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姐姐,我来给你送草药了。”
姜轻霄受惊一般抽回了双手,慌忙转身。
便见一个瘦弱少年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筐,眼睛黑亮亮的,隔着篱笆在瞧着她。
是水衣。
少年进来后,将后背的竹筐卸下,笑着向姜轻霄问好。
接着,他将目光转向了姜轻霄身后的青年,神情疑惑地问道:“姜姐姐,这位是谁啊,水衣怎么没见过?”
闻言,姜轻霄侧了下身子,露出身后的青年。
想到柳惊绝身世未定,她怕多说多错给他惹出事端,索性模糊处理。
“他是柳惊绝,我的远方......表弟,途经此处顺便来看望我。”
少年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扫了柳惊绝一眼后,随即笑着礼貌道:“柳哥哥好,我叫水衣。”
对上少年黝黑的眸子,柳惊绝微微眯眼,一股轻微的战栗感自他的脊背攀爬而上,直冲后脑。
那是蛇族天生敏锐的第六感在告诉他,面前的人对他有着潜在的敌意。
下一刻,那少年便移开了目光。
水衣弯腰,从竹筐里将草药一点点往外拿。
“姜姐姐,今日天气好,我就去山上采了些药,你瞧瞧。”
他说着,将手中的草药摊开给姜轻霄看。
正值隆冬,能挖到的草药自然不比春夏秋丰富,他手中最多的便是山中常见的防己、钩藤还有威灵仙等。
虽说常见,但是它们的根大多在地下深处,厚雪一盖,挖起来便更加有难度。
药材不值钱,但心意值钱。
姜轻霄迎着少年期待的目光,温柔浅笑,道:“小水来得很是时候,我正缺这几味药材。”
水衣闻言,羞涩道:“能帮到姜姐姐便好。”
随即,他又想到什么似的,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用蓝色巾帕仔细包裹着的一个物什,递给了姜轻霄。
姜轻霄打开一看,少顷抬头欣喜道:“这灵参是你在山上挖到的?”
少年抿唇点了点头。
灵参本就罕见,在冬季挖到便更是难得。
“送给姜姐姐,就当是抵我爹爹的药了。”
好的灵参价值百金,姜轻霄不想占人便宜。
她将灵参递给水衣,温声嘱咐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回房拿钱给你。”
谁知水衣急忙拉住了她,焦声喊道:“姜姐姐,水衣不能要你的钱。”
“水衣只想报答姐姐的施药之恩,不为别的。”
他虽是这么说,可姜轻霄仍觉得那灵参太过贵重,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时,一旁的柳惊绝突然出声言道。
“唔,这不是灵参,灵参生来六十八小须,而这个只有六十六小须,这是鬼参,不能用药,反而有毒。”
此话一出,二人俱是一愣。
姜轻霄率先反应过来,快步走到他身边,“此话当真?”
柳惊绝冲她点了点头,“我常在山中,这是灵参还是鬼参,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自他这么一说,姜轻霄顿时来了兴许,她自与师父学医以来,只识灵参竟不知还有鬼参一说。
随即又想起医书中曾记载的一个案例,灵参对续命吊命有奇效,有时却莫名加速了患者的死亡。
所以极有可能是鬼参在作祟。
思及此,姜轻霄随即跑去药柜中取出了一根老灵参,拿与水衣新采的鬼参做对比。
果真是一个六十八小须,一个六十六小须。
差异很小,轻易不会被人注意到。
盘绕在心头的难题因得柳惊绝的一句话,迎刃而解,姜轻霄心中十分欢喜。
不由得笑着夸赞道:“柳公子,你好生厉害。”
柳惊绝的心也因得她这一句夸奖而荡起层层涟漪。
他凑近了些,尾指勾住了姜轻霄的衣摆,几乎依偎在了她肩上。
弯眼羞涩笑道:“能帮到轻轻便好。”
一旁站着的水衣神情僵硬地看着二人,面色逐渐泛白。
少顷,他才滞着声音,表情低落又难堪地言道:“原是水衣搞错了,还差点误了姜姐姐大事。”
说话间,水衣的眼中隐隐泛起了泪光,他咬着唇走上前伸手,轻轻拽住了姜轻霄的衣角。
“对不起姐姐,姐姐不要生水衣的气好不好......”
闻言,姜轻霄略带惊讶地瞧着他,随即伸手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臂膀,“怎么会?我还要感谢小水,让我知道了还有鬼参的存在呢。”
听她这样一讲,少年心中的窒闷与酸涩消散了不少。
手臂又因得她的触碰,而升起无边的欢喜来。
水衣破涕为笑,瞥了一旁紧挨着姜轻霄站着的青年一眼。
羞涩甜声,“姐姐对水衣可真好。”
接着,他又郑重其事地说道:“姐姐信我,水衣一定会送给姐姐一根灵参的。”
灵参价值百金,自然难求。
有的以此为生的采参人,半年都不一定能采到一根。
姜轻霄只当他随口一说,但仍温柔地接道:“姐姐信你。”
刚送走了水衣,姜轻霄便听到身侧的青年声音疑惑地问道:“轻轻很需要灵参吗,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很多。”
“就在......”
篱笆院外,还未走远的水衣闻言脚步一顿,待听清楚柳惊绝说的是什么地方后,暗暗将地址记在了心里。
他又回头深深地望了院内一眼,想起方才看到的二人亲密无间的画面,只觉刺眼无比。
当即握紧了双手,转身离去。
因得绚雾草的缘故,姜轻霄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又在草药堆中捡了几个她看起来眼生的干草,拿给了柳惊绝看。
谁知青年竟全部识得,还说出了它们各自的药性。
“柳公子,你当真厉害,这些草药有些甚至连医术都没有收录。”
姜轻霄笑着感叹道。
被夸奖后的青年心中欢喜,皙白的面颊微微泛着绯红,他眸中泛波,柔柔地望向面前的女子。
抿唇言道:“这些不算什么的。”
他未化形前,在山中活了几百年,问晴山上有什么东西,他了如指掌。
“那柳公子可是杏林世家出身?”姜轻霄颇有些好奇。
闻言,柳惊绝心中慌乱,不知该作何回复。
就在这时,屋外有人高声喊了几声‘姜大夫’。
姜轻霄听出了陈大娘的声音,她嘱咐柳惊绝先不要出来后,随即开了院门。
见姜轻霄出来后,赵大娘将扁担搁在了地上,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陈大娘,近日可好?”
陈大娘笑着回道:“都好,都好!”
接着她又道:“昨日俺去了山那边一趟,都给小姜大夫打听清楚了,山那头确实有户柳姓的大户人家,就在桐镇街上。”
闻言,姜轻霄点了点头,回屋端了碗温茶出来递给了陈大娘,温声道了句:“辛苦了。”
送走陈大娘后回屋,姜轻霄匍一抬头,便见青年微红着双眼站在她面前。
神情委屈难抑。
少顷,只听他哽咽着言道:“轻轻这是打算......赶我走吗?”
第7章 七个鳏夫
此话一出,姜轻霄深感青年心思的敏锐。
沉默片刻后,她决定如实相告。
“柳公子身体若无大碍的话,轻霄确实是要送你回去的。”
谁知青年听完,当即回道:“我身子还未恢复,哪哪都痛,我还不能回去。”
说着,他来到姜轻霄的面前,抓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处。
神情可怜又委屈,“我现在心口疼得厉害,轻轻可怜可怜我,不要送我回去好不好。”
姜轻霄知他身体已无大碍,说这些话不过是小孩子心性,随即缓缓抽回了手,定声问道。
“那柳公子能否与在下说说,你家可是桐镇的,又为何不愿回去?”
青年摇摇头,嗫喏说道:“记不得了。”
姜轻霄微微一顿,“记不得没关系,我们可以挨个去试,想必你的家人也在找你。”
少顷,她又问道:“还有,可否解释一下,柳公子因何缘故那样出现在我院中。”
这些事情不问清楚,终究是一个隐患。
闻言,柳惊绝心口一悸,随即泛起一股强烈的难过与不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