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太太,不必担忧,赶明儿让裁缝上门就行。”尔珍道。
    “那可要尽快,还有让黄牙婆过来,我还得挑几个人进来。”郁氏绝对不想委屈自己的女儿。
    ……
    这是瑶娘头一次睡在原来住过的地方,这个东厢房几乎是她闺中时都住在此处,偶尔夏天太热,才会去花园的凉房住几天。
    听说当初也想让她们姑娘家都一起住后罩房,但又有寄居在此的亲戚,因此她就一直住东厢房了。
    东厢房一共有三间,下人们住倒座房,走东边游廊过去就是。
    白英和白芷铺床后,又去厨下端了几样小菜过来,炒鸡片、煨香蕈、香珠豆炒虾仁这些都是鲜而不腻的菜,瑶娘本身舟车劳顿,此时也觉得胃口大开,吃了满满当当一碗饭,还添了小半碗,方才觉得精神头好。
    银容又从外回来道:“五娘子,三娘子那边因为老太太留下,咱们老爷就让三娘子去老太太那边住下。”
    比起白英和白芷年纪还小,银容是有意施展身手,瑶娘对这样的人,只有多加鼓励了。
    “嗯,这也不稀奇,三姐姐和叔祖母关系一向很好,再者,她和时贞二姐姐年龄相仿,她二人在一起也不奇怪。”
    银容道:“五娘子聪慧,这倒也寻常,是天大奶奶那里。奴婢稍加打听说大夫去看过了,天大奶奶那里的确是受了惊讶,然后小……”
    她想说小产,但是怕瑶娘听不懂,还有小孩子听了这个也不好。
    瑶娘却道:“我知晓是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银容松了一口气,点头:“这事儿说起来就是那四姑娘的错,那个抱狗的丫头枣儿都说了,她说翻雪正在吃狗食,四姑娘想和它闹着玩儿,就装作和翻雪抢吃的,您也知道狗是很护食的,正好着天大奶奶奉大太太的命,去喊四姑娘出来,这不就碰上狗正对着四姑娘叫唤,她也是护着小姑心切,上去用脚踢了狗一下,狗就乘势咬了她一下。”
    “天大嫂子现在身体如何?”瑶娘问起。
    “大夫估摸着要调养,只是咱们家里要办喜事,大夫也要避着些。”银容有些怪周氏不中用。
    瑶娘却是越想越奇怪,任氏和周氏甚至是四姐姐那里都有不少丫头婆子伺候,周氏那么恭谨小心的人,居然会主动替时芳挡狗,感觉不太可能。
    难道就为了讹诈捐监的钱,据瑶娘所知捐监也不过八十两到一百两,这些银钱周氏手里未必没有。还有陷害范氏就更不可能了,范氏是长房长媳,她是二房长媳,就是范氏出什么事儿,和她也没半分关系,长房可是有好几个儿子的。
    罢了,此时想不清楚的事情,日后多留心,必定会知晓。
    “银容,我看事有蹊跷,你留心些就是,我们快些梳洗歇下吧。”瑶娘今日去叫罗至正,也是想快些平息此事,否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任氏在那里嚷嚷无所谓,可影响到父亲官声就不好了,最重要的也是替郁氏和范氏解围。
    次日,瑶娘是被人弄醒的,她总觉得鼻子痒痒的,突然一睁眼,发现是敬皓这个小坏蛋。
    “姐姐醒了。”敬皓奉上大大的笑脸。
    他乳母宋妈妈道:“五娘子,咱们三少爷,一起床来就要来找您,我是拦也拦不住。成天想和您一起玩呢。”
    再大的起床气遇到敬皓这样撒娇,也都气消了,看他把鞋子一脱,就搂着瑶娘姐姐来姐姐去,瑶娘刮了刮他的鼻子。
    姐弟俩正准备过去的时候,敬柔就把自己知道的知无不言都说给郁氏听:“太太,昨儿老太太骂了大伯母一顿,具体怎么说的我不知晓,只是看大伯母从甘泉居出来,脸色很难看。”
    “唉,此事就别提了,否则,大家说来说去,怪在你四妹妹头上可就不好了。”郁氏状似宽和道。
    敬柔立马道:“您说的是,我也是如此想的,不过,这般,嫂嫂就无事了,翻雪暂且让它在东跨院玩几日,等风头过了,再带它去园子里遛狗,要说此事,翻雪最无辜了。”
    范氏听了面露感激,虽说不是她放狗咬人,但总和她的狗有关,昨儿相公就说把狗送出去算了。
    瑶娘在帘外听了罗敬柔这番话,真是要为她鼓掌,先是这么早来向郁氏告密,这让即便对她提防的郁氏也会产生一种,她对瑶娘只是有些小女儿家的嫉妒罢了,但心是向着长房的,同时又把范氏摘了干净,让范氏心生感激。
    可昨儿陪范氏去向任氏解释的人是郁氏,解围的是罗至正,在中间承接的人是她罗瑶娘。真正要出力的时候看不到她的人,现在揽好处时,就跑的很快了。
    一瞬间好处就让她得了。
    重生以来,任何事情都有变数,就是罗敬柔兴许这辈子能活下来也说不定,所以自己不能有她前世死了,这辈子就放任她如此侵吞蚕食的想法。
    想到这里,她灵机一动,让丫鬟们掀开帘子进去。
    第11章 学习管家
    郁氏正呷了一口茶,又见瑶娘姐弟走进来,忙对尔珍道:“你去让人摆了早点过来,别饿着大家了。”
    瑶娘则一进门就关心的对范氏道:“大嫂,翻雪无事吧?”
    “没事儿,昨儿还睡的顶好。”范氏笑道。
    瑶娘开心道:“这就好,我以前在钟家的时候,村子里的狗咬了人,不是被打的遍体鳞伤给人出气,就把狗烹了。我怕翻雪这样,就去找爹爹了,还好翻雪没事儿,这下我就放心了。”
    范氏这才知晓是瑶娘让公爹去的,要说这府上谁权威最大,当然是公爹了。她看瑶娘年纪小,倒是个热心肠。
    因此,她对瑶娘也殷勤起来,用膳时,多往瑶娘这里布膳,看的罗敬柔在心底冷哼一声。没想到这个瑶娘,三言两语就扭转了局面。
    对罗敬柔的小心思,瑶娘当然一清二楚。有些人就是这般,办事的时候看不到人,要好处的时候跑的溜快。
    自从罗至正任了吏部考功司郎中后,上门拜访者不少,罗敬柔虽然聪颖,但她的年纪小,延平侯老夫人也不会教她管家,郁氏倒是不特地瞒她,甚至让时雨也过来,大家一处耳濡目染。
    为何有人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就是这个原因。官家女更是打理家业的好手,否则,不懂官场规矩,就非常容易得罪人。
    “你们看这帖子,这是一个全帖的帖子,尺寸一般为三折,长五六寸,阔二寸,这种帖子最为贵重,但也一般是比较正经的场合,或者初次结交时用的。再看这个帖子,尺寸只有一寸三四分,最长也只达到五寸,这样的叫单帖,一般表示亲近的关系,才送单帖过来。”
    郁氏也把一张单帖的旧帖给她们看,罗敬柔看的很仔细,她心道这正是自己想学的。只可惜,郁氏有亲生女儿,如今教给我们也是一些皮毛,深层的肯定只交给自己的亲女儿。
    时雨得了秦姨娘的吩咐,也在此细细的听着,即便秦姨娘再聪明,这官场往来她也是没法教的。而且,作为姨娘,平日府门都出不去,就何谈交际应酬了。
    “再有拜门,虽然是陋习,但门包这种事情索贿成风,我们家虽然没有,可是去别家,你们要有所准备。”郁氏继续道。
    瑶娘并其余二人纷纷点头。她知晓是因为弟弟大好了,娘也有心思教她们了,前世这个时候,弟弟还病着,娘不仅要看管弟弟,还得操持人情往来,哪里有这个心情。
    现在一切都是好的开始。
    从拜门贴的样式到门贴上的术语郁氏一一讲解:“你们看,单红单帖,非京官不用。再有这上面如果有早临、速等字样,就说明是主人邀请客人早些赴宴。再有这侍生帖子,一般就是指晚辈对长辈的称呼,还有年侍生是指你父亲同年登科者来往中的自称。”
    郁氏知晓瑶娘和时雨都不识字,还把那几个字教给她们看。
    瑶娘很清楚,别看她现在重生回来比同年龄段的时雨强,但若是不下苦功夫,也许过几年就被人超越过去。
    郁氏见女儿瑶娘把那几个字念出来记下来,方才道:“罢了,今日就先教这些,你们姐妹三人在次间坐坐,等会子我们一道去甘泉居,你们大姐姐今日要回来。”
    如此,瑶娘和时雨都点头,只有敬柔她十二岁的年纪,她又识字断字,郁氏教的这些,她立刻就融会贯通,心中盼着郁氏多教点。
    因为在这些帖子里,她看到不少官员的名字,这些人和爹往来,日后也是人脉啊。只可惜了,她看了瑶娘一眼,心道,若非自己亲娘还在,早有亲娘教,何须求人。
    却说瑶娘几人还未走出去,又有单大太太上门说话,这位单大奶奶是单老太君的娘家侄媳妇,她生的白胖圆润,出身亦是不俗。
    银容在她耳旁提点道:“这位是咱们老太太的娘家侄媳妇,出身蒲城章氏,为相府之后,单大老爷恩荫朝散郎。”
    单家的确曾经辉煌过,但现在已经是日落西山了,瑶娘想了一下,朝散郎就是恩荫从七品官。
    “这是敬柔吧,都成大姑娘了,怎么不言语了,以前在我们家和絮絮两个比着背书,你还在我这儿弄鬼。”单大太太显然很喜欢罗敬柔。
    罗敬柔赶紧上前请安,二人说说笑笑,前世时,瑶娘就很羡慕罗敬柔不愧是原配嫡女,地位不同。但现在看来却是单大太太在和郁氏较劲,单大太太曾经嫁到单家时,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故而,她们地位高高在上。
    如今单老太爷去世,单老爷仕途不得意,刚被贬谪,单大爷也只是个恩荫的官。而罗家却蒸蒸日上,甚至是郁氏这个续弦都不少人来捧,她也不得不来走动打交道。可心里又不得意,只好故意捧着罗敬柔。
    郁氏也看的分明,只是笑着看着她们,并不多嘴说什么。
    反而尔珍进来道:“太太,二房说大小姐已经到了甘泉居,问您怎么还不过去呢?”
    郁氏这才柔声道:“表嫂,这可不巧了,要不您也和我们一道过去看看。”
    单大太太方才还笑的正着的嘴角一僵,只好先寻告辞。
    在一旁的瑶娘看着暗赞娘亲果真是不一般,三言两语就把这个单大太太臊走了,意思是你就是先来的,你也来的不巧。
    等她们几人到甘泉居的时候,甘泉居早已欢声笑语,瑶娘跟着郁氏和罗敬柔后面进去。一眼就看到众星捧月的女子,这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只见她面若银盆,眼似秋波,樱桃小口,好一个如仕女图中下来的富贵美人。
    她也很是知机,见到郁氏后,赶紧起身行礼:“给婶娘请安。”
    “这可担当不起,大姑娘,这是你三位妹妹。敬柔、时微、时雨。”郁氏分别介绍道。
    罗时岚和罗敬柔认得,以前罗敬柔虽然自从母亲过世后时常被延平侯府皆过去玩儿,但二人也见过面,不过那时还小,现下一看,罗敬柔身着绣牡丹月季粉色亮缎圆领薄褙子,打扮的考究精致,不愧为延平侯夫人养出来的,气质雍容。
    再有,罗敬柔身畔站着的两位小姑娘,都很惊艳,一位肌光胜雪,目若点漆,光彩流转,似瑰丽珠宝,整个人流光溢彩,不可令人轻忽。如今年纪还小,长大后不知道成什么样的尤物,看着长相,和郁氏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五妹妹时微。
    再有另一位小姑娘,也是清雅出众,此应该为长房庶出的那个女儿。本来她相貌极好,但被旁边那姑娘身畔,就稍稍有些逊色了。
    “三位妹妹都是这般标致的人物,愚姐真是喜欢到心里去了。”罗时岚拉着她们的手都很高兴。
    众人依次坐下,又听小蒋氏道:“咱们家的大小姐说姐妹们都是从高平过来,过冬的衣裳怕是一时筹备不当,便给姐妹们一人挑了两张白狐皮。”
    已经懂事的时贞和敬柔知晓白狐皮虽然难得,但是对罗时岚不是大事,她的定礼里有一百八十张白狐皮。
    再有送姐妹们一人一对手串,两匹尺头,再有一对锞子。
    瑶娘连忙起身谢过罗时岚:“多谢大姐姐。”
    罗时岚笑着摇头:“这也没什么。”
    这个底气大概也只有她这个未来的成国公夫人,汾阳王的儿媳妇才有了。
    年纪小的时芳和时雨还有瑶娘只是谢过,而已经是大姑娘的时贞和敬柔都颇为嫉妒眼红,更兼郁氏提道:“我们老爷说在园子里的会宁斋做学堂,等她请位先生来了,这几个小姑娘就都去读书。虽说不必成才女,但也要些许认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
    窦老太君笑道:“是这个理儿,几个大的还好,几个小的都要学。”
    “是啊,也许再能选个伴读呢。”任氏凉凉的道。
    她女儿学了也无用,说的是选世宦之女,仿佛她家女儿也可以,但是真正挑选的潜规则,都是挑大官的女儿。这家里做官的也就罗至正和罗至孝,也就是说这所有的姑娘里,只有时芳根本不可能被选上。
    自己过的不好,看到别人过的好,越发的眼红。
    可这句话却一下触动了在场大多数姑娘的心思,甚至包括年纪比瑶娘还小的时雨。
    若只是耳朵听说过王府的富贵,大家也就不动心思了,但如今眼见这样的泼天富贵。罗时岚至此从官家千金成国公夫人,随着地位的转变,是所有人对她态度的转变。
    还是窦老太君看了任氏一眼,眼含警告,任氏虽然心中似锤鼓,可又忍不住。
    郁氏则转移了话题:“我看宴席准备的差不多了,今天大姑娘就和几位妹妹们聚聚,我特地请了耍百戏和杂耍人来,大家也都乐呵乐呵。”
    “难为婶娘想的如此清楚,这么快就把这些请家中来了。”小蒋氏笑着附和。
    众人又一齐去花厅,一边用膳,一边看杂耍百戏好不热闹。
    这般热闹的声音传在后罩房都远远听得见,这里是罗敬天和周氏所住的地方,小小的三间房,他夫妻二人居其中。
    此时,周氏躺在床上,面若金纸,气若游丝,屋子里隐约能闻到血腥味。
    周氏的大丫头木蓉亦是她的陪嫁丫头,听到乐声,不禁难过道:“您明明遭受了大罪,家里人却都不避着您。”
    “谁让我们人微言轻呢。”周氏抚着肚子,她做不出婆婆那等骂鸡撵狗的事情来,一切苦果都由自己承担。
    木蓉更是气愤道:“这事儿分明是四姑娘闹出来的,她倒好,开开心心看戏去了。您若不是为了她,您根本就不可能……”
    “好啦。”周氏摆手,她捏了捏袖口的二百两银票,这是昨儿长房的郁氏探病时,私下悄悄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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