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宋瑶月惊呼一声,头上钗环摔落在地上。
    顾希文见她摔倒,刚稳住自己,便伸手去扶她。
    怎知,手刚伸出去,却眼睁睁的看着宋瑶月的手,从他指尖擦过。
    顾希文微愣,紧着便见宋瑶月往前爬了两下,将自己摔落的钗环连忙捡起,捧在手心里,坐在地上,蹙着眉吹灰检查。
    像是自己亲生的心肝宝贝,怕被摔坏似得。
    看着这一幕,顾希文眼底的神色,终是彻底冷了下来。
    他也摔倒在地,可宋瑶月第一时间却是去捡钗环。可见他这个所谓夫君,连几根冰冷的钗环都不如,讽刺至极!
    宋瑶月浑然不觉,确认自己钗环没事,暗自松了口气。嫁妆被王府扣了,她之前的东西可不多了,这套钗环日后还得带着出去见人,是她的脸面,可万万不能摔坏。
    她将钗环重新插回头上,这才起身过来,伸手搀扶住顾希文,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宋瑶月看着气急的母亲,也知自己说服不了她,只道:“娘,女儿知道你不信我,但女儿向你保证,日后一定会活出个人样来。”
    说罢,她向孙氏行礼,带着顾希文离开。
    二人一走,孙氏泄气的将手里的鸡毛掸子甩在榻上,脱力落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嫁入官家多少年,她没像今日这么疯过,也没像今日这么绝望过。
    但事已至此,她也明白,琰郡王这门亲事,算是彻底没指望了,她只能接受。
    但是那批嫁妆,就这么归了宋寻月,她是真的不能忍!
    孙氏在榻上枯坐许久,眼底神色,越来越凉……
    若想要回嫁妆,只有一个法子,女子死后,嫁妆自会退返娘家。别怪她狠心,是宋寻月,太过贪心。
    “朱彤。”孙氏开口唤道。
    话音落,一名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嬷嬷,推开门走了进来,孙氏吩咐道:“取命妇服来,我要进宫,去见仪妃娘娘。”
    宋寻月在马车外整理好情绪,换上若无其事的笑脸,这才将门拉开,走了进去。
    怎知车门刚打开,却正好对上谢尧臣的目光,他半支着头,正对着她笑。
    不同于之前的嗤笑和假笑,这个笑脸,当真格外真诚、灿烂,露出一整排洁白的皓齿。
    若不是知道他为什么笑,宋寻月怕是会以为,自己遇上了一位极有亲和力的好人。
    谢尧臣缓缓眨眼,无比和善且充满关怀的问道:“王妃用得可香?这松鹤楼的饭菜,可还能入王妃的眼?”
    第27章
    “居然灌本王喝酒?”
    宋寻月闻言,虽含着笑意,却气息微颤。
    这琰郡王可真是贱兮兮的。
    宋寻月浅施一礼,道:“松鹤楼名满京城,菜品自是万里挑一。”
    说着,宋寻月依旧挨着门边坐下。
    怎知谢尧臣忽地热情招呼道:“王妃坐那么远做什么?往里挪些,省得门缝漏风,着凉。”
    宋寻月扫了他一眼,今日几番坐马车,他都不曾说过这话,眼下却这般热情的招呼她,八成是野狼扒门——来者不善。
    宋寻月颔首道谢,依言往里坐了些。就凭今日谢尧臣干出的这几桩事,她深觉他必然会炫耀自己带出来的酒。
    果不其然,她刚坐好,谢尧臣便从身边小桌上,拿起那透亮的小瓷瓶,解开其上细麻绳,将瓷瓶握在指尖把玩。
    但听他感叹道:“王妃许是不知,这松鹤楼除了饭菜出名,这松鹤酒才是真正的上品。十两银子一两,委实醇香浑厚,余味无穷。”
    这故意显摆的模样,真欠!宋寻月含笑看着他:“王爷品味,自然独到。”
    谢尧臣抬眼,冲她抿唇一笑,随后将酒塞拔开,一缕馥郁的酒香,瞬间便在逸散车中。
    谢尧臣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揽揽香气,深吸一口,一副很着迷的模样。
    宋寻月在旁看着,含笑的唇,杀人的眼。
    谢尧臣睁开眼睛,从车上一旁的小匣子里,取出一对酒盅,对宋寻月道:“王妃可要尝尝?”
    机会来了!宋寻月闻言含笑道:“妾身酒量不好,酒也只有二两……妾身便不和王爷抢了吧。”
    其实她酒量不错,甚至说成千杯不醉也不夸张,不知自己这酒量随了谁。
    从前她没喝过酒,直到前世顾希文高中的那天,被顾希文逼着陪他喝酒那晚,她才知道自己酒量那么好。
    那天晚上,一坛酒,顾希文一碗接一碗的给她倒,她喝的比顾希文还多,可最后顾希文成了一摊烂泥,她也只是头有些晕而已,走道都不飘。
    一听她酒量不好,谢尧臣一下来劲了!
    这酒是宋寻月买的,按照之前那个叫星儿的婢女所言,她从前的生活,当真拮据的紧。这二两酒外加两桌菜,必是叫她心疼坏了吧。
    如此令她心头滴血的酒,怎么能不叫她自己尝尝呢?
    念及此,谢尧臣做出一副此言不妥的模样,循循善诱道:“二两酒而已,喝几杯又能醉到哪里去?”
    宋寻月冲谢尧臣笑笑,道:“王爷瞧着便是好酒量的人,这二两酒,怕是给王爷塞牙缝都不够,妾身怎好再分去一些?”
    这话谢尧臣爱听,不由顺杆爬,挑眉笑道:“本王酒量确实不错,鲜少有人能喝过本王。”
    几个皇子里,数他酒量最好,寻常喝个四五两不在话下,当他这么些年纨绔白当呢?
    宋寻月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那妾身更不敢喝了,着实怕醉酒在王爷面前出丑。”
    一听这话,谢尧臣更期待了,等喝醉后“真情流露”,想着那几十两银子,会痛哭起来吧?
    谢尧臣笑意愈发灿烂,问道:“你具体什么量?”
    宋寻月认真道:“妾身酒量真不行,也就一斤左右吧。”
    “多少?”谢尧臣愣住,一斤左右?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宋寻月几眼,这纤弱的女子,能喝一斤多?
    宋寻月含了笑,对谢尧臣道:“妾身也是一次偶然,自己单独喝了些,并未同旁人喝过。想来寻常人,尤其是男子,酒量约莫比妾身要强很多,妾身这一斤的量,在王爷面前,委实不够看。”
    “呵呵……”谢尧臣干涩的笑笑:“是、是……”
    谢尧臣捏酒壶的手有些紧,若不然,今日别喝了吧?
    看出他犹豫,宋寻月忙趁热打铁道:“不过王爷今日帮了妾身这么大的忙,妾身确实应该敬王爷几杯……”
    说着,宋寻月看了眼谢尧臣手里的酒壶,叹道:“可是只有二两酒。”
    一听这话,谢尧臣松了口气,是呀,只有二两酒,他慌什么?
    念及此,谢尧臣笑笑道:“这若换成平常,二两酒确实不够塞牙缝,但今日天气冷,不好再出去买,二两就二两吧。”
    “诶!”宋寻月闻言道:“妾身怎能让王爷喝不痛快?”
    说着,宋寻月看向车门处,朗声道:“星儿。”
    车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坛二斤的酒递了进来,宋寻月伸手接过,转身将酒坛推到谢尧臣面前,笑道:“这二斤给王爷!”
    谢尧臣:“……”
    谢尧臣看着那坛酒,脸上神色宛如彩虹般七彩变幻。
    一股怒意直冲谢尧臣脑门,好啊,好啊,他这王妃还真是好样的。分明是有备而来,让他自己把自己架起来,然后再拿出这坛酒!那他是不喝也得喝。
    谢尧臣看向宋寻月,神色厉如刀刃。
    前后两辈子,他从来没像今日这般,被人连摆两道!
    但眼下他绝不能发火!他得忍住,若是发火,岂非变相承认自己酒量不如她?而且,今日斗了这么半天,现在发火,岂非认输?
    那他万万不能认!
    宋寻月见谢尧臣不接,复又往前推推,微微侧头,不解唤道:“王爷?”
    谢尧臣横了她一眼,只好放下手里的瓷瓶,硬着头皮接过酒坛。
    宋寻月见状,满意的笑了,随后身子往前探探,取过那个小瓷瓶和酒盅,朝谢尧臣笑笑:“我酒量浅,便用酒盏。但王爷怕是喝不痛快,王爷换碗。我一盅,王爷一碗。”
    说着,宋寻月已自斟酒,随后双臂平抬,向谢尧臣敬酒:“妾身敬王爷。”
    “呵呵……”谢尧臣都快笑不出来了。
    不就一坛酒吗?喝!弄得跟他怕了她似得。
    谢尧臣也倒酒,随后抬抬手,一饮而尽。宋寻月抿唇偷笑,抬袖遮杯,一饮而尽。
    随后宋寻月起身,亲自给谢尧臣斟酒,笑道:“王爷果然海量,王爷请。”
    谢尧臣只能硬着头皮,再和宋寻月遥遥一敬,一饮而尽。
    宋寻月一碗接一碗的劝,她什么心思谢尧臣心知肚明,但碍于他身为王爷的脸面,也只能硬着头皮一碗接一碗的喝。
    外头的辰安等人都有些懵,进马车那么久,不吩咐回府,怎么还喝上了?
    宋寻月那一瓷瓶二两的酒喝完,谢尧臣已经被灌下去十大碗。这酒喝的又快又急,比往常更加上头,他整个人眼神都已经开始发直。
    都这样了,他还强撑着腰身,直挺挺的坐着,哪怕上半身已经开始前后摇摆,也不见他示弱分毫。
    宋寻月看着愈发觉得有趣。
    看来今日在宋家,有句话他没说错,他是真的好脸面。她算的也没错,他果然明知上当,也还是会为了脸面,硬着头皮上。
    宋寻月挑眉关怀道:“王爷酒量竟是这么浅?是不是不行了?”
    谁说他不行?谁敢说他不行!
    谢尧臣指一下空碗,盯着宋寻月的眼睛,掷地有声道:“满上!”
    宋寻月依言满上,复又端给谢尧臣:“王爷请。”
    谢尧臣伸手接过,连宋寻月没酒了都没发现,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又被灌了几碗。
    那一刻,谢尧臣看着这马车内的一切,仿佛跌入梦境,旋转、扭曲、不知今夕是何夕。
    没过片刻,他便身子一软,躺倒在座椅上。
    宋寻月一声轻笑,深深剜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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