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第18章
    ◎不乖的猎物◎
    【018】
    “回主公,玉少主走时曾与张太傅家的二娘子告别。”
    萧淮止长指轻蜷,低嗤一声,道:“张太傅是么?”
    躬身侧站的黑衣男子闻声,忽抬眼一窥,瞥过他垂落腰侧的织金袖袍,光影晃过袖角一侧,映过一处褶皱现出一道漩涡。
    黑衣男子背身顿湿,跟随主公多年,这显然是有了怒意,看来张太傅……
    念及此,黑衣男瞬时垂下眼帘。
    萧淮止侧过身,从袖中抬手放于一旁的火台之上,火声噼里啪啦在铜炉响着,焰苗蹿出铜炉及至掌心,热意滚烫灼着他的血肉,却见他面色纹丝不动,好似这副血肉与他无关一般,任由掌肉被火苗灼过,痛意弥漫至他眉宇微动,方才收回手,握掌间,一片灼热。
    夜色昏沉,清凌镰月冲破浓重乌云,展露半扇,影影绰绰照过男人深色衣袍,地面一道长影朝前迈动,直至隐没于暗色之中。
    ——
    第二日,玉姝梳妆后,备车先是去了一趟东街的成衣铺,绿芙跟着一道入了店铺,车夫与仆从便只得停靠在一旁等着二人出来。
    入了铺子,二人一前一后走入隔间更衣的屏风后。
    玉姝将头上帷帽摘下,手中解着外裳襟带,压低声音道:“崔二可是已在外头等着了?”
    绿芙接过她褪下的外裳,“少主放心,崔二在外头候着的。”
    二人换上衣裳,玉姝颔首将绿芙的帷帽系在头顶,拂开一角帘幔,她抬眼窥了下四面别院仆从的位置,而后择准时机,随着摩肩接踵的人流,从侧门离开成衣铺,渐渐没入人潮之中。
    走出东街,玉姝行至巷口折角处,一辆蓝蓬马车停靠于一间酒楼门前,崔二今日着了一袭低调布衣,鬓发微乱,脸上抹了一层泥,人显得黝黑而不起眼,他抬眼便见玉姝身影,低首跳上马车,挥着马鞭,拍了两下。
    玉姝挪着步伐绕开人群,走至角落旁上了马车。
    同陵巷毗邻东街,崔二驾着马车一盏茶的功夫便已至巷口。
    马车缓缓停靠于巷中一户府邸石狮前,一名布衫装扮的中年男子早早便已候在此处,远远瞧见马车驶来,男子便掀起笑容上前相迎。
    玉姝扶着手边木沿下了马车,绢纱帷帽及至腰间,堪堪遮住少女的面容与小半身形,崔二将马缰拴好,走至玉姝身后,与那男子说话:“李三,开门让我家主人瞧瞧你这宅子。”
    名唤李三的男子赶忙点头,笑吟吟地躬身展臂迎着二人走上府门前的汉白玉石阶,腰间一串银匙晃得叮铛响,走至门前,他将沉甸甸的钥匙从腰间掏出,挑了挑,随后转动门前大锁,将府门打开。
    府门一开,映入眼帘的便是曲廊与庭院,几处假山草木环绕庭中,曲廊呈黑漆沉木而制,玉姝随着李三又往里走,穿过月洞门,便是第一间正院,从正院的垂花门穿过,便是第二间偏院,玉姝细细看过房屋结构与简单陈设,倒也算是满意。
    二进出的宅子,够她与家仆们暂居京中一年了。
    只需要一年,她便可以回到江左,过她的安生日子。
    想到此处,玉姝眨了眨眼睫,这两日张皇无措的心稍稍平定下来。
    看完宅子,玉姝与崔二走出府门,她侧首睇向李三,清了清嗓子,压低原本的音色吩咐道:“便此处罢,你且算算需多少银钱,稍后我会命人将银票送来。”
    李三这一路都不曾听这女子说过一句话,本还摸不准她的心思,此刻一听,登时喜笑颜开,躬着腰连连揖礼道:“贵人当真是眼光极好,这处宅子已是小人手下最好的一处,出行都很方便,与贵人亦是有缘,贵人若是要买,只需白银三百两。”
    玉姝闻言颔首,价格于她而言并非什么要紧事,思忖片刻后又问:“最快何时能搬进来?”
    李三勾着头,久未得到回答,原本又在思量自己是否喊高了价格,但此刻一听,一双浑浊的眼珠盯着地面转了转,窥向女郎裙裾下隐约可见的锦面镶宝珠的绣鞋,他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敢问贵人,可是着急寻一住处?”
    话一出,李三顿感面前女郎似有不虞,生怕此单黄了,又赶忙接话答:“贵人放心,签了房契盖了印章,便可入住,最快也就两日左右。”
    两日。
    玉姝心中暗自思琢一息 ,而后低恩了声,便转身携着崔二一道回到马车处。
    看宅子的时间不能太久,若是与绿芙久未出成衣铺,萧府之人定会生疑,玉姝吩咐崔二快些回到东街巷口。
    马车驶离同陵巷,渐渐消失于眼底,李三忽而缓缓起身,白墙上一道矮短的影子渐渐拉长,敛了笑意,一张平凡至极的面容显出几分凶戾之色。
    ——
    枢察院。
    昏暗的暗室之中点了几盏微茫的烛灯,四面被潮湿与黑暗笼罩着。
    邢架台的面前摆着一张雕刻繁复蟒纹的沉木椅,男人高阔身形堪堪坐定椅面,昏暗烛光罩住他锋锐轮廓,长眉斜飞入鬓,一双狭长凤目眼尾轻挑抬上,本是昳丽的面容在刀锋锐光下平添几分阴狠之色。
    漆黑眼仁转向邢台上的年轻男子,刀片在指尖转动如飞,刃端似还残着一缕深红薄片,很快又隐入暗处。
    萧淮止长腿一抬,神态恣意地盯着眼前鬓发垂了满面的人,身上衣衫如同碎步盖着,血迹斑斑,阒寂的暗室,只能听见极弱极浅的呜咽。
    “主公,适才探子来报,说是玉少主……”温栋梁迈着粗重步伐走入暗室,他目光落定在那邢台男子身上稍顿,余光瞥到萧淮止极锐的目光扫来,复又镇声继续回话:“听探子说,玉少主今日去了同陵巷,虽是与婢女换了衣裳与帷帽,但一眼还是认出了……”
    萧淮止叩动椅背的指骨顿了顿,长睫垂下,盖住眸底神色,投下一片晦暗。
    同陵巷。
    一条满是住宅的巷子。
    一声极低的嗤笑打破阒静,萧淮止掀睫,眸光流转,唇角轻扯,笑意浓深。
    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不过几日,她便想走。
    萧淮止眸色渐变,笑意僵在唇角,光影浮动间,照过他阴沉的眉宇,温栋梁低眸窥见那一片,心底随之一宕,再不敢言。
    良久,才听萧淮止沉哑着嗓子说:“走了。”
    温栋梁再垂腰身,恭敬应下,随即迈步走出暗室,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枢察院行至马车前时,温栋梁翻身上马,正要吩咐车夫入宫,却听深色车帘内传来一道沉音。
    “回别院。”
    温栋梁身形一滞,愣了两息,反应过来后,勒紧马缰应声答道:“是,回杏水别院!”
    他本是不想这般快的。
    但是他的猎物都想着要跑了……
    不乖的猎物,便只能放点血,让她知晓后果为何。
    他是该让她付出一点代价了。
    马车摇摇驶过街巷,一刻钟后,于别院门前停靠,温栋梁翻身下马垂首携着数名将士立在门侧,萧淮止掀帘从车内迈步而下,玄黑长影站立门前,高大身形从旁看去犹如一座高山。
    萧淮止袍角一掀,踏上门前石阶,步伐沉而重,一步一步踏过白玉铺成的地面,声响笃笃仿若踏在人的心间。
    廊芜末端,玉姝亦是方归府中,正抬步欲穿过垂花门,身后猎猎风声刮动她鬓边几绺青丝,心蓦地一沉,玉姝下意识侧首,水盈盈的眼眸望住一端正离她越来越近的高大玄影。
    那道黑影似在无限拉长,将她整个人罩入暗中。
    玉姝心底不由得开始发紧,张皇之意遍布满身,脚下忽的一个踉跄,便是身侧紧随的绿芙亦是并未来得及将她扶住,“扑通”一声,月色裙裾逶迤垂落地面,玉姝双膝一屈,跌落之时磕住双腿,痛意密密麻麻席卷而来。
    两道黛眉紧紧蹙起,浓睫翕张,眸光潋滟盈盈,她紧紧咬住下唇,朱唇如一汪春泉。
    萧淮止循声睨去,目色沉了几分,喉结耸动,长腿迈动间,只几步便已走至她身前。
    长臂即刻展开,腰背微弓,抬手挥袖间,一把揽住她的纤软腰身箍入掌心,玉姝雪腮泛红,被他的力带入怀中,小巧温软的耳垂紧紧贴住他的胸膛,耳廓忽响一道狂乱有力的心跳,声声刺入耳中,玉姝水眸轻眨,眼尾霎时红遍。
    萧淮止低垂眼睫,静静窥伺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变化,他喉结滚动几息,音色沉哑可怖:
    “玉娘子摔在何处了?”
    语落之时,腰间滚烫的掌又加了几分力道,锢得她浑身一窒。
    此刻,他的虎口与她的腰身严丝合缝地相贴,便是隔着细软腰封,定然已经留下一圈红痕。
    黑瞳死死盯着女郎眼底泛动的水波,萧淮止心底一口郁气才得以舒缓稍许。
    他要她也痛上一痛。
    如墨漆瞳抵上她清凌凌的眼,见她忽一闪躲着,萧淮止燥意顿生,旋即低声一嗤,一字一顿紧紧逼问着她:
    “玉娘子,可痛?”
    作者有话说:
    记仇姝姝:已经写上小本本!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老婆:贝斯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她只想逃◎
    【019】
    男人滚烫的吐息缭绕于双颊。
    柔软的腰肉被他掐得生疼,玉姝双腿膝间阵阵痛麻刺着,一双眼眸洇开水色,倏然淌过眼尾,划过侧颊。
    一滴热泪砸落他的手背上。
    萧淮止目色移动,盯着洇开的一层水圈,默了息,又将目光锁向怀中女郎。
    玉姝死死咬住下唇,别过眼,不愿看他。
    遽然间,萧淮止目色沉冷骇人,他再弓腰身,手臂忽从玉姝双腿膝弯处一把穿过,指腹牢牢捏住她的腿,将她轻松打横抱起。
    任由玉姝如何瞪大瞳孔,如何拍抓与他,萧淮止面色如故将她死死抱于怀中,迈着飒步穿入垂花门中。
    身侧绿芙目色一凛,赶忙追上前大声喊着,只见萧淮止忽而顿足,乜过一记冷光刺来。
    跟随而来的温栋梁只垂首挥臂,示意身侧士兵将一应婢女团团围困在此,众人止于门前,照玉院中便只剩下了他二人。
    萧淮止抱着她走于廊芜中,玉姝泪眼涟涟地仰脖睨瞪于他。
    萧淮止倏地一笑,眼底满是恶劣,他唇角勾起,臂弯稍抬将她纤瘦身子往上轻轻一颠,玉姝蓦地一愕,水凌凌的眼眸霎时滞住,乌鬓在他怀中乱了,几绺青丝绕于檀口之中,泛着水泽,不知是泪,还是她的——
    “少主为何不答?”他眼眸沉下,嗓音低哑,字字逼着她答。
    革带抵着玉姝的软肉,硌得她生疼,美眸中似有流不完的泪花,汩汩淌过,洇湿萧淮止的深色前襟。
    她仍是不答,雾盈盈的眼睛泛着红,萧淮止细细凝着她脸上每一分、每一寸,他的每一步都迈得分外慢,也分外重,午间日光斜入廊下,晃过女郎莹润雪腮,刺得萧淮止双目顿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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