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宋寻月扫了那俩婢女一眼,见她们年纪尚轻,容貌姣好,忽觉将她们留下伺候父亲,委实可惜,而且前世似乎没有这桩事。
    她心头疑惑,但没法问。经过方才的事,谢尧臣心里对她恐怕已经有了偏见。
    或许在他眼里,她就是个贪图富贵,见利忘义的人。
    宋寻月微微抿唇,没关系,她本也对谢尧臣没什么期待。但她还是很感谢谢尧臣,今日没有同意将亲事换回。
    这与她而言,已是莫大的恩情!
    虽不知他为何不换,但从他开口那一刻,直到一路从厅中走出来,宋寻月心中便已做下决定。她一定要帮谢尧臣避过前世的祸端,作为他无意间帮她逆转人生的报答!
    等前世那桩事了结后,她便自写休书呈上,就借无所出之名。和离书便算了吧,她无依无靠,有什么资格同一位郡王谈和离呢?左右她也没想再嫁,于婚姻一事毫无期待,和离还是被休,没有差别。
    谢尧臣吩咐完梅香和莲香后,便朝府外走去,宋寻月和王府众人紧随其后。
    等上了马车,谢尧臣这才发觉肚子饿,一时更加烦躁,来宋家回门一趟,连顿饭也没吃上,真烦!
    谢尧臣脸色愈发难看,窝在马车上,手虚握成拳托着腮,直勾勾的看着窗户,脸都托变形了,一脸不快。
    宋寻月依旧挨着门边坐下,她感觉到车里气氛不对,只觉此刻的谢尧臣,跟那河豚差不离,怕是戳一下就炸。
    她尽量往边上缩,呼吸也尽量轻,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谁知怕什么来什么,马车走了一阵子,谢尧臣便朝她看来,盯着她看了半晌,忽道:“你们宋家换了本王亲事,本王今日还向着你说话,结果你上车就一言不发,怎么?不想跟本王道声谢?”
    第23章
    王爷的饼,又大又圆
    宋寻月听出谢尧臣语气间的讽刺,真是有些无地自容。
    但宋寻月心里清楚,这恩她一定会报!而且是关系到谢尧臣人生大事的大报恩。
    人嘛,心里一旦做下必然报答的决定,那么在接受别人帮助时,就会跟着坦然起来。
    只是她重生一遭,知晓未来会发生什么这桩事,必是不能告知谢尧臣。
    宋寻月礼貌笑笑道:“王爷帮了我这么大忙,没叫我回去受苦,妾身心里很是感激。只是大恩不言谢,再加上王爷什么也不缺,妾身便想着,等日后王爷真正需要妾身的紧要关头,妾身再好好报答您。”
    “呵……”谢尧臣气笑,给他画饼呢?
    谢尧臣这声笑,充满嘲讽,宋寻月自是听了出来,委实觉得这位爷难伺候,只好问道:“那……王爷想让妾身如何报答?”
    谢尧臣转头看向她,唇边挂上一丝揶揄,神色讳莫如深,道:“今日在你娘家,本王堵你继母时,怎么说来着?”
    已有夫妻之实!宋寻月反应过来,转眼看向谢尧臣,立时满心里嫌弃。
    呵呵,狗男人们,还真是时时刻刻惦记着下半身那点事。尤其谢尧臣这种纨绔,都不知道睡过多少女人?肯帮她,兴许就是觉得她长得比继妹强几分。
    忒,狗男人。
    寄春还说什么他不近女色,可见那些话是寄春在她面前故意说的,想让她对他们王爷有个好印象。如今看来,假的很。他和寻常纨绔没什么区别,搞不好身为王爷,私底下比寻常纨绔更过分。
    但她好歹是谢尧臣名分上的王妃,人家想要有夫妻之实,着实挑不出毛病。
    左右她嫁了谢尧臣,日后就算被休,旁人眼里他们也是做过夫妻的,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没什么心理负担。名分上毕竟是夫妻,而且谢尧臣长得这么赏心悦目,她全无抵触,做做那事也没什么,撑死还是像前世一样,索然无味呗。
    念及此,宋寻月笑笑,也不好说的太明白,委婉道:“不若等哪日天气好,妾身在屋里温些酒,请王爷一道来喝两杯。”
    谢尧臣闻言笑意愈发的假,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推诿拒绝。
    谢尧臣放下撑脸的手,身子朝宋寻月前倾,墨狐大氅从他双肩垂落,罩住两侧手臂。他双肘平撑在双膝上,两手指尖虚叩轻点,那张俊脸盯着宋寻月,似笑非笑。
    宋寻月被他这模样弄得有些心慌,身子微微后缩,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僵了。他不会想现在吧?不会想在车里吧?纨绔都是这么叫人难以招架的吗?
    就在宋寻月满心里忐忑,弄不清谢尧臣到底准备做什么时,忽听他开口,浑雅的嗓音慵懒,语调缓慢,声音极轻,但嘲讽拉满,幽幽道:“拿了本王的王妃之位不够,还想做正经夫妻,想,得,美。”
    宋寻月:“???”
    她诧异的看向谢尧臣,眼睛都瞪大了不少。
    不是他自己提的吗?怎么她一番艰难的心理挣扎同意后,他又反过来编排她?好歹是个王爷,怎么干的事这么不招人待见。
    宋寻月的神色,谢尧臣很满意,虽然照孙氏的差点。他含着笑意,缓缓坐直身子,复又恢复之前的坐姿,眼风若有若无的瞟着宋寻月。
    宋寻月轻轻闭眼,默背了一遍《心经》,强自将想打他一顿的火压下来。
    她算是看明白了,如此明显的反复,谢尧臣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摆明就是信了今天孙氏那些话,反感她,故意戏弄她。
    在谢尧臣跟前,宋寻月懒得为自己辩解。
    人为何会辩解,无非就是在意对方对自己的看法,或是影响到自己切身的利益。但是谢尧臣怎么看她,她不在意,何必要费口舌?
    换成今日之前,她可能还会辩解下,毕竟怕他把她这个假货赶出去。但他如今名分上已经彻底认了她这个王妃,便是想休妻、和离,也得过了皇家的宗室族谱,可不容易。
    坐着王妃之位还不用伺候人,宋寻月求之不得,她含着礼貌的笑,对谢尧臣道:“多谢王爷恩典。”
    谢尧臣立马看向她,眸色间不再有之前那份笃定慵懒,反而多了一丝不爽,语速也快了不少,蹙眉道:“恩典?你还挺开心?”
    是她想留王府!他不跟她做夫妻,她凭什么开心?
    宋寻月眉宇间稍见悲伤,看着自己腿面道:“妾身不知王爷所想,只一心想报答王爷。若妾身会错了意,王爷莫恼,待妾身嫁妆里那些产业赚了钱,必会用心报答王爷。”
    “呵……”谢尧臣冷嗤一笑,就这么会儿功夫,给他画了两张饼,真行。他看起来很蠢吗?会信这种嘴皮子功夫?
    今日出门前,她因云锦的事道谢,不是说的挺好吗?
    他方才问她,无非就是想再听两句好听的,他想听她说,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她的人生中起到了多大作用。毕竟这些年,听到的认可太少了,他虽不喜她,但他帮了这么大的忙,从她这儿听两句好听的,让自己心情愉悦下,不过分吧?怎知她扯了这么一堆报不报答的,还给他画饼,真烦。
    谢尧臣心头藏着不快,岔开话题问道:“饿了吗?”
    宋寻月其实早饿了,毕竟大清早出来,到现在什么也没吃,按理回门娘家有宴,结果今天吃了一肚子气。
    但她可不好意思在外头跟谢尧臣说自己饿了,打算回去再吃,便摇了摇头。
    怎知谢尧臣却蹙眉道:“那么早出来,滴米未进,怎会不饿?说实话!”
    听他如此认真,宋寻月心头一软,不由轻轻咬唇,抛却孙氏留给他关于自己的那些偏见不谈,谢尧臣确实是个好人。
    念及此,宋寻月点点头,嗯了一声。
    谢尧臣听罢,伸手敲敲窗户,吩咐道:“辰安,去松鹤楼。”
    松鹤楼,京城最大,最好的酒楼。传闻里面的厨子,是先帝爷首厨的亲传弟子,菜品便是天上的神仙闻了都要下来尝尝。名菜极多,价格也极贵,出入此间的或为达官显贵,或为富贾大商。
    宋寻月心头稍有熨帖,一个人若是本性善良,即便他现在厌恶你,对你有偏见,也不会苛待你,谢尧臣便是这样的人,跟着他,即便是假夫妻,也不必再担心受怕。
    不多时,马车在松鹤楼外停下,缕缕酒香夹杂着饭菜香飘入车内,宋寻月舌根下溢出些津液。
    谢尧臣起身,对宋寻月道:“在车里等着。”
    说罢,谢尧臣便下了车。宋寻月见车门关上,心生困惑,不带她一起去?那应该是要打包带回去,他许是不想跟她同桌吃饭,便没再多想。
    谢尧臣下了车,带着辰安一起进了松鹤楼,店家亲自出来迎接。
    谢尧臣选了个能看见马车的雅间,进去坐下,然后跟店家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菜,随后看向外头的马车。
    谢尧臣唇边有了笑意,他未收回目光,只抬手,动动指尖,对辰安道:“找店家要纸笔来。”
    辰安依言去办,很快拿了笔墨纸砚过来。
    谢尧臣提笔蘸墨,很快就在纸上,画下一个活灵活现的大饼!
    他还在大饼上,认真点上芝麻,画完后,又在一旁写下一行字——“请王妃品尝”。
    大作完成,谢尧臣搁下笔,双手拿起纸,欣赏自己的杰作,脸上笑意灿烂。
    辰安见此诧异道:“您就给王妃吃这个?”
    谢尧臣挑眉嗯了一声,语气间无不得意。待墨迹干后,他将画好的大饼交给辰安,吩咐道:“给王妃送去。”
    不是饿了吗?那就尝尝他画的大饼,看看味道香不香?
    第24章
    王爷,你是真的不当人。
    辰安拿着对折好的“大饼”出去,来到马车外,叩响马车门:“王妃,是辰安。”
    宋寻月就在门边坐着,听见辰安的声音,以为是饭菜取了回来,便转身开门,她真有些饿了。
    怎知门打开后,预想中的食盒没看见,却见辰安递给她一张宣纸,并道:“王爷叫我把这给您。”
    不是吃饭?怎么送来一张纸?宋寻月满脸不解,伸手拿过来,边打开,边看着辰安问道:“这是什么?”
    辰安憋住笑:“王妃自己看吧。”
    宋寻月不明所以的将其打开,只见一个活灵活现的大饼出现在眼前。饼很圆,很大,上面还有细碎的芝麻,甚至旁边还写着五个飞扬凌厉的大字——“请王妃品尝”。
    宋寻月捧着“大饼”,目眦欲裂!
    她前后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欠打的人!亏她刚才还觉得谢尧臣是个好人!
    一时间,前世所有关于琰郡王的传闻,都开始在脑海中翻涌。
    “琰郡王啊?不干人事,猫嫌狗烦,着实是皇室的一朵奇葩。”
    “谢小郡王,身在福中不知福,成天不知在寻思些什么,想法总和正常人不同,琢磨不透。”
    “京里第一等富贵闲人!打小就离经叛道,叫他读书他爬树,叫他爬树他上房,委实可惜了这金尊玉贵的出生。”
    这一刻,宋寻月才算是切实感受到,猫嫌狗烦是什么意思。
    在她短暂的人生中,她见过如父亲般眼明心瞎的,如顾希文般徒有其表的,如继母和继妹般穷尽算计的。
    她也见过有人清风霁月,有人文质彬彬,有人凛若冰霜,有人心浮气盛,可从未见过有人如谢尧臣这般人神共嫉,简直就是个殊方异类。
    想来是她说的关于报答那两句话,让他觉得是在画大饼,所以从问她饿了没就开始铺垫,兜转这么一个大圈子,就是为了画个大饼气她一下。
    怎么会有人这么闲?宋寻月眉心紧拧,满眼嫌弃与不解。
    宋寻月确实被气到,可不知为何,他的所作所为,竟叫她心中生不出半点畏惧。
    父亲做的事她气,孙氏和继妹做的她也气,顾希文做的事她更气。可对这些人生气,她从前不敢表现,因为她气,但她更怕。
    他是个王爷,若想罚她,有一万种法子叫她生不如死,可他居然想出这么一种叫人无语凝噎的法子,他脑子是什么做的?
    宋寻月看向辰安,皱着眉问道:“你们王爷一直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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