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人已经面目全非,被他自己活生生抓下了一层皮。河伯把自己的药分给他,那人先是迫不及待地接过吃了,吃完舒服了,才感激涕零地跪下来,不停磕头。
从头到尾,三姐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等到河伯喂完了,也跪在那里等待被训。
“好啊。你敢违反命令。叫什么名字?”她问身边的人,很快就有人报出河伯的履历。
她走到河伯面前,用纤纤素手勾起他的下巴,勾唇道,“很厉害啊。这么穷,还能有良心?”
河伯并不桀骜,并不觉得自己救了人多伟大,低垂着头,“求三姐原谅。”
“我看你眼里没有我这三姐。否则你何必救他?该谁死就是谁死,他坏了规矩就得死。你现在救人,是不是在打我的脸?你叫我该如何罚你呢?”
“河伯愿意领罚。”
三姐微笑着摇摇头,“你资质不佳,家中上有八旬老母,下有三个妹妹,二个弟弟,河伯啊河伯,你如此上进,野心勃勃,想必也是为了他们。刚才你救人,就没有想到他们?”
“小的,小的想到了……”
“哦?想到了?”
“是。”河伯粗犷的脸上面露微笑,“我进三生阁,是正大光明地赚钱,不敢就此失去自己。若是见死不救,赚再多的银子,也于心不安。我母亲若是知道了,会打死我。宁愿我几个弟妹饿死,也不会收我一分钱。”
说到母亲,河伯的脸上一缓。
李安通听到此,不由热血涌上心头,母亲,母亲,他母亲一定和她父亲李良一样,李良也是这样教她的,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心。一想到此,她不禁为刚才的犹豫惭愧。
她天真地以为三姐应和她一样,说到家人,女人心都软,必是网开一面。
三姐沉下脸,“闭嘴!就你有亲人,旁人都没有吗?你若是真的想到他们,就不会做这件事。好啊,既然你不顾他们死活,不惜豁出性命救人,就该尝尝代价!”
此时被救的那人已经好转了不少,一双手紧紧地抓着河伯的衣袖,趴在地上不停磕头,
“三姐饶命。都是我的错,还是罚我吧。三姐,你杀了我。饶了河伯吧。”
三姐反倒没被感动,只觉得讽刺至极,声音变高,变得异常尖锐,
“你们自己做错了事情,倒显得我无情无义了!你坏了规矩,他也坏了规矩。你们把我三生阁当什么地方?来人!把他们关入水牢。”
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一人再敢说话。
李安通见大家反映那么大,小声问,“那是什么地方?”
“死人呆的地方咯。”俞闲瞥了她一眼,眼里含着和三姐一样诡异的光芒,淡淡道,
“去了,就回不来。”
21柳下笙歌,花间姊妹(2)
“拉下去。”那边已经发话了。
李安通愣了几秒,她犹犹豫豫,实在愧对爹的教诲,李良让她学武,不是让她见死不救的。这样一想,她的心结一解,仿佛到了新的境界。
要好好想一下,怎么说话救人。
“三姐。”她不顾他们的劝阻走出来,“我对三生阁有功,是不是?”李安通也不知该用什么办法,只能凭着本能做事,身边没有赵启秀这般的军师,所依仗的只有自己。
“你来讨功?”三姐皱眉地看向她。
“三姐是那种有功必赏,有罪必罚的人,不是吗?”
“好。你想要什么赏?”
“放过他们。”李安通行了一个礼。那日楚娘哭阿衍不像是虚情假意,说道理应该是说得通的。
“你有功,可以要其他的赏。——你,想好了吗?”
李安通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想好了。”
“好。你很好。叫东君是吧?之前也是你埋了阿衍是不是?”她笑容满面地问。
李安通此时因为救了人,心中得意,想也不想地回答了是。
俞闲一听心一惊,三姐这个人,心胸时而宽厚,时而狭隘,涉及自己利益的时候是十分宽厚,对下面人极为大方;一旦有人跟她唱反脸,想挑战她的权威,她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人到了高位,习惯呼唤风雨,突然出现个跳梁小丑,便是说不出的厌烦。
李安通满心以为楚娘还是那个情深义重的姐姐,跟她一样是君子,却不知天下君子极少,根本无道理可讲。
“来人!”三姐再次微微一笑,“把东君拉下去,关到水牢去。”
李安通面露困惑,为什么要抓她?
边上的人替三姐回道,“阿衍是我们三生阁的叛徒。你坏了规矩,擅自埋葬阿衍。”
孟玉宸此时已经害怕极了,帮忙说道,“可那时候东君还不是三生阁中的人。”
三姐道,“是吗?那就更加,得,死了。”她加重死字,笑看着孟玉宸,仿佛知道其中也有他。
孟玉宸刚才就已经被那人没药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如今实在不敢再得罪。他不是不救,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地保们冲上来就要把李安通抓下去。
“哎哎哎。慢着!”有一个声音响起,声如清泉,在一干人中极有辨识度,“我也帮忙埋了。加个我罢。”
李安通回过头,说话的人正是毫无表情的俞闲,他不是说大难临头各自飞嘛,为什么要陪她下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