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男人,他当然明白,如果一个男人主动要求去对方家里拜年,那么他一定是相当重视这段感情的。
“谁知道我妹怎么想的。他最后不是就没来成嘛,然后除夕那天,他给我妹打电话,非要跟她一起迎接零点,还威胁她不准挂电话,敢挂就立马冲到我们家来,当时我们一大家子亲戚都聚在一起,尴尬死我妹了,哈哈。”
最后池茜叹气:“其实他俩挺甜的,分手了有点可惜。”
于昂是没想到池柚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没想到你妹妹的恋爱经验比你这个当姐姐的还丰富。”
“她这人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对人生一点规划都没有,广告公司做的好好的,说来深城就来深城。前三年都单身,大四要毕业了,才突然谈恋爱,”池柚语气随意,“不过大学谈了也好,至少证明她对高中的那个放下了——”
话没说话,池茜包里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正好是池柚打来的电话,问她今天晚上回不回来,要不要给她留门。
池茜一下子清醒了些,意识到自己喝多了,不小心跟于昂透露了她妹的一些小秘密,于是赶紧住口了。
于昂自然也就没再问了。
对于池柚的感情状况,他也只了解这么多,还是在池茜喝醉后才从她嘴里听说到的。
但他不打算对岑理说。
跟现男友说前男友的事,但凡是个有情商的人都不会这么干。
于昂语气温和:“你们现在在一起的时间还不长,以后你就能感受到了。”
岑理垂眼,笑而不语。
因为职业缘故,于昂接触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因而看人也自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虽然和岑理的照面不多,而且还闹了乌龙,如今才真正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但于昂看得出来,岑理是个极为稳重内敛的男人。
他脸上一直挂着淡笑,实则情绪不外露,始终保持着该有的社交分寸,不逾矩,但也不怎么亲切。
如果在法庭上遇上这么一位冷静的辩方律师,会叫人很头疼。
跟池柚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于昂对未来小姨子的事其实还是挺关心的,于是问道:“那个,我方便知道,你和池柚,是谁先表白的吗?”
看起来应该是池柚,因为池柚的喜怒哀乐从来都是藏不住的。
而且池柚跟池茜是亲姐妹,池茜会主动追求喜欢的男人,所以于昂觉得池柚大概率也是会为爱主动的女孩子?
但是池茜又跟他说过,池柚虽然平时没心没肺,但只要一牵涉到感情,就容易怂,而且很被动,要她主动追人,那不可能。
岑理答:“是我。”
于昂更加没想到了,笑了笑坦诚说:“你看起来是个很内敛的人,有点让我没想到。”
他这话比较委婉。
男人都是这样,无论表面上再谦逊有礼,骨子里还是带着点好强在的,周围女孩子的追捧和爱慕,会助长他们的高傲。
因为本身条件优秀,不缺异性喜欢,渐而渐之的,架子也就大了。
即使出现了有好感的异性,也不会表现得太殷勤。
于昂就是这样,在学生时代也是颇受女生欢迎的人,所以他很明白什么样的男生受人欢迎。
像岑理这样的,一定是人群当中的佼佼者。
岑理也笑了笑,目光略有柔软。
“她很招人喜欢,所以我不行动不行。”
内兜里的手机响起,今天是周末,于昂本来是打算挂断,结果发现是律所的合伙人打来的。
“不好意思啊,我出去接个电话。”
岑理点头:“请便。”
现在正是晚餐高峰期,餐厅里环境优雅,钢琴声环绕,每桌的交谈声都不大,在里面打电话未免有些太失礼,想了想,于昂还是决定去餐厅外面接电话。
池柚本来是不想上洗手间的,但无奈池茜硬是拽着她往洗手间走。
以她对亲姐的了解,八成是要跟自己说什么悄悄话。
果不其然,一离开座位,池茜就说:“我有话问你。”
本来是打算去洗手间聊,但是不巧,女士洗手间这会儿排起了队。
总不能在人这么多的洗手间说悄悄话,但是餐厅其他地方也不适合,池茜干脆把池柚带出了餐厅。
餐厅坐落在商业街,外面的夜景很漂亮,除了马路上行驶掠过的车灯,街边的绿植上也布着景观灯。
在这夜色中,路过行人步履匆匆,没人会注意到她们的对话,池茜开始问罪:“你和于昂套路我也就算了?怎么还把你男神也给拉进来套路我?”
池柚挠挠脸,辩解道:“不是我拉他,是他主动入伙。”
池茜啧了声:“服了,本来我都已经开始怀疑了。”
池柚心说,我也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上当。
她忍不住吐槽:“关键是他说他要跟我求婚,姐居然也能信。”
“什么求婚?”池茜反问,“你俩才谈多久?连本垒都没上,昨天就边缘了一下,你就开始想求婚了?这么恋爱脑吗你?”
池柚无辜眨眼,不解道:“什么我想求婚?不是我男神为了骗你去套房说他要求婚吗?怎么就我恋爱脑了?”
“没有啊,”池茜说,“他跟我说的是想给你制造个小惊喜,但是因为他自己是第一次为女朋友准备惊喜,所以心里有些没底,让我帮忙配合一下。”
池柚:“……”
岑理是这么跟他姐说的?
那他为什么要跟她说是要用他求婚做借口?
怎么岑理对她和对他姐还搞两套说法的?
池茜有些无语:“你和你男神事先都不对对台词的吗?”
池柚小声:“不对台词你不也被套路到了吗?”
“……我他妈哪儿知道你男神连我都敢套路啊,”池茜摆摆手,换了个话题说,“算了,不谈这个了,没意义。我问你,这些日子于昂经常下班了也在忙,就是因为在布置求婚对吧?还有上次我误会于昂出轨,其实那个时候你们就在准备了?”
这时候当然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池柚点头:“嗯。”
听到池柚回答后,一切就都合理了。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吧?帮着他一起瞒着我?那次于昂送你同事回家,根本就不是什么路上偶遇,其实是因为你带着你同事过去一块儿帮忙了?”
池柚咧嘴:“姐,你真是太牛了,都不用我解释的。”
“这很难推理吗?”池茜语气复杂,“准备这些不容易吧?他工作那么忙。”
这个时候肯定是要帮于昂说好话,池柚猛地点头。
“那可不,每天就只能抽出那么一点点时间来布置,”池柚说,“但是他准备得特别用心,一点都没偷懒,那么大面积的套房你也看到了,比我们家都大,每个地方他都精心布置了。”
案子多,再加上又是一季度总结,律所的工作很忙,有时候周末也需要应酬,那些帮忙的同事们当然也同理,就算再抽空也抽不出多少时间来帮忙布置。
再加上之前差点被池茜发现,又从头再布置了一遍,花了一周的时间,每天晚上下班后,抽点空出来一趟,才弄好求婚现场。
说完这些,池柚期待从姐姐的脸上看到感动和高兴。
然而池茜抿唇,表情复杂,叹了口气。
池柚不自觉又想起岑理来餐厅前对她说的话。
“姐你怎么了?”她心感不好,“于昂跟你求婚,你叹什么气啊?”
池茜看着妹妹,语气突然严肃:“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池柚点头:“嗯嗯。”
“于昂今天跟我求婚,我确实很惊喜,他跟我说的那些话,我也很感动,但我现在真的还没有要跟他走入婚姻的打算。”
池柚愣住了。
池茜继续说:“爸生病了,这病不是一两个月就能治好的小病,我不是诅咒爸爸,如果治疗的情况不好,光靠单位每个月交的医保是肯定不够的,回头我还得问问妈有没有给爸买额外的重疾险。另外,我才买了房,每个月都在还房贷,首付有一大半还是于昂出的,这个钱要怎么还,我心里都还没有苗头。”
“我知道……你之前跟我说过。”
池茜嗯了声,反问道:“所以你觉得我这个状态,适合走入婚姻吗?我跟于昂结婚,这不是在拖累他吗?”
池柚点点头,她明白池茜的顾虑,但是。
“可是姐,你不能把所有的事都往坏处想啊。妈跟我说了,主治医生说爸爸现在的情况很不错,早期的肺癌治愈率是很高的,至于房子的首付,于昂现在也没有催着你还啊……”
“他不催我,难道我就可以心安理地欠着他的钱吗?我欠他欠得越久,他不在意,他父母难道也不会在意吗?”池茜语气沉重,“老妹,我知道你乐观,习惯把所有事都往好处想。但这种现实的问题,说不定哪天就生出变故了,我不能不往坏处想,提前做好应对风险的心理准备。”
池柚听懂了池茜的话。
她姐目前显然是还没有做好进入婚姻的准备,她是犹豫的,也是不安的。
“……你已经答应了于昂的求婚了,这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在烦这个,我都后悔我刚刚就这么点头了——”
池柚顿时不可思议道:“你其实是打算拒绝的吗?”
池茜抚了抚额头,神色苦恼:“我当时下意识的想法确实是拒绝他。问题是我当时在那种情况下,怎么拒绝?他为求婚准备了这么多,你们一群人当时又在旁边起哄,说句不好听的,我当时就感觉被刀子架在脖子上,要是拒绝了他,他尴尬,你们所有人都尴尬,我自己也会愧疚一辈子。”
而且她也实在不忍心拒绝,也不愿看到于昂难过的样子。
“……”
比起池茜的考虑,池柚显然把求婚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她以为姐姐和于昂感情那么好,今天的求婚只会让姐姐感动和开心,却没想到会让她觉得困扰。
她一直觉得被告白、被求婚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然而在今天听到了岑理当初在公司被告白的心情,以及池茜被求婚的想法后才明白,原来在很多人眼中浪漫的公开示爱,无论示爱的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爱的,都是一种对当事人的道德裹挟。
“那现在怎么办?”池柚语气犹豫,“要跟于昂说吗?”
池茜皱着眉嗯了声:“我是这么打算的,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沉默良久,两个人都觉得这件事有些无解。
“算了,先进去吧,”池茜说,“不然你要错过甜点了。”
回到餐桌后,这时候服务生正要打算收盘子,准备上下一道菜。
坐回座位的池柚有些不安地看了眼于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