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四章 一个疯子
    韩进默然，他很清楚，格瓦拉说的是剖心窝的话。有些事情，是不能失败的，败了将永远不会有翻身的机会，格瓦拉就是这样。二十年前，格瓦拉刚刚过四十岁，他的实力正处于巅峰时期，更积累了相当丰厚的经验，还手握军权，那正是他横扫南北、立下不世功业的黄金季节！可惜，在军事上一向保守的野柳城却突出奇招，派出银色飞马军团在格瓦拉背后狠狠刺了一刀，他的野心、他的理想全部化为泡影。
    仙妮尔恨格瓦拉，其实格瓦拉更有理由恨仙妮尔，只不过，隐居一段时间，又饱受牢狱之苦，格瓦拉的锋芒早已经被磨难和岁月磨光了。
    此刻，坐在韩进身边的，不是一个叱咤风云、所向无敌的将军，而是一个落寞、凄凉的老人。
    韩进突然想起了一句话，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对了，他们都说你是屠龙者？”格瓦拉转移了话题：“当时我不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孤崖城是一个强者云集的城市，不过韩进本身没有任何魔力波动，也不具备斗气，所以他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谁也摸不清他的底细，如果他的职业是战士焉或是魔法师，屠龙者的称号早就被人剥下去了。格瓦拉虽然也不清楚韩进底细，但是否具备杀掉一只巨龙的能力，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韩进一笑，把那段经历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呵呵……”格瓦拉最后笑了起来，接着皱了皱眉：“这可不是一个好称呼。”
    “怎么？”
    “你听没听过有人敢自称屠神者的？”
    “那不是疯了么？！”
    “神迹已经很久没有降临过了，人们对神依然保有很强的敬畏，而龙域和龙城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格瓦拉缓缓说道：“如果让巨龙听到你是一个屠龙者，你认为它们会做什么？”
    韩进愣在那里，会做什么？当然是干掉了！如果他听到几个邪眼互相吹嘘杀了多少多少人，他也一样会干掉它们！
    “大陆上的龙骑士不止我一个，就算让别的龙骑士遇到你，他们也不会介意帮着自己的战友报仇。”
    “不用他们帮，我早就逃了。”韩进苦笑道。
    “呵呵……我知道你掌握着一些很奇妙的魔法，你能逃，你的朋友呢？”
    “如果这么说……”韩进脸色一冷：“我暂时无能为力！但我可以等，我有足够的时间和他们周旋，他们每杀我一个朋友，日后我都会让他们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让巨龙付出千百倍的代价？”格瓦拉大笑：“很狂妄，不过我很喜欢！”
    韩进又陷入了沉默，他的话虽然够狠，但心里却感到忐忑不安，不是怕巨龙，而是怕给朋友们带来灾难，格瓦拉说得有道理，这个称号确实非常不好。
    “巨龙拥有悠久的生命，如果不碰到意外的话，它们可以活上几千年，甚至上万年，这是常识，你知道吧？”格瓦拉缓缓说道。
    韩进点了点头。
    “你刚才说，你有足够的时间和它们周旋？”
    韩进呆住了，都说人老成精，果然不假，何况格瓦拉本来就很精明，自己无意中讲的话，立即就被格瓦拉发现了漏洞。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问了。”格瓦拉道：“不过，我要劝你一句，成为巫妖，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我向您保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韩进又露出苦笑。
    就在这时，温斯顿急步走了过来，先是向格瓦拉弯了弯腰，接着对韩进道：“拉斐尔，霍根突然发疯，把那些冷影城的法师全部杀掉了！佣兵行会的人制住了他，他说……这是你的命令？”
    “是我让他做的。”韩进点头道。
    温斯顿松了口气：“我马上去和佣兵行会的人交涉一下，让他们马上放人。”
    “冷影城的魔法师？”格瓦拉愕然问道。
    “是啊。”
    “他们是怎么离开雪原的？
    “库买城已经被吞并了，成了冷影城的地盘。”
    “唉……真是越来越乱了。”格瓦拉呆了半晌，长叹一声：“我猜，现在扎古内德和迪斯马克他们一定感到很紧张。”
    “冷影城的实力很强大吗？”韩进问道，那天盖尔总管听到这个消息后，神色和格瓦拉差不多，都有些不好看。”
    “很强大！”格瓦拉沉吟片刻：“冷影城的领主切瑟姆是一位雷霆泰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而关键就在切瑟姆这家伙身上。其实冷影城的上一任领主金姆也是一位雷霆泰坦，但金姆的性格平和，只想让子民们上好日子，在他做领主的这四百多年里，冷影城从来没发动过战争，一直雪原上安安静静的生活着。但切瑟姆不一样，他即位四十多年，冷影城就和库买城打了四十多年，如果不是雪原上物资太过贫瘠的话，库买早就被消灭了。”
    温斯顿听得认真，不想走了，把撒克逊叫过来嘱咐几句，便站在傍边听了起来。
    “您见过切瑟姆？”韩进问道。
    “见过两次。”格瓦拉想了想：“切瑟姆这家伙……性格古怪，不能用常理评价，有时候他很善良，自己养的雪橇犬死了，他竟然在自己的将军们、还有我这个客人面前放声大哭，有时候又很残忍，如果有谁敢批评他、指责他，他会在宫殿里直接动手杀人。嗯……我给你们讲一个好像很有趣、但想明白之后又会感到心里发冷的事情吧。”
    韩进和温斯顿都点点头。
    “他即位四十多年了，从第一年开始，他每一年都会举行一百多场婚礼。”
    “他……他有毛病吧？”韩进瞠目结舌的说道。
    “听我说啊。”格瓦拉道：“虽然雷霆泰坦要比泰坦巨人矮小，但切瑟姆的身高也超过三米了，他有个怪癖，不喜欢泰坦族的女人，说她们没有味道，而人类的女人正符合他的要求，你明白了？”
    韩进半晌不能做声，他又不是初哥，当然明白格瓦拉的意思。
    “冷影城民间谣传，说切瑟姆喜欢吃人，尤其喜欢吃处女，其实他们错了。”格瓦拉的神色很怪异：“切瑟姆会为每一位妻子的离去，举行一场正规的葬礼，我骑着巨龙从墓园上空飞过，看得很清楚，好大的一片墓园啊……”
    韩进和温斯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的表情比格瓦拉更怪异。
    “我只在冷影城呆了几天，参加过他一次婚礼和一次葬礼，他在婚礼上笑得很开心，在葬礼上又哭得很伤心，不是作伪，是真心的笑、真心的哭。四十多年了吧，总是今天笑明天哭的……”格瓦拉停顿片刻，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觉得他这里绝对不正常。”
    “当然不会正常。”温斯顿苦笑道：“如果换了我，顶多需要几年，我就再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了。”
    “疯子！”韩进简单明了的做出了评语。
    “但他有时候又不疯，例如，和我谈判的时候。”
    “您去和他谈判？”
    “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聊了。”格瓦拉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又停在那里：“拉斐尔，不要忽略我的劝告，那真不是一个好选择！”
    韩进知道格瓦拉还在惦记‘巫妖’的事，笑道：“您放心，我不会那么愚蠢！”韩进心里有些感动，军队被消灭，城市被占领，家族毁于战火，格瓦拉仅以身免，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最怕的是没有寄托，想来格瓦拉已经把寄托放在他韩进身上了，所以不希望看到他走上邪路，这才反复叮嘱。
    格瓦拉点点头，缓步走远了。
    韩进和温斯顿对视了一眼，温斯顿道：“看来，冷影城的出现……对谁都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别想那么远。”韩进笑了笑：“前面还有迪普城，还有圣冠城，短时间内，冷影城是威胁不到我们的。”
    韩进和温斯顿又闲聊了一会，撒克逊与霍根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佣兵，背上背着几个大包袱。
    “我就不打扰你了。”温斯顿很识趣，霍根按照韩进的命令去杀人，其中肯定有奥妙，但这不是他应该去了解的。
    温斯顿和撒克逊向院门走去，那几个佣兵放下包袱也匆匆离开了，韩进看了看包袱：“这是什么？”
    “大人，我杀他们之前，让他们把空间戒指里的东西都取出来了，呵呵……”霍根陪笑道。
    “打开。”
    霍根弯下腰，把几个包袱一一打开，里面堆满了药剂瓶、魔晶还有各种魔法材料。
    “你可以出来了。”韩进道。
    随着韩进的话音，一缕青烟从霍根口中飘了出来，在韩进身侧凝成一具骨架。
    “他很听话？”
    “主人，不是很听话，而是非常非常听话。”哈雷奸笑道。
    韩进沉默了片刻，手腕轻甩，哈雷的半截胳膊突然射了出去，正击中霍根。霍根有时间抵抗，但他不敢抵抗，连魔法盾都不敢用，差一点被撞了个跟头。哈雷的牙齿在不停磕动着，不过随着烟气的聚集，半截胳膊又长了出来。
    “霍根，把你魔法袍解开，看你的胸膛。”
    霍根愣了愣，很听话的把魔法袍解开，又解开内衣，正看到胸膛上印着一个骷髅头，他脸色大变，急忙抬头望向韩进。
    韩进伸指一弹，霍根的身体猛地抖了抖，他的眼神更惊惧了。
    “知道以后要怎么做了？”韩进淡淡的说道：“放心，别人是看不到的，只有我和你能看到。”
    “主人，我也能看到。”哈雷插道。
    “闭嘴。”韩进看了看那些魔晶：“把所有五阶的魔晶挑出来，剩下的，你需要什么就拿什么吧，对了，明天不用来见我，直接去见雅琳娜，她对你的炼金术很感兴趣。”
    “是，主人。”霍根低声应道。
    “还有，冷影城那些魔法师里，几个人有空间戒指？”
    “算上普里奥，一共三个人有空间戒指。”
    “普里奥的空间戒指在雅琳娜手里，另外两枚戒指也交给雅琳娜吧。”说完，韩进挥了挥手。
    “是。”霍根弯下腰，在魔晶里面挑选着，很快把五阶魔晶单独挑了出来，接着又拿了几样自己需要的，最后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主人，你刚才释放的是什么魔法？真是太神奇了！”哈雷叫道。
    “与你无关。”
    “可是……可是您抽取的是我的力量啊！”
    “你的力量？”韩进似笑非笑的说道：“真的是你的力量？”
    哈雷再不敢多嘴了，说不是，他有些不甘心，因为那明明是他的胳膊，说是，但他的力量从哪里来？
    “去，把那些五阶魔晶给我拿过来。”
    哈雷急忙飘了过去，捧着那二十多颗魔晶回到韩进身侧，轻轻放在桌子上。
    韩进拿起一颗火系魔晶，仔细端详着，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主人，我感觉您现在很愉悦啊……就为了这些五阶魔晶？”哈雷好奇的问道，这才一小会不说话，他又憋不住了，显然，他生前是一个极喜欢多嘴的人。
    “我……也许会成为一个领主。”韩进微笑道：“呵呵，一年多以前，我做梦都想得到魔晶，无数的魔晶。”
    哈雷眼眶中的红光闪了闪，他无法理解，领主和魔晶之间有什么联系？
    “知不知道，世界上最快的积累财富的办法是什么？”
    “做生意，不，做大生意！”
    “错了，是掠夺！”韩进冷笑一声：“那时候，我们天天在森林里转，才收获了十几颗魔晶，我抢了一支商队，几天时间，就收获了数百颗魔晶！”
    “抢……抢劫？”
    “战争不就是抢劫么？你跟着霍根跑了一趟，也见过那些奴隶，你以为他们愿意做奴隶？但他们就是胜利者的财富。”韩进一挥手，把魔晶全部收到空间戒指中。
    在格瓦拉面前，他必须隐藏自己，现在却没什么顾虑了。诚然，修真者并不想干涉俗务，只一心修炼，问题是他的修炼方法与众不同，而且他急需的，正是俗世中的‘硬通货’，每天都在被无数人需要着、消耗着。靠自己猎杀魔兽积攒魔晶？这种想法很可笑，当他可以汲取五阶魔晶的能量后，每天都需要五阶魔晶，所谓未雨绸缪，当他可以汲取九阶、十阶魔晶时，上哪里去找那么多高阶魔兽杀？！
    就算运气好到离谱，但是，杀了一只魔兽他就吃掉一颗魔晶，伙伴们呢？冒着危险陪着他白忙？
    而且韩进不是那种从小便开始修炼的修真者，他不但对尘世有着足够的了解，也一直生活在尘世中。现实里，有钱的不是那些种地的农民，不是在工厂里干活的工人，虚幻里，有钱的也不是那些每天都在辛辛苦苦杀怪的玩家，说白了，创造剩余价值的人永远生活在最底层，他们顶多能混个温饱！
    开始的时候，韩进倒是想过去猎杀魔兽，然后攒下一定资本，慢慢经营，但一次次无端被人欺凌的经历，让他彻底醒悟了，这个魔法斗气昌盛、但文明尚不发达的世界，远比他想象中要残酷得多！
    想让自己前进的脚步在每一个阶段都毫无阻塞，只有一个办法，掌握着一架强大的国家机器，靠国家机器满足自己的一切需要。
    圣冠城的迪斯马克，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每天的收入至少能顶得上几颗十阶魔晶吧？如果他打败了扎古内德，又能收获多少？冷影城的切瑟姆占领了库买城，城中几千奴隶是看得到的，看不到的有多少？而且这仅仅是奴隶！
    安分守己的修炼，太慢！以前韩进就有过这种想法，但不敢多想，也没资格多想，但是在今天，格瓦拉的话让他的野心如燎原之火般奔腾起来。
    哈雷见韩进的神色变幻不定，是真的不敢多嘴了，只呆呆的看着韩进，好半晌，韩进从空间戒指中取出噬魂珠：“你回去吧。”
    “主人，我……我可以学习您的魔法吗？”哈雷硬着头皮说道，如果他有头皮的话……
    韩进蓦然转过视线，看向哈雷。
    哈雷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了：“主……主人，我只是和您开个玩笑啊，嘿嘿……呵呵……”
    “我本来是要答应你的，没想到你在和我开玩笑啊，那算了。”
    “不是……不是的啊，主人！”哈雷一听就急了，心中痛骂自己胆子太小：“主人，我真的想学！”哈雷一边大叫一边用力点着头，幸好他现在是由烟气组成的，也不怕把头给甩下来。
    “一会想学，一会不想学，你在拿我开心？”
    “不……不……”哈雷张口结舌起来，不过他马上发现韩进的嘴角微微向上弯起，眼中更是充满笑意：“主人，是您在拿我开心……”
    “先回去呆着吧。”韩进呵呵一笑：“到了该教你的时候，我自然会教你的。”
    哈雷向噬魂珠飘去，他的动作并不快，但是当他的手贴上噬魂珠的时候，噬魂珠中好似有一种巨大的吸引力，嗖地一声，瞬间便把烟气拉成一条直线，下一刻，哈雷已经回到了噬魂珠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