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节

    为保护他的太子,他不敢亲近闻端,不敢表现得对闻端看重?。
    他先扶持了老二,在老二废掉后,改为扶持老三。他以为这样,门阀……至少河东柳会?靠向?太子。
    事实是,门阀依旧高?傲得凌驾在皇权之上,让他的种种谋划看起来像个笑话。
    最后,真的成笑话了。
    “所以,我这不是找你么。”周祈笑得肆意:“你的堂姐……我没?想到你的堂姐这般厉害,做了我这么多年一直想做没?法做的事,要不是时机不对,我真想去当面感谢她。”
    骆乔双目微阖,脸上没?有表情,坐着?的姿势也没?变,但可?明显叫人看出她在不悦。
    周祈下意识收起过于放肆的笑,低咳了一声:“同为女人,我想你应该能理解我。”
    “我又能理解殿下什?么呢。”骆乔幽幽道:“我与殿下的身世、经历全然不同。”
    “你就从来没?被人拿性?别说过?”周祈不信。
    “同样姓周,同父同母,我比周禧那个软蛋差在哪里?就因为我是女人,我就得被他操控,远送到建康这个鬼地方来,凭什?么!”
    “为什?么齐国的皇帝不能是我周祈,远嫁他国联姻的不能是周禧!”
    骆乔缓缓鼓掌,不愧是把齐国拖入内乱泥淖的公主,志向?远大?。
    周祈给出条件:“你若能助我夺了周禧的皇位,我便将黔中之地让给你。将来,无?论你是要当个割据一方的诸侯,还是向?你们宋国朝廷邀功,黔中可?是一块好地方。”
    “若我没?记错,那黔中之地不是当年你们齐国从宋国抢去的么。”
    “只能说,当年你们宋国可?太弱了。”
    “也是。”
    周祈微微向?前倾身,语带诱惑地说:“怎么样?你也不甘居于人下吧?其实,以你之能,割据一方绰绰有余,黔中,再把荆州收入囊中,天下谁不敬畏你三分,何必看个蠢货的脸色呢。”
    骆乔也向?前倾身,低声道:“殿下小看我了,若我要割据一方,黔中、荆州还不够,益州、汉中我都要。”
    周祈脸色丕变,盯着?骆乔,用力一拍桌案,冷了声线:“骆校尉胃口很大?。”
    骆乔缓缓靠向?凭几,看似悠闲散漫,对身后围上来的一群好手无?动?于衷,熟悉她的人就会?看出她已经蓄势待发,身上每一寸都紧绷着?,已是弦上之箭,只要周祈敢下令,她今日就要血溅明德宫。
    明德宫前殿二殿崇教殿,闻震与闻敬隔了一个位置坐着?,已有小半个时辰了。
    两?人虽是兄弟但着?实不熟,干巴巴地聊天,聊着?聊着?就没?了话题,他们倒也没?觉得尴尬,还挺享受这种安静。
    很快,就有人打破了这份安静。
    一名明德宫内侍匆匆走进殿里,惶惶道:“王爷,五殿下,不好了,骆校尉与我们太子妃打起来了。”
    闻言,闻震茶盏都没?有放下,闻敬则略微惊讶地说:“太子妃能经得住骆校尉一拳?应该不可?能是骆校尉站着?让太子妃打吧?”
    骆乔可?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人,闻敬想说,太子妃还好吧。
    闻震瞅了闻敬一眼,后者话里对骆乔的亲昵叫他有些在意。
    听说,他这五弟在战场上被骆高?羽救过,同袍之谊果真是不同。
    内侍是得了太子妃吩咐过来的,目的是想看二人的反应,如果失态闯了明德宫内廷就再好不过了。
    他没?料到五皇子会?曲解他的话,一时结舌。
    正常人都明白太子妃肯定不会?亲自?出手吧,五皇子竟是个油滑的,不是说他在边军时多有豪爽之举么。
    “是骆校尉惹了太子妃不快,太子妃让人教训骆校尉,骆校尉与明德宫内率打起来了。”内侍补充道。
    闻敬“噢”了一声:“我就说么,骆校尉又怎么会?打太子妃。”
    闻震点头:“骆高?羽一向?是有分寸的。”
    内侍:“……”不是让你们点评的啊!
    内侍不死心,试探道:“您二位不去看看么?”
    闻敬说:“不必,这世上没?人能打得赢她,就算明德宫内率全上,也不是她的对上。”
    闻震点头:“骆高?羽武力之高?,世所罕见,犹如陈石在世。”
    内侍:“……”我不是让你们夸她。
    内侍还不死心:“可?是骆校尉以下犯上……”
    闻敬打断他的话,嗤笑:“她打的是内率卫,又不是太子妃,怎么就是以下犯上,要说以下犯上,不应该是内率卫以下犯上么。”
    闻震终于放下了他手里的茶盏,对内侍道:“骆高?羽乃国之功臣,此次攻下邯郸、献俘楼容,朝廷定是要封赏的。你们明德宫想清楚了,太子薨了,没?人能管得了你们了是么?!”
    内侍面色倏然惨白,这等诛心之言他们明德宫上下可?承受不住,扑通就朝南康王跪下请罪。
    闻震懒追究一个小小内侍之过,挥手让他退下,叫他去把这些话告诉他的主子。
    “齐国这位公主啊……”闻震摇了摇头,“一贯是出人预料的。”
    闻敬没?接此言,只是想:骆乔在明德宫大?打出手,用不了一时三刻就会?传遍整个建康京,不说“以下犯上”,至少“恃功生骄”的帽子是跑不了的。周祈这么做,是受了谁的指使吗?若是,对方许了她什?么好处?若不是,她这么做的目的在哪里?
    内廷花园里,三十几名内率卫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呻.吟,血是没?什?么血,不过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断了腿。
    骆乔收了招,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朝周祈一挑眉:“就这?”
    “哼,你很嚣张。”周祈不悦道。
    “过奖,”骆乔随意一抱拳,邀请:“殿下要不要跟您的臣属们同甘共苦?”
    周祈大?怒:“你敢!”
    骆乔道:“想必我今天走出明德门,就会?有我目中无?人、暴戾恣睢之言,殿下的算盘打得很响。”
    周祈哼了一声,没?有否认她已经准备好叫人出去说了。
    “你想好了吗,与我合作。”她不是请求,而是施恩。能与她周祈合作,是一个小小七品校尉求之不得的。
    “殿下搞错了一件事,”骆乔负手而立,狂肆道:“我最不怕坏名声。只要我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这天底下谁敢不畏我三分!”
    第243章
    停灵四十九日, 太子闻端与彭城王闻绍的梓宫先后送入了地宫,闻端谥靖德,闻绍谥庄。
    皇帝闻燮亲为两个?儿子写下悼文, 站在建康宫最?高处遥望着漫天白幡缓缓出城, 鬓边被风吹起的发丝近乎全白?。
    彭城王府已经摘下满府的丧幡,不过那些色彩鲜艳的东西也都收了起来, 换成?素色, 曾经精致奢华的彭城王府霎时失了颜色, 府中之人的处境也是这般。
    曾经鲜花着锦,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奉承着,现在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一些往日在外过于嚣张的管事仆役还被人教训了, 吃了苦头也没?处说理,毕竟曾经他们也是这般不干人事。
    骆鸣雁的情绪还算稳定?, 闭门谢客,除了姚莹和骆乔骆意姐弟, 谁也敲不开彭城王府的门。
    姚奎让妻子将姚莹叫回娘家,想问问彭城王府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姚莹见了平国公府的人回了一句“没?空”。
    “娘, 您没?必要?同外祖父他们关系搞僵。”骆鸣雁劝道。
    姚莹恨道:“当初我那样求他救你, 他都能铁石心肠。现在瞅着无事了, 他能若无其事,我做不到!”
    骆鸣雁递了凉茶让姚莹消消火:“再怎么说也是骨肉至亲,外祖父既然能主动找您, 也是示好的意思。当时那情形, 谁敢救我,谁能救我, 只是避开总比……”成?国公府的上门逼着我死要?好。
    姚莹也想到了这个?,大声“呸”了一下,大骂成?国公府上下。
    等她骂完了,火气泄得差不多了,骆鸣雁再劝:“娘,阿菟承袭彭城王爵之事恐还需要?外祖父帮忙,您就?当为了我为了阿菟,去一趟嘛。”
    女儿难得撒娇,姚莹拿她没?办法?,只好答应。
    “不过也不用太急着上门。”骆鸣雁想了想,说道:“小乔的封赏估计这两日就?会下诏了,等下了诏,外祖父应该会再派人来请您,到时您再去。”
    姚莹撇撇嘴:“那你外祖父也是为了小七,不是为了你。”
    骆鸣雁笑着说:“难道外祖父现在邀请您过府,是为了我,一个?孀居之人么?”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姚莹气道。
    “实话。”骆鸣雁懒懒地靠着凭几,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合欢树。
    这棵树还是大婚那年闻绍亲手种下的,将近十年光阴已长得亭亭如盖,如小羽毛扇子一般的花朵在树上挤挤挨挨开得热闹,可种树的人已经不在了。
    曾经她害怕过闻绍,怨恨过闻绍,甚至憎恶过闻绍,可当他突然之间离开,从?此黄泉碧落再不得见,骆鸣雁能想起来的都是闻绍的好了。
    “外祖父曾经支持南康王,后来南康王摔坏了腿。这些年外祖父旗帜鲜明地支持我家王爷,我家王爷却死于非命。”骆鸣雁带着些嘲讽地苦笑:“外祖父接下来不会要?支持五皇子吧,那我建议他去支持闻旭,说不定?能帮我报个?仇。”
    姚莹无语死了,却不想责备女儿如此编排她的外祖父,丧夫之痛,旁人根本无法?理解体会。
    “行,就?听你的,等小七的封赏下来,你外祖父再找我,我就?去。”姚莹转移话题,“小七和四郎呢,怎么没?见他们俩?”
    倒是老虎守在小朋友的身边,跟着严先生一起读“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骆乔、骆意到了建康,除了刚到那日在成?国公府露了个?面?走了个?流程,这些日子一直是住在彭城王府的。
    自然会有碎嘴子说这于理不合,哪有不住祖父家,住堂姐家,且堂姐家还在办丧事。
    但?骆乔就?是这么嚣张,她想住哪儿就?住哪儿,不服的,有本事找她单挑啊!
    无疑,她就?是在向皇帝表示——你要?杀的人,我要?保。
    骆鸣雁决定?不避去许昌,要?留在建康争取王爵和封邑,骆乔定?是要?帮她的。
    只要?皇帝不敢真撕破脸,这娘俩的性命就?没?问题了。
    至于其他……
    “小乔去了席司徒府上。小意也有事外出了。”
    席荣府上,一座靠水凉亭里?,正在热火朝天烤羊。
    “来来来,安息茴香,多撒点儿,香。”席荣递了个?盒子给烤羊主力?骆乔,满满一盒子安息茴香,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骆乔吃大户,就?很大手笔地狂撒安息茴香,半点儿不心疼。
    烤好的羊,扯下来羊腿,一老一小一人一只,啃得是满嘴流油。
    “好久没?如此痛快地吃烤羊了。”骆乔感叹。
    席荣斜睨她:“怎么,许昌还能少了你的烤羊不成??”
    “那我们许昌可不像建康这样的京城富贵地,哪能一盒子一盒子地撒安息茴香烤羊吃,我们很穷的,根本吃不起。”骆乔哭穷。
    席荣哪里?不懂:“知道了,秋饷会尽快给你们拨过去的。”
    骆乔立刻抱拳,捧道:“席司徒威武,席司徒大气,我们豫州军上下感谢席司徒深恩。”
    “少耍贫嘴。”席荣虚点了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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