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第二天,程新泉看到又新缴了几百件兵器后,深有感触的说道:“先生说的真准啊,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雷同胜不赞同的说道:“是他们没见过世面!你看咱们玉昌兵,给他们多少肉也没见死于安乐嘛!”
程新泉哈哈笑道:“那是因为这帮兔崽子吃腻了!”
他看了看自己周围的士兵:“还是先生那句话:御敌之道,攻心为上。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艰苦的生活催生了他们要与咱们决一死战的士气。但若是给他们一点甜头,让他们知晓除了战死还有更好的选择时……”
两人对视一笑,雷同胜道:“那他们自然会去选择更轻松更安全的生活,反正咱们也没有一定要求他们投降。”
程新泉点点头:“不过是上缴一些兵器罢了。”
“哎,不晓得公主有没有到丹凤门呢?”雷同胜望了望南边:“先生怎么送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程新泉也有些担心,但是依然十分笃定的说道:“放心吧,东西街那些守卫早已被咱们软化了,公主不会有危险。再者,有先生相送,还有塔苏尔跟方城护卫,公主的安全绝不会有问题。”
说归说,担忧却依然浮在心头丝毫不散。
被两人担心着的李欣此刻却是镇定非常。张靖嘉一直将她送到东西街交汇的朱玉台,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一切小心。若有危险,立刻求救!”
李欣含笑点了点头,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有些舍不得了。
“我知道了。”她道:“你……你们也是。”
两人作别朱玉台,然后李欣一行四人就决绝地往南门走去。
前来接应的御林军及内监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只有四个人,应该不难对付吧。
李欣拒绝乘坐内监带来的马车,而是坚持要自己骑马。
御林军统领柏树新沉吟了一会儿,就同意了。于是李欣一行四人骑着马被簇拥在正中。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往南门正中的丹凤门驶去。
一路穿过因为困守而显得十分衰败的街道,李欣左右望着,看到林千红的士兵大多面黄肌瘦,精神不济的模样,不由得奇怪范诚悦的军队是个什么战斗力。
双方能僵持到现在,士兵的精神面貌大概也差不多吧。
相比御林军及内监们的高度紧张,李欣则显得太轻松了。但就是因为这份轻松,才显得她越发的有恃无恐,深不可测。
大家都越加肯定,她或者她身边的人有妖法护持。所以一无所惧。
众人行到丹凤门前纷纷下马,紧闭的宫门再一次开启,将这一队人马陆续放进宫内后。厚重的大门才再一次沉重的关上。
从头到尾,林千红都没找到机会跟宫内的人谈支援的事情。他不由有些失望。
而进了宫门的李欣却被眼前巍峨的宫殿震撼了一下。
她前世是经常出入新卫皇宫的,原以为天舟的皇宫大不了就是大了一点而已,却不曾想,这样巍峨雄伟的建筑何止是大了一点。简直是高大壮丽多了。
这样宽阔的御道都是白玉铺就,一眼望去,正前方的重檐长宫遥远无边。天空蓝的彻底,白云压得很低,似乎就飘在那卷翘的屋檐顶上似的。
这么远,军队打进来跑也要跑好久吧。那得多累啊!同行的方城煞风景的想着。
等候在宫门口的内监抬着一顶肩辇,让李欣坐上去。其他人都只能步行跟在肩辇后头。
李欣这次没有拒绝,大大方方的上了肩辇。
“去慈宁宫!”领头的太监说道。
肩辇微微晃悠了一下就被稳稳抬了起来。李欣坐在肩辇上。看到领头的太监并未往前直行,而是顺着宫墙一路往东行了过去。穿过一道道院门,又经过一个繁花满地的花园,肩辇终于停在了一方宫殿前面。
李欣下了肩辇,等到领头的太监让开身子。她便看到高大院门上的一方牌匾,上面书有三个烫金大字:慈宁宫。
“今上知晓公主思念太后的心情。便着令内务府将公主下榻之所安置在慈宁宫内。”领头的太监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殿下若是不满意,此刻跟老奴说了,老奴再去禀明皇上再行安排。”
李欣摆摆手:“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本宫身边侍卫要一道入内,这是否有违宫规?”
领头的太监忙道:“殿下不必忧心。皇上说了,公主殿下担忧安全,特准公主的侍卫一道入住慈宁宫外院。”
自然要在一起,到时候好方便黄仙师做法啊。
李欣听了便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皇祖母在里面?”
领头的太监忙点头应答:“回公主殿下的话,太后娘娘潜心向佛,一般都住在内院,鲜少出来会客。”
正说着,慈宁宫内出来一个胡子有些花白的太监,见到众人在门口,便咳嗽了两声,然后道:“太后娘娘请殿下进去。”
李欣点了点头,脚步一抬就跨进了宫门。
领头的太监却赶紧上前扶住那个年老太监,惊讶的问道:“怎敢劳贾公公出来传话,那些个奴才全都偷懒去了?!”
贾伦笑了笑:“那倒不是。皇上金口,玉贵人暂代皇后之职统领六宫。但是您也知道,咱们那位主子身子刚刚大亏过,此番哪有精力操持杂务?少不得又要用到奴才这把老骨头了!”
“哎,贾公公辛苦啊!”
“为主子分忧,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分内事嘛!”
两人虚应着跟在李欣后头也进了宫门。
李欣前面由两个穿白色宫装的婢女领着,一路向前往正殿走去。正值晚秋,院子里树木凋零,一派萧瑟景象,与刚才经过的花园俨然就是两个季节。
“皇祖母的院子一向都这么冷清吗?”李欣不由回了头问那太监:“怎么连个草盆都没有。”
那太监一时语塞。
贾伦却是立刻上前答道:“回殿下的话,太后娘娘一向崇尚自然,什么时令该是什么样子才是娘娘最喜欢的。她老人家最不喜欢那些从暖房里搬来的花草了。”
李欣惊讶的问道:“这个季节不也有青树繁花?不喜欢暖房里那些。搬几盆菊花进来总可以吧?”
领头的太监一头虚汗,忙应声道:“对对对!是奴才们疏忽了。”
李欣玉白的脸上柳眉微皱,冷哼一声道:“本宫看是你们这群恶奴又要欺主了!”
说完便沉着一张脸往殿内走去。
贾伦有些无奈的对那统领太监轻声说道:“对不住,没帮的上忙。”
那太监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不过是骂一顿,只要不像昨天那个被射的没魂了就好。”
两人跟进殿内。
李欣见到上位端坐着一个面目和蔼的妇人,穿着打扮十分贵气,但是脸庞与昨日在城墙上见到那个全然不同。
她顿时一阵冒火,抬手指着座上那人叫道:“你是何人,胆敢假冒太后坐在主座!”
殿内众人顿时大惊,他们是真没想到李欣昨日能清楚瞧见城楼上太后的每一个表情。
“公主殿下!”贾伦忙上前道:“这是太妃娘娘。太后身体不适。正在后院内室静养,不适宜见客!”
领头太监大急,这贾伦怎么实话实说了呢。
“哦?”李欣狐疑的望着那妇人:“你是代皇祖母召见本宫?”
室内气氛顿时一阵紧张。大家都紧张的望着站在正殿中间的四人,柏树新紧紧扣住身侧利剑,打算一有不对就将这少女诛杀当场。
李欣环视了一圈左右,如有实质的目光压得被她注视到的人心内沉沉。她突然笑了一下,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神情中老老实实的叩首拜道:“欣儿见过太妃娘娘。恭祝娘娘福寿安康!”
那妇人原本煞白的脸色这才又恢复过来。她缓了缓紧张的心情,和声说道:“好孩子……快起来吧。”
她原本就是正经的太妃,只是被今上哀求威胁才过来假冒太后,好应付这位公主殿下。
既然公主殿下一眼就认出了她,贾伦又给自己解了围,太妃便心安理得的当起了自己原来的身份。
“经常听你皇祖母说起你。今日一见,咱们的安溪公主果然是个美人儿。”太妃淡淡的神情中隐含慈爱:“可惜你皇祖母昨日受了风寒,如今正养病呢。她是很怕将病症过给你的。要不然现在见了你不知道有多高兴。”
李欣坐到一边,身后三人立刻跟着站到她身侧。
“欣儿昨日就道皇伯伯思虑不周,竟然叫皇祖母上城墙吹风!”她愤愤不平的说道:“今日果然就叫皇祖母累病了!”
众人一听太后的病竟然被李欣找原因找到皇上身上了,顿时慌张。
太妃忙补救着说道:“也是你皇祖母身子虚弱,才轻易见不得风。”
“既然知道皇祖母见不得风。那就该早日召见欣儿进宫侍奉。”李欣毫不客气的反驳道:“而不是像昨日那样,用几个欺主的恶奴伺候着!襄平就那么穷吗?两个趁手的奴才都用不起?”
太妃顿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应答,于是忙对宫婢说道:“没见公主都坐下了么?还不上茶啊!”
满殿的奴才都有些怵这个妖孽公主,听到太妃吩咐了,这才下去上茶。
太妃见到李欣身边的三个侍卫,便又出言打探道:“都说殿下身边能人异士很多,这几位,可都是道长?”
道长?
方城脸上顿时阴云密布:他哪里长得像臭道士了!
“太妃娘娘何出此言?”李欣也很奇怪:“欣儿身边是有不少能干之士,但是道士一流……”她想了好久,最后确定的说道:“一个也没有。”
众人自然不信,都在心里想公主这是为这三人遮掩呢。
于是大家看向这三人的目光越发莫名起来。
方城几人不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暗道深宫内院,人心叵测。看看这些吃人的眼神,皇宫果然好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