下陈兰,她也不能反对。
只是要她帮着劝说公主,她却做不到了。
那范家小姐死的的确可怜。
于氏的父亲是兵部侍郎于家全,她从小便是听着父亲讲忠孝节义的故事长大的。又因为长在武将之家,便对如范荣华那般性子直爽的武将之女印象很好。
可恨自己也被陈兰给蒙蔽了,竟然没有最后再望一眼那小姑娘。
良心啊,但凡自己还有,就一直会受着折磨。
“陈老这话,本宫可不敢恭维。”一直没说话的梁王妃终于开了口,她盯着陈兰慢悠悠说道:“若是说我们承认谦儿杀了人,可他也一定是被你们陈家的孙女给教唆的!小小年纪就这般伶牙俐齿、不尊长辈,心思一定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