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为了把爹救出来,才不得不妥协。她倒没事,义子就义子,可是文叔呢?他就要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了。再说她心中还是不安,觉得郭管家的死,跟孟无昶脱不了干系。
四人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孟玉宸走来,说要带他们去看新院子。李安通拒绝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令喜道,“子丽少爷,你别生气,我这哥哥一向如此,脾气暴的很。你别介意啊。”
孟玉宸微笑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不介意。我也不生气。”
李安通能成为他的兄弟,他的心情不知道多好,一想到以后可以和她一起读书,心中还有点小愉悦。甚至她的院子,他都找人仔细地布置过。
她不住,他的确有一点失望。可是李良他们都在这里呢,李安通迟早会回来,还有文叔。
他嘴角弯弯,越发趁着剑眉星目,看着旁边的丫鬟都红了脸,心想着子丽少年心情未免太好了吧,明明是来了个竞争对手啊。
孟玉宸严肃地吩咐道,“以后见到李安通,不准喊他名字,跟我一样,要喊少爷,知道吗?”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点头应是。
少爷。当时的玩笑之言,竟然成了真。李安通长安郭家没去成,还是入了龙城孟家。虽然两家没法比,在别人眼里,还是飞黄腾达了,连李良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本来李良被抓,屋子被烧,这李安通是大渊村顶晦气的人,一跃又成为大渊村顶有福气的人。
四人回到大渊村,跟往常一样在村口分别,李安通和赵启秀牵着马往前走。
赵家如今就母亲范氏和满姨住着。蓝正青和赵启演都在龙城,他们有一大堆事情要忙,连二哥赵启明,大嫂嫂和几个孩子也都去了龙城。
到家后,已近黄昏,李安通道,“我们去读书吧。走不走?”
赵启秀道,“现在?”
李安通道,“是啊。就是现在。你教我。我又很久没读书,估计又要忘了。”
赵启秀见她脸色不虞,心事沉重,估计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行。”
两人往学序那边走,到了竹林间,孩子不多,到后,讲了一会儿,夕日落山,两人盘腿坐在山坡前,看着红日一点点沉下来。
之前李良给她讲娘的事情的时候,她没有感觉,现在静下来回味,就有些伤感。娘才活了二十岁。前世,她也就活了二十八岁。
“文叔,人的生命很短暂啊,你觉得呢?”
赵启秀道,“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李安通道,“我少林师傅说,叫我以后能不打架就不打架,可是我没能做到。他是少林高僧,当时教我的时候,已经近百了,我八岁那年圆的寂。我是他老人家收的最后一个徒弟。
“他前面三个徒弟全部赫赫有名,武功极好。第一个徒弟凶狠好斗,二十岁就去了。第二个徒弟,吸取师哥的教训,不打架,可是却被人打死了。第三个徒弟,既不好斗,也不被人打……你猜怎么死的?”
赵启秀沉吟了一会儿,道,“累死的。”
李安通惊呼道,“你怎么知道!就是累死的,我听我师傅说,三师兄是武学奇才,悟性极高,也存着仁德之心,师傅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
“可是有一天,三师兄过江南,发大水,许多百姓漂浮在河里,三师兄不忍百姓受苦,就一个个把这些百姓背到岸上,人是救下来了,三师兄也累死了。”
赵启秀点头道,“你三师兄也算修成正果了。不过我没想到前朝最后的丞相司徒贞竟是你三师兄。”
李安通呵呵一笑道,“被你发现了。你跟我师傅说的一样。师傅说我戾气太重,三师兄则是仁德太厚。所以师傅让我少打架,多学习三师兄。我不打架,也是想活久一点。”
打架、打战,每一件事都会短命。可是娘呢,她为什么要短命?她那么美好,至少从李良、蓝正青的回忆里,娘是那么美好的一个人。
赵启秀道,“给你讲个我的故事,要听吗?”
07阿母落泪溪东(15)
李安通道,“故事。你还会讲故事啊。”
赵启秀道,“不算故事,算真实发生的吧。有一次,我们去往龙野坡祭拜。那时,天下着大雪,龙城外一片茫茫,看不到人烟。爹脱口道,‘沙草晨牧,河冰夜渡。地阔天长,不知归路。’还说这是古战场,常覆三军。”
李安通听完怔然良久,这首词,她虽不懂意思,却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慷慨,当年上战场,她的感受正与此相同。
赵启秀解释道,“当时我听他念完,因为太小,不太理解。我爹说,龙野坡是个血地,埋葬了太多的英魂,他们的执念太深,煞气久久不散。这些战士明知前路茫茫,却仍然义无反顾,就跟你说的,当时我就想,人的生命真是短暂。
我其实还有一个叔叔,早年参军,反抗何贤,他十五离家,死讯传来的时候,我爹大哭。叔叔名为赵益,死时年仅三十,还没娶妻呢。他也葬在龙野坡。
那次我们去龙野坡就是为了祭奠他的。刚在坟前摆好酒,突然就见远处高坡上,一个少女隐隐地出现。那个少女脸很白,一身白衣。当时雪下得很急,旷野上连个人都没有,怎么会平白出现一个人?”
李安通道,“文叔,你讲鬼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