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雨落已经把早上的争吵忘了，回消息很快：“好啊。我去换衣服。”
    见面的时候都没提早上的插曲，打了个招呼就都住了嘴。老吵架其实很疲惫，蔺雨落冷静下来后理解了顾峻川的做法。他的家庭是那样的，父亲出轨、父母之间没有信任，他在父母身上吃过这样的苦，就觉得婚姻不该这样，哪怕是协议结婚，双方也该真诚点。但下一天跟孔青阳吃饭是已经约好的，蔺雨落不会爽约。
    逛街的时候蔺雨落才发现顾峻川其实是有一点细心的。他的新家应该是没准备这么快入住，所以空空荡荡，很多东西都没有。蔺雨落跟在顾峻川身后，看他向推车里放日用品，一样又一样，好像购物清单都在他脑子里。
    在她感觉自己参与不进去的时候，顾峻川对她说让她想自己要用的东西。蔺雨落也不客气，牙膏牙刷毛巾拖鞋一股脑都装进购物车里。
    顾峻川买东西像不要钱，随便往购物车装。他装，她拿出来，他再装。
    他们一起买东西填满顾峻川的新家，这让彼此生出一种两个人在过日子的错觉来。
    “你为什么不网上买？”蔺雨落问他。
    “我看不见实物不放心。”两个人已经把超市买的日用品放到车里，现在回到楼上，开始买其他的东西。
    蔺雨落热衷于买袜子。
    她在馆里带团课，一天要换两双袜子，好看的袜子。她站在棉店里挑来挑去，十分钟过去了，挑了两双准备去结帐。看到顾峻川拿了很多双袜子，就接过来放进自己的购物筐里。顾峻川已经给她买了很多东西了，她决定帮他付袜子钱。
    她知道棉店的袜子不算便宜，付钱的时候还是觉得肉疼。她自己很克制，只挑了两双，但顾峻川不克制，他买了七双。蔺雨落甚至怀疑他准备一天穿一双然后扔掉，没准在顾峻川的生活里，根本没有洗袜子这个选项。
    太可惜了，太浪费了。
    出棉店以后，蔺雨落一忍再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你买七双，是要一天一双穿完了扔掉吗？”
    “？”
    “如果是这样，太浪费了。”
    “我买了七双？”顾峻川问她。
    “是。”
    “那就证明，我喜欢这七双。”
    顾峻川第一次碰到一个女人跟他讨论该买几双袜子，又或者袜子应该穿几次才能扔掉。他和他的前女友们都不算缺钱，恋爱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袜子”这样的小事上去讨论，站在商场里，一本正经。
    “除了袜子，你还觉得我哪些东西不该买？”顾峻川抱着肩膀看着蔺雨落，准备好好跟她讨论讨论。他倒是要看看蔺雨落到底还有哪里看他不顺眼。
    “那我可就说啦？”蔺雨落像是在征求顾峻川的意见，但其实她已经忍不了了，她必须要说了：“盐你买三袋干什么？你一年开几次火啊？不光是盐，酱油、醋、橄榄油、牛奶，你根本吃不完。吃不完就要扔掉，扔掉就是浪费粮食。你在前面往购物车里放，我在后面往外拿，我拿了你又放。”
    “我知道我说这些就是多管闲事，你花的不是我的钱。还有啊，那购物袋，你要那么多购物袋干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带了购物袋了吗？”蔺雨落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两个叠好的帆布袋，她每次去超市都会带着：“这不是很能装吗？这样更环保啊。”
    顾峻川听蔺雨落放机关枪一样把话说完，这一次他没有跟她吵架。而是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对她说：“我买完了，你还有要买的吗？没有我送你回家。”因为这种事顾峻川是吵不起来的，蔺雨落节俭，是因为她吃过那么多苦，朝不保夕的日子每一分钱都要算计着花。这是她的生存哲学，顾峻川没法嘲笑别人用吃苦换来的习惯。
    “你饿不饿？”
    “还行。”
    “我饿了，都快八点了，我得吃点东西。”蔺雨落看了眼指示牌，地下一层有很多小店：“你不用管我了，我吃完自己回去。你去忙吧。”
    她挥手跟顾峻川说再见，上了扶梯去地下一层随便吃点。麻辣烫店里人不多，她选了菜后坐那等着，看到顾峻川走了进来。他看着像来砸场子，让人忍不住盯着他。
    “你没有钥匙和门禁吧？”顾峻川坐在她对面问她。
    “哦对，我忘了。”蔺雨落一拍脑门，刚刚走的时候潇洒，把钥匙的事忘在了脑后：“你是不是不方便给我钥匙？那我找地方呆着，等你回来也行。”
    “不是不方便，我没有备用钥匙。明天我安排换锁后再给你。”
    “不用不用，我也住不了几天。”蔺雨落摆摆手：“你给我钥匙我反倒不习惯，拿着一个豪宅钥匙我可能就上不好班了。”
    蔺雨落说的是实话。顾峻川新家里贵重物品不少，随便丢点什么她都会心疼。她如果拿了他家钥匙，光想着别丢东西这件事就足以令她头疼。
    “今天先去我工作室吧。”顾峻川结束了关于钥匙的讨论，低头看蔺雨落吃麻辣烫。之前就觉得她饭量不小，今天看到她脸快埋进那个大碗里，就觉得她的饭量何止是不小。
    他晚上没吃饭，这会儿也有点饿了，于是在众人注视下拿了个小碗，挑了蔺雨落碗里的青菜对付一口。蔺雨落护食，她拿的刚够她自己的量，顾峻川吃了她就吃不饱。于是手挡在碗上方，不许顾峻川抢她吃的。
    顾峻川偏要抢，手拍在她手背上，打打闹闹吃了饭，谁都没吃饱。上车的时候顾峻川叫了餐送到工作室，蔺雨落总算是不生气了。
    高沛文也还在。
    看门店的销售数据，上个季度上新的衣服，有很多销售数据极差。看顾峻川回来了，就对他说：“这个表公式不对吧？你能不能找人算算。”
    “不是有计算器吗？”顾峻川扯了块披萨塞进嘴里，含糊道。
    “计算器？什么年代了。”高沛文指着一行数字：“你看这个，售出1980件，退货46件，退货率是多少？均价475，毛利35%，这个数应该是多少？”
    “退货率2.3%，毛利32.15万。这个毛利减掉退货的数量啊。”蔺雨落看高沛文实在懒得算，顺口就说出来了。
    高沛文和顾峻川愣在那，顾峻川拿过电脑重新拉公式，看到数字跟蔺雨落的对上了。
    “落落你这数学可以啊？”
    “这不是跟十以内加减法一样简单吗？”蔺雨落读书时理科就很好，这么简单的计算题对她来说是小学送分题。
    “你说这是十以内加减法？”高沛文学艺术的，对数字不敏感，此刻的她睁大了眼睛。
    “我开玩笑的。”蔺雨落笑了：“我也算了半天。”
    顾峻川的眼从电脑上移到蔺雨落身上，她扯了一块披萨正在吃，仿佛刚刚的插曲不存在。的确不算什么难题，但蔺雨落的脑子也的确转得快。
    高沛文收拾东西走了，顾峻川留在那里处理剩余的工作。每到换季都要扒层皮，上新、促销、门店设计，都需要他做最后决定；他又不怕死的搞了食品公司，花在测评上的钱就一大把。
    顾峻川脑子也好用，随便转一转就是各种点子，加上他认真，所以他能赚到钱。他认真工作，蔺雨落也不打扰他，吃饱了饭就拿出手机来，上了馆里的学习账号，完成方柳布置给大家的学习任务。方柳上了一个总裁班回来之后愈发热衷让大家学习和考试，她说她要做全北京最厉害的瑜伽馆，她的员工要成为全国最全能的瑜伽教练。
    现在让蔺雨落她们学习营养学。
    她们其实还好，好歹是中文，能听懂；那印度男教练中文都说不利索，也要跟她们一样学习。每天都拉着蔺雨落问东问西。
    蔺雨落脑子确实不算笨，这些课她随便看看就能记个八成，这难不倒她，难倒她的是店庆挂零。
    她白天带了一节团课体验课，课后加了学员好友，她按照方柳说的询问学员上课感受，就两个人回复她。
    她皱着眉思考下一步还要跟别人聊什么，这一思考，就到了半夜。顾峻川合上电脑，看到蔺雨落还在困扰，就对她说：“你要是实在不懂怎么卖东西，就先去我店里当几天导购找找感觉。”
    “不一样吧？”
    “哪不一样？道理都相通。”
    “哦。那…也行…要不…”
    “你休息时候我带你去。”
    “好啊。”
    蔺雨落觉得这似乎是个好办法，顾峻川的店里的确是成交快，需要导购有点水平。两个人工作一天都很累，到家收拾好后都关上门。蔺雨落想着约了孔青阳，就设了个闹钟，第二天早早爬起来，刷牙洗脸出了门。
    孔青阳先到了。
    他为了照顾蔺雨落的情绪，只是占了座，什么都没点。蔺雨落感谢他的善意，开开心心去点了驴火和蛋花汤。
    “你今天休息是吧？”孔青阳问她。
    “是的。”
    “那我的课明天上？”
    “好啊。”
    “今天我的行程不唯物了。我要陪客户上香，他说不上香很难赢。”孔青阳说完自嘲地笑了，摇摇头。
    蔺雨落看到他的衬衫衣领干干净净。头发亦是一丝不苟梳着，金丝眼镜的镜片像水洗一样清亮。整个人儒雅温柔，像一阵清风徐来，带走别人的焦虑。她甚至觉得挂零算什么，孔律还要起大早陪客户上香呢！
    就也跟着笑了。
    “那我就先走了，感谢你请我吃驴火。”孔青阳拿起公文包跟蔺雨落告别。蔺雨落扭头去打包了三个驴火给顾峻川带回去，快走到楼下才想起自己没有门禁，也没有钥匙。好在她出入了两天，保安认识她，帮她刷了电梯，到门口的时候她踯躅了好一会儿才敲门。
    顾峻川已经起来了。
    这一天他要去巡店，时间相对自由。起床后看到蔺雨落不在，知道她这根犟骨头是去陪孔青阳吃早饭了。
    “你也吃这个吧？”蔺雨落把袋子放到他手里，态度很好，想避免一次吵架：“这家真的好吃，我给你带了三个。现在我再去给你做碗紫菜蛋花汤，帮你消耗一下你那三袋盐。”
    “你心虚什么？”顾峻川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看到她麻利烧了水，打了一个鸡蛋。
    “我没心虚。”
    “没心虚不用你。”
    顾峻川拿过她手里的碗，蔺雨落踮起脚去抢，被他单手拦腰抱起。他手臂因为用力，鼓起一根青筋，怪吓人的，让蔺雨落忘记挣扎，被他丢到厨房外，关上了门。
    “我明天没约孔律吃早饭。”蔺雨落推开门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尊重你，也尊重我们的“协议婚姻”。我会在住在这里的时候给你留一个好名声的。”
    顾峻川深深看她一眼，将蛋液打进锅里关了火，端着碗出去的时候指关节敲了下她额头，当作感谢。蔺雨落揉着脑门跟在他身后，坐在对面看他吃驴火。
    “你今天去巡店吗？”
    “嗯。去吗？”
    “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
    “我可以不说我跟你的关系。”蔺雨落很好奇顾峻川巡店，她也想去看看他的导购都怎么卖衣服的。毕竟“l”不便宜。
    “你可以说你是我老婆，这没什么。”
    “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吗？万一你的女朋友们…”
    “我唯一的麻烦就是你。”
    不能甩不能惹的大麻烦。
    第27章 顾峻川上头了
    大麻烦蔺雨落跟着顾峻川过了一把“老板瘾”。
    “l”在北京只有五家门店, 都在主城区寸土寸金的商圈里。蔺雨落从前是去过一家的，赶打折买过t恤，穿了很久都不坏。后来索性也在网店买, 基础款打折的时候虽然比其它t恤要贵一点点，但小气的蔺雨落觉得很值。
    只有35%毛利的“l”，用料和设计都非常讲究, 它不是样子货，单纯就是对受众来说穿到身上很高级很友好的衣服。就连方柳每个季度都会买两件。
    这一天她陪顾峻川巡店，心情倒有一点复杂，因为她听店员小声说：“老板娘挺好看的。”
    “老板娘”这个词让她觉得受之有愧, 她不觉得她跟顾峻川是伴侣，哪怕他们有一本结婚证。
    她跟在顾峻川身后见习一个门店的运营。
    顾峻川要先看表单, 站在那里把当月当季的表单拿出来, 去对他们的营业情况。还要跟店长沟通店员的流动情况, 以及观察店内的问题。临走时还要给商场的楼管和经理们送几杯奶茶和果切。
    平常吊儿郎当的顾峻川处理这些工作的时候得心应手一丝不苟，这让蔺雨落觉得顾峻川这人虽然不讨人喜欢, 但活该他赚大钱。
    她也试图去学习一些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