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轩深深看他一眼，缓步离开。
    外面寒风凛冽，大雪纷飞。一丛篝火烧得正旺。一条小蛇拍着鼓鼓囊囊的肚皮躺在篝火边，嘴里满足地直哼哼。
    旁边散乱堆放着许多青灰色空壳，壳子里原本裹着一坨坨香滑的软肉。
    “吃完了？”梅雨轩问道。
    “吃完了。”邱诺点点头，心情十分复杂。看乖宝吃得香喷喷，为什么他会流口水？
    “任务完成了，可以走了。”小熊吐出一口气。
    梅雨轩弯腰捧起小蛇，放进上衣口袋。
    陈佳佳双手紧箍胃部，忽然晕倒在雪地里。祁阳立刻冲上去将她抱入怀中，轻轻抚摸她苍白冰冷的脸庞。
    一天一夜不吃东西，内脏还被啃噬得千疮百孔，再不离开副本，爱人随时会死！
    “两条主线任务都完成了，为什么系统还没有播报进度？”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也许网络有延迟？我们等到明天早上？”小熊不太确定地说道。
    系统不播报进度，通道就无法打开。祁阳也没有办法，只能等。
    邱诺缩成一团，神智昏沉。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第一个副本怎么这么难？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难道非要拖死他？
    梅雨轩狠狠皱眉，心中萦绕着不安。直觉告诉他，这种状况不是什么网络延迟。
    众人苦苦等待，心焦无比。期间，陈佳佳吐了三次血，脉搏越来越虚弱。邱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脑子已经不太清醒。再等下去，他们俩都会没命！
    眼看爱人的呼吸几近于无，祁阳眼瞳里喷出怒火：“妈的！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明明完成了两条主线任务！系统死哪儿去了！”
    梅雨轩捂住上衣口袋，免得他吵醒小蛇。
    目光扫过篝火，略过凌乱摆放的座椅，巡视两个濒死之人，最后看向那堆青灰色空壳。他眉头一皱，立刻大步走过去，用鞋尖将空壳一一踢开，在脑海中排列重组。
    “不对！我们没有完成主线任务！”
    双手、双腿、躯干、脑袋……
    梅雨轩脸色阴沉地说道：“那个怪胎没死！尸体少了一块！”
    第41章
    梅雨轩的话宛若石破天惊。所有人都呆在原地。
    邱诺昏沉的大脑陡然清醒, 心脏一阵狂跳。
    尸体少了一块？不可能！他亲手剁的！他怎么没发现？
    祁阳抱着陈佳佳快步走过来，目光扫过尸块。
    “没少！”他笃定道。
    梅雨轩看向小熊：“你去机舱，把之前发现的那块人皮拿过来。”
    小熊飞奔而去, 很快拿来一张青灰色的皮, 平铺在雪地上。众人仔细一看, 顿时冷汗淋漓。
    “尾巴呢？”梅雨轩沉声问道。
    寒风拉出一声尖锐长鸣，似恶鬼在空中发出嘲笑。所有人的心脏都在此刻迸发出剧烈的跳动声。
    这具尸体……没有尾巴！
    小蛇似乎感受到气氛的忽然转变, 从口袋里迷迷糊糊探出脑袋，往下看。
    梅雨轩仔细翻找回忆，笃定道：“他被我拉下高空的时候, 身上没有尾巴。”
    邱诺连忙附和：“他现出原形的时候我也没看见尾巴！”
    尾巴？小蛇没听见之前的话, 搞不清状况, 连忙溜出口袋, 滑到雪地上，用小胖手抱住自己的尾巴，奶声奶气地说道：“老大, 给你，尾巴~~~”
    它揪掉这截圆圆胖胖、粉粉嫩嫩的尾巴，高高举起捧到梅雨轩面前。
    梅雨轩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紧张地问道：“你疼不疼？”
    其余人互相看了看, 然后低下头忍笑。这小怪物凑什么热闹！
    “不疼~~”小蛇摇摇头，依旧举着自己的尾巴。
    它被撕碎过, 也被灼烧过，还被彻底溶解重组。只是扯断一截尾巴, 对它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我不要你的尾巴。我们在说别的事。”梅雨轩半跪下去, 轻轻抚摸小蛇乱糟糟的粉毛, 心中酸软：“你乖, 以后不要伤害自己。”
    小蛇点点头, 把这截尾巴对准断口，接了回去。
    众人：“……”这小怪物还有多少诡异能力是他们没发现的？
    祁阳呢喃道：“成为顶级怪物的先决条件就是超强的自愈能力。小东西未来可期啊……”
    s级？可能还不止！
    梅雨轩眸光闪烁，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温柔地抚摸小蛇圆胖的尾巴。
    小熊恍然大悟：“断尾求生！那怪胎早在被小蛇咬住翅膀的时候就自动断掉了尾巴。那玩意儿落在雪地里，钻进去了！”
    众人立刻转头看向茫茫雪地和巍峨雪山，心中顿生绝望。
    寒风的尖啸不断拉长，如诉如泣，似鬼似魅。刺骨的寒意在每一人体内蔓延。天大地大，他们上哪儿去找？
    “怎么办？怎么办？老大我会死吗？”邱诺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脑袋，“我不想死！我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不行？”
    无助的泪水落在雪地里，变成一颗颗冰晶。
    众人满心苍凉。
    祁阳抱紧爱人，狠狠咒骂：“艹他妈的！如果佳佳出了什么事，老子就离开雪山去找那个曙光机构，杀了里面所有人！”
    他能活着离开雪山，那别人呢？时间会剥夺每个人的生命力。除了两位s级任务者，这块茫茫雪地将是所有人的坟墓！
    小熊踉跄着坐下，浑身力气全被抽离。三个男队员围着她，默默将她抱紧。
    梅雨轩面色如常，完全不受绝望氛围的影响。类似的困境，他遭遇过无数次。
    脑海中闪过一张不太自然的脸，他眸光一闪，立刻朝舱门走去，走到半路又回来，把邱诺的脸用力压入雪地，左右碾了碾。
    “清醒了吗？”
    邱诺打了个激灵，“清，清醒了。”
    小蛇也把自己的脑袋扎进雪地，左右摇了摇，然后抬起沾满雪粒的圆脸，奶声奶气地说道：“清醒了~”
    纵使现在情况危急，梅雨轩依旧忍不住勾起唇角。
    “乖了。”他温声赞扬一句，看向邱诺时却又一脸冷酷：“清醒了就拿上刀，跟我来。以后的每一场战斗你都必须参加。”
    邱诺连忙捡起长刀，抹掉脸上的雪水，用力点头。他都快死了，他还怕个球？战斗就战斗！
    祁阳也意识到什么，连忙把老婆交给小熊和三名男队员，跟随梅雨轩快速走入机舱。
    小蛇捡起红色的玩具刀，挥舞着冲进去。
    梅雨轩径直走向坐在机舱尾部的经纪人。那人用兜帽盖住脑袋，趴伏在桌板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在他身后，六十多具尸体层层叠叠堆放，六十多双浑浊的眼散布着死亡的气息。
    其余乘客全都挤在机舱头部，没有任何人敢靠近这里。他们都是正常人，他们害怕尸体。
    梅雨轩凝出一柄赤红长刀，在经纪人身边站定，冲邱诺扫去一眼：“你去掀他的帽子。”
    邱诺颤巍巍地伸出手，掀开兜帽。
    经纪人趴伏着，一动不动。
    祁阳焦躁不堪地挤开邱诺，揪住经纪人的头发，将他脑袋提起。一张青中泛白的脸露出来，双眼紧闭，没有呼吸。这人已经死去多时！
    邱诺打了一个哆嗦，想退开却硬生生忍住。
    梅雨轩早已料到会这样，对他说道：“你去检查这具尸体，然后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现在可不是训练徒弟的时候！佳佳快不行了！祁阳整个人都很暴躁，却又惹不起梅雨轩，只能咬牙忍耐。
    邱诺讷讷答应，竭力集中精神，仔仔细细检查这具尸体。他首先查看腹部，那里很完整，没被撕开。
    “老大，怪胎没在他身体里！”
    “这是什么？”梅雨轩用刀尖指着经纪人结满冰晶的鼻端。
    “这是鼻涕结成的冰。”邱诺猜测道。
    “你用手指捻一撮再看。”梅雨轩命令道。
    邱诺喉结滚动，直犯恶心，却还是捻了一撮，用指腹的温度化掉。
    “有黏性吗？”梅雨轩问道。
    “没有。”邱诺摇头。
    “没有黏性，那它是什么？”
    邱诺身体摇晃，脑子昏沉。他竭力思索，不让意识脱离自己的身体。他要参加每一场战斗！他要学会分析每一个细节！他要学会获取情报和线索！
    这些都是为了保命！
    “是，是脑脊液！他的大脑遭到了破坏！那个怪胎在他颅腔里！”邱诺下意识地闪身退开。
    梅雨轩却从背后推了他一把，命令道：“有了判断为什么不动手？砍他脑袋！”
    邱诺差点扑进经纪人怀中，为防受到怪胎的偷袭，只得咬牙举刀，狠狠砍向对方脑袋。刀刃入肉，被颅骨挡住，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这一击并没有任何杀伤性，但他只要敢动手，这就够了。
    梅雨轩掀开邱诺，横刀一削，经纪人的头盖骨飞旋出去，露出碗状的下半个颅骨，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那个怪胎早就跑了！
    祁阳啧了一声，冷酷目光扫过所有乘客惊恐不安的脸。如果劈开所有人才能把那个怪胎找出来，他会毫不犹豫！
    乘客们仓皇转身，想要逃跑，却见小熊等人站在舱门口，眼眸幽暗无光，宛如深渊。
    一场屠杀即将展开！
    邱诺握刀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这是一群无辜的人！不能杀掉他们！可是如果不把那个怪胎找出来，会有更多人死去，包括他们这些任务者！
    人生中最最煎熬的时刻也比不了现在度日如年的一秒！
    邱诺恨不能扔掉长刀嚎啕大哭，可是握刀的五指却像被胶水粘住，怎么都松不开。这些乘客想活命，他也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