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安则一路往里面走,昂首挺胸,大摇大摆的。她就是要这么走进去。就是要让大院的人看到,林常胜的女儿穿着一身破棉袄来的。以后可没机会穿了,当然要物尽其用。以后这些都是她指责林常胜的依据。
在路上看到人了,还找路过的人打听路。
军区大院里面路过的人自然早就注意到她了。这会儿虽然都不富裕,但是军区大院的人还算过得不错,不至于穿林安安这个样子。哪怕是乡下的亲戚来了,人家那也是故意把家里最好的衣服找出来穿上。哪里像林安安这样?
关键是林安安虽然穿着很破旧,但是精神气却也不畏畏缩缩的,反而还挺精神。就有点好奇。
听到她问林常胜家的路,这人没着急指路,而是问,“你是他们家亲戚?”
“我爸是林常胜。”林安安抬头挺胸道。
听到这话,这人一惊,再看林安安,“你就是那个写文章的林安安?他在老家长大的闺女?”
林安安笑着点头,“您也看了?”
“当然看了,写得真好!好多人都看了。”然后又上下打量林安安,想问她咋这个样子,“你这……”想想觉得不合适,就没继续问,而是热情起来,“走,我带你过去。”
林安安倒是没想到,自己写文章,竟然让自己人还没来的时候,就得到了这些人的好感了。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忙笑着道谢。“那就麻烦您了。”
一路又碰着几个,互相打招呼,人家问起林安安,这人立马就回了一句,“林师长家的闺女。就写文章那个。”
自然引来别人诧异的眼神。
于是林安安还没到家的时候,军区大院小范围内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林师长在老家的闺女来首都了,就是那个写文章的林安安。穿着破破烂烂的,要不是人就在大院,真不敢相信是林师长家的闺女。
不说那么高的津贴供得起孩子的衣服了,就算是用自己的配额领两套适合孩子的军装穿,也不至于穿那个样子啊。
林师长家里这是怎么了?
这事儿可真是让人想不通的。之前听说林常胜家里有闺女,就吃了一惊。后来接受这个信息之后,觉得这个孩子虽然在老家成长,却那么优秀,估计林常胜也是操了心的。至少吃喝不愁的。
又听徐月英说给买了自行车和收音机,还一个月给二十。那还真算不错了。
现在这一看,哪里像是徐月英说的那个样子?
这会儿徐月英看着大门口站着的林安安,整个人心口怦怦跳。
这就是林安安啊,原来长大的林安安是这个样子的!
林安安笑着道,“阿姨,我来了。”
徐月英这才反应过来,招呼人进屋。脑子里已经想着进屋后如何迅速的掌握主动权。
这时候,送林安安过来的热心人就道,“月英,改天带孩子来玩啊。”
徐月英这才发现还有旁人在,她立马注意了林安安身上的衣服,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丫头故意的!是故意这么穿的!这几个月一直往家里汇款,就不信买不起一件新衣服!来首都还这么穿,这就是故意的!
她气得发抖,还要故作镇定,然后故意问林安安,“安安,怎么穿这一身啊。不是给你布票和钱了吗。家里也不缺你穿的,你做什么穿这一身来啊?”
林安安道,“阿姨,这是以前穿的衣服,我就这么一身棉袄。急着过来,没来得及做新的呢。”
徐月英顿时哽住了。
忙和别人应付了一句,就关门了。
屋里暖和,林安安进屋就直接将打湿鞋子给脱了,踩光脚踩在地上。又将棉袄脱下,往门后挂。
林文静在楼梯那边看着这里的动静,看到这一幕,立马冲过来将林安安的衣服扔在地上,“不许挂,有虱子!”
林安安挑眉。这是龙凤胎里面的那个女娃子。林安安还记得她的长相,和小时候一样,白白净净,脸圆乎乎的。再看看那满是愚蠢神色的眼睛,一看就是被宠坏的。
旁边还跟着一个男娃,和三叔家的林有光有两分像。但是更高一些,也更白净。眉宇间也带着几分看不起人的神色。
这两个孩子都是一脸敌视的眼神看着她。
林安安可最不怕熊孩子了。故意道,“我就要挂,你有本事给我扔出去!”
林文静指挥林有礼,“给她扔出去!”
林有礼还真开门,把那破袄子往外扔了。
一切发生太快,徐月英拦都没拦住。然后又不愿意去帮着林安安捡衣服。刚刚吃瘪了,她现在还要弯腰去捡衣服?
林安安看着徐月英,“黑心后妈,赶紧去给我捡起来。”
这声黑心后妈可把徐月英叫得一愣,“怎么这么称呼?”
“你也就配得上这个称呼,看看我这刚来,你孩子这个态度。一看就是被你教的!赶紧的,去给我捡衣服。”
听到她这语气,徐月英更不愿意动手了,直接不理她。板着脸往屋里走。
两孩子还在那得意的笑。
林安安随手在鞋柜操起一只鞋,拍拍两下,打在了这俩娃的脸上。
顿时给他们两张白脸蛋打出一个鞋印来。
“啊——”林文静首先发出尖叫来。
这立马惊动了进屋去的徐月英以及曹玉秋。两人赶紧过来,就看到了两孩子脸上的鞋印。惊得直接愣住了。
徐月英问,“怎么了?”
“妈,她打我,她用鞋底打我们!”林文静哭着告状。
林有礼想还手,结果被林安安一只手扭着没法动。
一边控制两孩子,林安安一边对着震怒的徐月英和曹玉秋,“咋了,我刚来,一家人就合起伙来欺负我?闹啊,现在闹外面去,让人看看热闹。”
徐月英又气又心疼,“你也太狠了吧,怎么能用鞋底抽孩子。”
“我是怕脏了我的手呢,两个资本家的千金少爷,欺负我这个贫农,我难道不能反抗吗?”林安安问道。
这话可把人吓到了,“别胡说!谁是资本家了,你话看不能乱说。”
“这不是资本家养出来的,怎么就这么狗眼看人低呢?是你教的,还是我爸教的?还有,这都要十三了,不算孩子了,少管所里多的是他们这样的孩子呢。”
徐月英恨不得和林安安拼命,但是这会儿,却只能压着心里的火气,哪怕是曹玉秋,也是心疼得要流泪,还得劝和,“月英啊,她第一天来呢,待会儿常胜回来吃饭呢。”
徐月英这才咽下这口气,让林安安放开两孩子,“你们赶紧上楼去!”
两孩子委屈的跑上了楼。也不敢再和林安安闹脾气了。他们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么凶的人,竟然用鞋底抽脸。
林安安哼了一声,拍拍手,也不管门外的衣服,就直接进客厅去。边走边打量。神态悠闲随意,丝毫没一点儿来到陌生地方的局促感觉。
客厅里,曹玉秋也想和她先谈谈,以后毕竟是要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最好是达成个共识。不要在这个家里闹腾。这对大家都不好。
还没开口,就听林安安不满道,“我进屋来了,拖鞋都没人给我拿一双。纯心给我下马威是吧!行啊,待会儿我爸回来了,我问问我爸,是不是不欢迎我来呢。”
曹玉秋咬咬牙,去给林安安拿拖鞋。徐月英看到自己妈还亲自去拿鞋,满腔怒火都要绷不住了。
林安安穿了软绵绵的拖鞋,可算是舒服多了。
这屋里大概哪里供暖呢,反正很暖和。光脚都不冷。
她趁机打量了一下这房子。是两层的小洋房,楼上楼下的,挺宽敞的。刚进来的时候,看见门口还有小院子呢。这会儿冬天自然看不到什么绿植,不过应该是种着花的。
林安安想着,这房子挺宽敞,外面还有小院儿种菜。要是让林家两老过来这边养老,他们应该也呆得住。
改天提一提这个建议,给这个家庭来点儿刺激。
没错,她从进屋开始,就在不停的刺激这屋里的人。
她想着后妈大概是想和慢慢的玩心计的,就和在老家那样通信的时候一样。
可林安安才懒得和她玩这个呢。
一个无数把柄被人捏着的人,不配玩心计。
毕竟自己现在手里的底牌够多,可不用像一开始在老林家的时候那样,还得拿林常胜压人。在这里,她是想咋样就咋样了。谁都不能让她不痛快。她就是要在这屋子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尽快确定自己在这个家的利益。
曹玉秋道,“是安安吧,我是你姥姥。你既然来了这里,以后咱也是一家人。为了咱这个家好,咱以后还是要和睦相处。一家人和和乐乐的。”
林安安撇嘴,听听,嘴里说着一家人和和乐乐,但是从进屋到现在,也没说引着进房间先休息一下,也没说让人吃点喝点什么。这分明就是想趁着自己还没安顿好,就先谈判呢。
林安安连虚与委蛇都不想来,不客气道,“啥家啊,我现在连我住哪个屋都不知道呢。”
曹玉秋忙道,“哦,就在那屋呢。”
她往楼梯间那边指了指,是楼梯旁边的一个门。
林安安直接走过去打开房门看了眼,比起老家那地方,自然是干净整洁。没法比较。但是林安安可不是眼皮子浅的,她就不信这么一个洋房,里面的房间都是这样的。连个窗户都没有。于是进都不进去,直接上楼。
“你去楼上干什么?”徐月英赶紧拦着,林安安伸手就将她推开,“这是我家,我还不能看看!”一脸嚣张跋扈。然后直接上楼。
她这态度和作风愣是让徐月英都愣神了。完全没想到林安安是这么个作风。
之前通过通信,以及林安安的一系列表现,她一直以为林安安心机很深,能藏住心事的人。应该是面甜心苦的那种。人前好歹也要装一装的。她已经做好和林安安你来我往斗心机的准备了。
结果林安安一来就表现出了这幅泼辣样子,一副憨直的性子。倒是让她不知道如何反应了。她没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啊。
难道自己也要学泼妇吗?
“她,她怎么能这样?”徐月英一脸不敢相信。
等她和曹玉秋追上楼的时候,林安安已经知道这里的住宿情况了。
楼上四间房。朝南朝北都有。朝南的自然是林常胜住的主卧。其他的分别被另外三人住着。
四间房都宽敞,而且都有窗户。可比楼下那屋宽敞多了。
刚才楼下那个房,林安安略微一想,更像是佣人房。这屋子有些年限了,应该是建国前建起来的。是旧社会大户人家住过的。家里肯定请了人做事的。总不至于让主人家住那个屋吧。
林安安可不是没见识的,她在县城也到处溜达过,也见过县城以前留下的小洋房。看过报纸,听人讲过许多事儿。自然懂一些门道。
真要是啥也不懂的,她还真以为有个房间住就成了。就满足了。
可她不是不懂的人。别说她不住那个小房间了。她还要挑呢!
林安安直接推门,指着另外一件朝南的房间,“我住这屋。”
听到这话,徐月英脸色变了。“安安,你才刚来呢。家里给你准备住处了。其他房间都有人住了。”
“我不管,这是我家,凭什么让我住小房间?我在老家,爷奶都不敢这么对我。你们算啥?”
“……”
林安安这气焰直接嚣张得让曹玉秋都要忍不住了。
“你一个小辈,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啥长辈,养过我一天吗?”林安安问道,“一年八块钱,打发要饭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