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岳手插兜,用力握住了手机,淡定地说:“知道。”
陈兮也没多说,她当着方岳的面,拿起花瓶,走上楼梯,回到自己房中。
方岳跟着出了厨房,目送她背影消失,在客厅站了一会儿,方岳才把手机拿出来,不意外地又看到了潘大洲那一连串的“你怎么对陈兮动手动脚”,这些不厌其烦的刷屏,昭示着潘大洲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和毅力。
方岳没把手机调静音,他干脆把潘大洲微信拉黑了。
浴室里传来了水声,方岳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厨房,拎着那只脏水桶下楼。扔完垃圾,往回走的路上,方岳拿出手机,打开网页搜索“红月季的花语”。
首行就是“热情热烈,友谊长存”。
那到底是热情热烈还是友谊长存?
方岳压着眉眼回到家中,楼上浴室里的人还没出来,他喝了一杯冰水,慢慢上楼,进卧室前看了一眼陈兮的房间,陈兮卧室门紧闭,不知道她是把花瓶放在书桌还是床头。
方岳回到卧室,以前他进自己卧室会习惯性关门,今天他却没有关,他坐在电脑椅前,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转着手机。
从昨天扫墓到今天夜市,不过才两天时间,方岳不想让自己心浮气躁。
水声停了,方岳坐椅子上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卫生间门打开,脚步声停在门口,有一道纤细的影子横在他敞开的大门前。
第57章
陈兮头发吹得半干, 发尾还在滴水。她大多时候吹头发不会这样,因为担心湿发容易头疼感冒,所以她基本会把头发吹到九成干。
但今天她在浴室有点待不住, 就像从前有道题没解完, 她临时被老师叫走, 听老师说话的时候,那道题仿佛生出了魔力,一直牵引着她的注意力,连老师说得事情她都听不进,恨不得飞奔回教室。
陈兮走出浴室, 看到方岳房间泄出的灯光,他没有关房门,卧室里寂静无声。
陈兮把垂在肩膀前的长发撇到了后面,她没有走到正门口, 脚步停在了门侧。陈兮试探地叫了一声:“方岳?”
房间内传来声音,“嗯?”
陈兮说:“我好了, 你可以去洗澡了。”
“好。”
一个字后, 空气又静了片刻, 陈兮依旧站在原地, 大约因为看不到房里的人, 所以她能够平心定气, 虑周藻密地接着说:“沐浴露快用完了。”
房里的人道:“我明天去买。”
“一起去超市吧, 我也买点东西,”陈兮说,“顺便看看能不能买到氧气泵。”
房间内, 方岳的屁股像粘在电脑椅上, 他盯着地上那道影子, 又说了一声“好。”
陈兮还没走,“沐浴露牌子你还想用这个吗?”
方岳:“你想换牌子?”
陈兮:“你之前用的那款。”她报了一串英文名。
方岳知道了,这是一个英国品牌,“那明天就买那个牌子。”
“嗯。”
影子动了动,像是起了一阵微风,轻飘飘地吹了它一下,方岳盯着那道影子,她还没走。
“你饿吗?”陈兮突然问。
方岳压了下嘴角,终于从电脑椅上起来,不紧不慢走到房门口,看着人,问道:“你饿了?”
“有点,”陈兮说,“刚才烧烤吃太少了,在茶馆的时候我就有点饿。”
方岳说:“我也是。”
陈兮说:“那我去做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叫外卖吧,方便点。”
“还是自己做吧,天热了总感觉外卖不太卫生。”
“你刚洗过澡——”方岳本来想说要不他来做。
陈兮一口气把话说完:“一个人的话我也懒得下厨,我们现在两个人嘛。”
两个人怎么了?方岳想等她继续,但陈兮这句话似乎就这样结束了,方岳顿了顿,“那好,你看着办,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我不挑。”
“酸菜粉?”
“好。”
“那你先去洗澡,待会儿下楼就能吃了。”
但陈兮这话说大了,她去了楼下厨房,给锅接上水,拿出了米粉和鸡蛋,还有方奶奶腌制的酸菜。锅子架在炉火上,里面的水还没有完全煮开,她就听见了脚步声,一回头,果然是方岳,从她下楼到现在,时间才过了五分钟。
陈兮诧异:“这么快?”
方岳头发就随便抹了两下,这会儿还在滴水,他面不改色地“嗯”了声,看向锅子问:“在煮了?”
“水还没开呢,”陈兮说,“你先吃点水果?”
“你吃吗?”方岳看了看果盘,家里这两天没买水果,现在就剩几只苹果。
陈兮说:“你吃的话分我一口就好。”
方岳削了一只苹果,切出了一小半,两人并排站在集成灶前面,盯着锅子,啃着脆甜多汁的苹果。身后突然传出了什么动静,方岳侧头随意瞥了眼,然后眼疾手快地一把搂住陈兮的腰,将她带到了一边。
脸盆里的鱼扑腾了出来,水花四溅,两人身体紧贴,气息滚烫,方岳的手牢牢圈着陈兮的腰,陈兮脖颈微微后仰,近距离只能看到方岳的喉结,她看到那凸出的喉结动了动,头顶传来低低的声音。
“溅到水了吗?”
“……应该没有。”
腰间的大手松开了,方岳君子地挪开一步,咬了口苹果,然后把没吃完的苹果放到砧板上,混着咀嚼的声音,语气不明地说:“这些鱼还是应该放卫生间。”
说着就走了过去,蹲下抓住了鱼,抬起搁在地上的大脸盆,走出了厨房。
瓷砖湿了,陈兮稳了稳心跳,把手上的小半苹果塞进嘴里,去洗衣房拿拖把,经过客卫的时候,她看到卫生间门紧闭,里面传来水流声,方岳应该在给脸盆接水。
陈兮拖了地,等酸菜粉煮好了,还不见方岳,她端着面碗走出厨房,站在餐桌边叫人:“方岳,酸菜粉好了,过来吃。”
“来了。”
方岳从二楼走下来,陈兮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的楼上。
宵夜后,两人各自回房,方岳关紧房门,躺到床上,盯着吸顶灯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胳膊,盖在自己眼睛上。眼睛闭着,却还能看见眼花缭乱的色彩,这顿宵夜他其实只吃了半饱,总觉得胃还空着,尤不满足。
但他也不想轻举妄动,递给他手,让他帮她戴口罩,同意他给她系围裙,把那枝花光明正大地摆进了自己房间,又说要和他一起去超市。
他就想看看,陈兮接下来是不是还会有其他动作。
方岳拿下胳膊,收敛思绪,关灯睡觉。
陈兮房间灯还没关,她点进手机时钟。
高考后的这些日子她一直睡懒觉,婚介所上午一般都很冷清,方妈要求的上班时间是十点,陈兮克扣了自己六年的睡眠,最近她像在拼命讨债,早晨不到八点,她通常不起床。
陈兮觉得很多事情就跟学习一样,要想一蹴而就,难于登天,循序渐进才是正道,陈兮做事大多计划分明,她调好了六点二十分的闹钟,把闹铃设置成振动模式。
换做高考前,她大脑自带闹钟,现在还是懈怠了,她怕明天起迟。
搞定后,陈兮把手机放到枕头边,也关灯睡下了。
第二天,陈兮被震醒了,她从床上坐起,看到窗外已经天亮,一墙之隔没什么动静。陈兮下了床,打开卧室门,进卫生间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恰巧撞见方岳。
陈兮打招呼:“早。”
方岳穿着居家睡衣,蓝色t恤白色短裤,这一套也完全可以外出,他脚上已经穿好袜子,简单洗漱一下就能出门。
方岳这几天没见过陈兮早起,他问:“今天这么早?”
陈兮说:“我偷懒了好久,今天想晨跑,你要去跑步吗?一起啊。”
“……好,”方岳说,“我刷个牙。”
“嗯,我去换衣服。”
两人各走各的,陈兮回到卧室,换上昨晚提前准备好的运动衣,方岳关上卫生间门,嘴角扬了一下,又被他强行压下去。
他们喝过一杯水,六点半多的时候到了楼下。日出总被形容成犹抱琵琶半遮面,因为这时的太阳还半遮半掩,陈兮却觉得火红朝霞中的日出,更有一种烈火烹油,蓄势待发的蓬勃强劲。
陈兮体能不过关,方岳跑得比平时慢一点,但他人高马大,腿长是陈兮遥不可及的,再怎么降速,还是无法完全配合陈兮的速度。
陈兮不需要迁就:“你先跑吧,我慢慢跑。”
方岳转了个身,面朝着她,倒退慢跑,“你平常夜跑跑过久?”
陈兮说:“一开始就十几分钟,后来能跑二三十分钟。”
方岳问她:“都练了这么久,怎么现在才跑这么一会儿就没力气了?”
陈兮说:“我很久没跑了。”高三的最后两个月,所有与学习无关的活动,陈兮都杜绝了。
“但你晚自习的时候不是经常不在?”方岳说,“中间会消失挺久。”
陈兮并不知道方岳当时有留意她的动向,她回答:“我在自习室。”
他们高三的时候搬到了三号教学楼,教室也换到了三楼,自习室就在四楼,八中晚自习时间自由,教室里有时候会有杂音,陈兮就会跑到楼上刷题。
方岳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那一年的交流过于稀松平常。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后,方岳调转身,慢慢向前跑着,问道:“明天还跑吗?”
“跑。”陈兮在他身后说。
这一天工作格外忙,因为茶馆有员工倒茶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壶,茶水一下烫伤两名员工的手,烫伤程度说不上太严重,方妈先给他们放两天假,后续再看具体情况,她调了方岳去茶馆帮忙,陈兮依旧在婚介所。
两人手机吵个不停,没两天就要高考出分了,张筱夏有点焦虑,说以前都是二十四号左右才出分,偏偏今年这么早,二十二号就要接受判刑,她多希望能拖一天是一天。
陈兮问她:“你不是早估过分了吗?”
张筱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人生处处充满意外和转折,谁知道老天会不会看我最近太舒坦,给我敲一记闷棍。”
陈兮安慰她:“万一给你的是惊喜呢?”
张筱夏:“呜呜,兮兮你嘴巴就是最甜的,你说得一定很灵!”
陈兮好笑。
方岳已经把潘大洲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潘大洲问他出分后想不想去旅游,方岳问他夜宵摊呢?
潘大洲说:“我问的是你想不想去旅游,又没说我要去旅游,想要我陪你啊?做梦,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