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一直都不知道,你出来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只从侧面打听过,大多数时候,你似乎演得还挺像。”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你就像是故意的,一点也不像我,是想要刷存在感吗?”
“希望今天不要这样,我不想让攸晴产生怀疑。”
“她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往这方面去想,即使感觉到我和你的不同,估计也会以为是我脑子有问题。”
“还是不要让她知道比较好,不是人人都能理解并接受这种事的,你说对吧?”
“哼,我自己都接受不了。”
林唯一擦干手,垂下眼,笑了一下:
“二货,这次我够不够意思?”
“不要再留什么遗憾,去好好地和她说声‘再见’吧。”
“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你了。”
说完这些,林唯一翻下马桶盖,坐在盖子上,闭上眼,脑袋抵住瓷砖墙,就几秒钟的时间,强烈的困意便涌上了他的脑海。
失去意识前,他最后想的是:你个王八蛋,果然已经修炼出催眠大法了。
——
卫生间里响起马桶的抽水声,接着门被打开,林唯一从里面走出来。
攸晴在等他,说:“走吧,要来不及了。”
林唯一没有意见,跟着攸晴下楼,在院子里与单文晖会合。
离开红姐客栈前,他转头望了眼依旧亮着灯光的小餐厅,谭苏、俞红他们还在吃喝,能听到餐厅里传出来的大笑声。
攸晴催他:“走吧,不用去打招呼,我一会儿和他们说一声就行。”
林唯一转回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原路返回,依旧是他们走在前,单文晖跟在后,林唯一走着走着,突然问道:“那个气球呢?”
“什么气球?”攸晴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唯一说:“就是那个小熊气球,土黄色的小熊。”
“啊……”攸晴说,“飞走了呀,你忘了吗?你突然发病,没牵住气球,它就飞走了。”
林唯一心中一阵遗憾,脱口而出:“对不起。”
“没事儿。”攸晴笑笑,“肯定是你的身体最要紧呀,以后再看到有人卖气球,我给你买一个,我送给你!”
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浮起一丝怀疑,偷偷瞅着身边的男人,他走路的姿势和之前没有区别,神色也一样冷漠,但那声“对不起”就像是一颗信号弹,在攸晴心里炸开了花。
她其实一直都在等,等那个人出现。她有一种盲目的自信,自己可以准确地区分他们,他和他,真的太不一样了,而她真正想见的,只有其中的一个。
他们来到姚奶奶的摊位前,姚奶奶已经在准备打烊,炉子都关了火,见到攸晴就招手喊她:“晴晴!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喏,黑糯米,两块,给你们留着呢!”
攸晴扫码付钱,看着姚奶奶把两块黑糯米糕装进纸袋,边上的林唯一突然开口:“还有没卖完的吗?司机在停车场,我们一共三个人。”
攸晴的心猛跳了一下,姚奶奶说:“黑糯米没了,白糯米还有,要吗?”
林唯一说:“要。”
于是,攸晴就买下三块糯米糕,两黑一白,都是枣泥馅。
她把纸袋递给林唯一,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到他的手指,林唯一并无异样,用那倨傲的、冷漠的脸孔说着奇怪的话:“还是热的,好香啊。”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违和吗?
攸晴强迫自己冷静,说:“走吧,我送你去停车场。”
此时的巷子行人稀少,摊贩也都打了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从窗缝里透出点点灯光,整条小巷便显得古朴又幽静。攸晴能听到自己和林唯一踩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哒,哒,哒,哒……那脚步声叩击着她的心脏,令她心乱如麻。
她有很多话想问问身边的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双重人格,太荒谬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切换的?
这世上,居然真的会有这种事!
林唯一并不知道攸晴的烦恼,依旧走得悠闲又惬意,说:“你家客栈真热闹,那些人都很有意思。”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攸晴说,“本来没那么热闹,多了几个长租客,住久了大家就熟了,晚上会一起吃饭,他们轻松,我姐也能赚点饭钱。”
林唯一问:“他们为什么要在客栈长租?”
“没为什么呀,这种人很多的,比如董阿姨,她老公死了,女儿在国外定居,让她去国外帮忙带小孩,她去了,因为语言不通,饮食也不适应,住了半年就逃了回来。一个人在家闲着没事干,就开着车全国旅游,说是已经去过十几个省份,觉得哪个地方好,就留下来住几个月,她租期到五月中,彦城夏天太热,她打算去北方避暑。”
林唯一想象不出这种生活,他是被圈养的,从未一个人出过远门,哪怕去度假,也都是待在豪华酒店,从来不会去景点游玩。
他羡慕那种自由自在的人生,可现实是,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感受一下微风拂面,于他而言,都是珍贵的体验。
攸晴继续说道:“还有美娥姐和松哥,他俩才叫潇洒,带着个果果到处玩。这一趟把钱都花完了,他俩就留下来打工,挣回去的路费。果果才五岁半,本来应该在读中班,听美娥姐说,他们压根儿没给果果报过幼儿园,打算明年九月直接送进小学。我都在替果果担心,小孩儿不上幼儿园,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还好吧。”林唯一说,“我也没上过幼儿园,一天都没有,佚?直接上的小学,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攸晴又一次感到惊讶:“你没上过幼儿园?为什么?”
“那几年做了手术。”林唯一右手指指左心口,“心脏手术,身体特别糟糕,只能在家休养。”
“哦……”攸晴说,“原来如此。”
林唯一笑了一下,说:“其实,有个问题之前一直想问你,不过刚才我得到答案了。”
攸晴疑惑:“什么问题?”
林唯一说:“上次看电影,你说,你小时候没有被爸爸妈妈带去过电影院。”
他没再往下说,攸晴已经听懂了:“啊,是这个呀。”
“什么时候的事?”林唯一偏过头,问道。
攸晴知道他在问什么,说:“六岁,其实我已经不怎么记得了。不是说,人总是会主动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么?我大概就是这样,现在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太记得了。”
林唯一点点头:“趋利避害,人之本能。”
攸晴俏皮地一歪头:“是哦,你好厉害,不愧是学霸,一个成语就能概括。”
林唯一抬起右手就往她脑袋上呼噜了一下:“别糗我了。”
攸晴躲着他的手,半是娇嗔半是懊恼地叫:“你干吗啦!老来摸我头。”
林唯一忍住笑,手指从她的头顶往下移,拽住了她的马尾辫,轻轻巧巧地一勾,看那柔顺的发丝从指间滑落。
攸晴自然知道他在使坏,抿着嘴瞪他,大眼睛里却含着盈盈笑意。
那种感觉又回来了,美食节上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他们打闹,说笑,无拘无束,偶尔会有一些藏着小心思的肢体接触,林唯一去摸攸晴的脑袋,攸晴去拉他袖子,她甚至踮起脚尖,用手指抚过他的嘴角,轻轻地帮他抹掉酱汁……
那一刻,他的眼神好温柔。
她想,他都记得的吧。
停车场近在眼前,林唯一站住脚步,转身面对攸晴,拿起纸袋晃了晃,说:“就送到这儿吧,谢谢你的糯米糕,我该走了。”
攸晴看着他的眼睛:“你刚才说,以后有机会,要来我家客栈住一晚,我当你认真的。你来,我给你免单。”
林唯一失笑:“怎么又免单了?刚不是还骂我想白嫖吗?”
“我刚才是和你开玩笑。”攸晴说,“真的,林唯一,你来住,我一定给你免单。”
林唯一摇摇头:“我也是在和你开玩笑,我一般不会在外面过夜,除了医院。”
攸晴没有接话,只定定地看着他。
“我走了,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林唯一说,“攸晴,再见。”
他转身要走,才迈出一步,西装的后衣摆就被人拉住。
身后的女孩语声微颤,问道:“你,真的是林唯一吗?”
作者有话说:
林唯一(生气):为什么给我是打折,给他就是免单?
——
第20章 、美人计
林唯一没有回头, 自嘲地一笑,反问道:“如果我不是林唯一,那我是谁?”
“我不知道你是谁, 但我觉得你不是林唯一。”攸晴固执地拽住他的衣角不放, “你告诉我, 你到底是谁?”
沉默在蔓延,周围寂静无声,单文晖停留在十米开外,没过来打扰他们。
攸晴能感受到林唯一在挣扎,他的肩膀微微起伏, 是那颗心跳得更快了吧?
不要这样,她想,放轻松,别紧张, 她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一点儿也不想他的心脏再出问题。
良久, 林唯一像是做出决定, 冷淡地开口:“我就是林唯一, 你别犯傻了。”
他挣脱了攸晴的手, 大步往前走, 只留攸晴呆呆地站在原地, 大眼睛里早已弥漫上一层水汽。
单文晖越过她追上林唯一, 二人很快上了车,车子从攸晴眼前驶过,开出停车场后转了个弯, 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车上, 林唯一把两块糯米糕分给单文晖和司机, 让他们趁热吃,司机受宠若惊,说:“谢谢小林先生!”
单文晖一言不发,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排的林唯一。
他脸色凝重,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手里捏着那块黑糯米,过了好久才拿起来,打开纸袋,轻轻地咬了一口。
——
攸晴回到客栈,火锅大餐已经散场,谭苏和两个服务员在收拾碗盘,见攸晴走进院子,擦了擦手就跑出来,问:“他走了?”
“嗯。”攸晴没有聊天的兴致,垂着脑袋往楼梯走。
谭苏追在她身边:“他今天到底是来干吗的?”
“不知道。”攸晴也很莫名,“大概就是闲着没事干,出来晃一圈吧,反正也不用他开车。”
谭苏见攸晴情绪不对,一把拉住她胳膊:“你怎么了?”
“我……”攸晴看看周围,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便压低声音对谭苏说,“我就是觉得奇怪,他真的有双重人格,我能确定!平时的那个,按照你说的就是主人格,喜欢杜馨梦,性格很别扭,不太好相处。另一个副人格……人特别好,脾气也好,这叫我怎么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