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都让开,本宫要见皇兄!”
    东宫负责守夜的侍卫听闻此声,一股脑地围了上来,为首的那个面露惊诧之色,忙上前迎了。
    “小殿下,太子殿下在禁足,您不能进去!”
    “闪开!”江禾佯怒道,“父皇只是不让皇兄出来,又没有说不让人进去。”
    “可是……可是陛下的确不允许任何人去看望太子殿下。”
    “他什么时候说了?你拿着兵器做什么,想对本宫不敬吗?”
    在东宫附近四处巡守的卫兵经她这么一闹,尽数都奔向正门了。裴渊神色淡淡,自找了个空当,飞身上墙,又稳稳落在院内。
    按大沅禁足的规矩,是连宫女太监都要撤去大半数的,此刻院中人烟稀少,倒是对他十分有利,他一路沿墙而行,很快便寻到了太子所在的主殿。
    “裴大人?”江晏正挑灯读书,见到来人不由得蹙了蹙眉,“你好大的胆子。”
    “见过太子殿下。”
    江晏起身放下书卷,向外张望了下,遂道:“本宫道是禾儿来这里闹腾什么,原来是你们串通好的。”
    “是。”裴渊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再绕什么弯子,“如今阮大人被押至天牢,太子殿下当如何做?”
    “本宫如何做,与你何干?”江晏却是未给他什么好脸色,径直道,“自一开始,本宫便看出你刻意接近禾儿,打你一顿仍不知悔改。”
    裴渊睫羽微动,没有应答。
    “如今她倒是越发粘你了,此等有悖父皇之事她也敢同你做。”江晏继续道,“你已然是非常年轻的大理寺少卿了,还不知足吗?”
    “臣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此言一出,江晏猛地转身盯着他,自手边抽出一把剑,剑尖直指他的脖颈。
    “本宫警告你,若是敢伤害禾儿,本宫绝对杀了你。”
    “太子殿下莫急。”裴渊眸中毫无惧色,竟还向前走了两步,锋利的宝剑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红痕,“臣此次来只是问,阮大人是救还是舍?”
    江晏复杂地与他对视许久,末了终道:“你是想要本宫的人情,还是站在本宫这边?”
    “臣尽忠于大沅。”同样的问题,裴渊给出了同样的答复,“只是 想帮帮殿下。”
    “救。”江晏缓缓放下剑,“本宫答应过他,会保他平安。”
    “好。”裴渊颔首道,“今日陛下斥责了皇后娘娘,转而宠幸了徐娘子,殿下眼下地位不稳,多保重。”
    “母后?”江晏忽得嗤笑道,“他有什么资格指责母后?”
    意识到自己不该再说下去,江晏沉默片刻,方道:“阮将军之事,辛苦裴大人了。”
    “臣分内之事。”裴渊向眼前人深深一礼,“殿下去看看小殿下吧,臣便先告退了。”
    江晏叹了口气,听得外面依旧嘈杂的声音,终是抬脚迈过门槛,朝正门去了。
    “都停下。”
    沉稳的少年音在这混乱的夜里却格外具有穿透力,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动作,纷纷去看他。
    “皇兄?”江禾眸中光芒亮了亮,忙上前看他。
    “皇兄没事,回去吧禾儿。”江晏抬手抚了抚她的小脑袋,温言道,“过段时间就去陪你玩。”
    “好嘛……”江禾心知不该再留下去,答应道,“那我先走啦。”
    “去吧。”
    -
    “你同他说什么了?”行至晦暗角落,江禾同裴渊汇了合,缠着他追问道。
    “只是阮将军那些事,殿下说要救他。”裴渊淡淡答道,习惯性地拂下她不安分的小手,“趁没人看见,快回去吧。”
    “那你送我回去。”江禾又重新拽住他,撒娇道,“太黑了,我害怕。”
    “臣是外臣,因查你课业待到傍晚已然不妥,如今已是夜半时分,怎好再出入后宫?”裴渊双眉微蹙,低声道,“听话,回去。”
    一阵清脆地拍掌声响起,在这寂静无人的角落里显得格外骇人。
    江禾僵硬地扭头去看,却见江衡挂着一副意味深长的笑缓步朝他们走过来。
    “哎呀,孤男寡女,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啊?”
    “江衡,你若不会说话,就闭嘴。”江禾冷冷地看着他,“你是真的很闲。”
    “禾儿妹妹也很闲。”江衡挑了挑眉,“不然怎会半夜跑出来,看别人幽会呢?”
    “……”知他说得是前段时间她揪江眉儿错处之事,她默了默,“你倒是睚眦必报。”
    “行了,本王今日没空找你的麻烦。”江衡摆摆手,抬眼看向裴渊,笑道,“裴大人入朝不过半年,就成了父皇跟前的新红人呢。”
    裴渊不动声色,略略一拱手道:“殿下有何事,直说便是。”
    江衡勾起唇角,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若是被父皇知道你与公主有染,倒是可惜了这大好的仕途……”
    “江衡!”江禾怒极,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你少来这里恶心人,本宫闻着你这口中吐出的气息都是臭的!”
    “殿下。”裴渊肃声道,“臣再次恳请您有事直说,莫要平白污公主名誉。”
    “好。”江衡似笑非笑,“既然裴大人不愿本王在陛下面前乱言,就请裴大人遵守约定,把阮将军押赴刑场。”
    “什么约定?”江禾错愕道,“先生,他什么意思,您不是答应……”
    “与其说是约定,倒不如说是威胁吧。”裴渊轻笑出声,及时止住了她的话头。
    “这词用得重了。”江衡展开手中凉扇,颇有些惺惺作态地扇动几下,“本王给裴大人的大礼可是在路上呢,裴大人莫要让本王失望啊。”
    说罢,此人却是自顾自地走了,凉扇带起的风,吹乱了江禾的发梢,也彻底吹乱了她的心神。
    “裴渊。”江禾缓缓开口,直呼了他的名讳,“你和他,是一路的?”
    “不是。”
    “那你告诉我,他给你什么大礼?”
    “……林大夫。”裴渊叹息一声,负手望向明月。
    “他要抓林大夫?”江禾又惊又气,“还是为你抓?你到底要干什么!”
    “抱歉,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你还说不跟他是一路的!”江禾眸中微动,浓浓地一层水雾便攀了上来,“你骗我,你还利用我去见皇兄,反过来还要咬皇兄一口。”
    裴渊阖了眼,心底泛起数圈涟漪,却终究一言未发,事关他的仇恨和他的身份,无论如何他都是不能说的。
    良久,他听见她呜咽地开口。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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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误会
    翌日一大早,他真真切切在她那里吃了个闭门羹。
    昨夜她喊完那句话,便自顾自地跑走了,他也没有再追,只是照例下朝后来为她授课,却只见昭阳宫大门紧闭,宫侍面容肃穆。
    他在烈阳下等了半日也没有见到她,只有宫女小芒出来迎了。
    “裴大人,公主今日身体不适,您请回吧。”
    “身体不适,为何关着门不叫太医?”裴渊眼皮微抬,从容道,“我有话与她说。”
    见他正要往里面去,小芒急着拦住他,气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我们主子平日里对你好了些,你反倒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总归是要让她安心些的。”他深深看了小芒一眼,“就任由她不吃不喝,在里面闹情绪?”
    “你怎么知道公主在闹绝食?”小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斥道,“那她如今这般模样,还不是因为你?你少来招惹她了!”
    “让他进来吧。”江禾略显疲惫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随即吩咐道,“把宫门关上。”
    行至红木桥上,江禾止住脚步,侧耳听了听院落里流水潺潺的清冽之声,方回头去看那个垂首立于桥下的出尘身影。
    “你要同我说什么?”她毫不客气地问道,“不是说昨天不能告诉我吗,怎么,过了一晚上就能说了?”
    裴渊默了默,缓缓答道:“这件事情,可能要几年后才能告诉你,但是请你相信,臣答应太子的事……”
    “那你来做什么?”江禾直接打断了他,“就只是想让我安心?我都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事情,我安的什么心?”
    宫殿檐下的铜铃被风吹动,掀起阵阵铃音,在这忽然安静下来的院内显得格外清晰。
    “还是说,你觉得你的事情,没必要同我说。”
    裴渊依旧没有抬头看她,只觉有些如鲠在喉,若是否认她的话,那才当真是有些越界了。
    “不过是些私事,不该惹殿下烦忧。”他淡淡道,“至于殿下关心的阮将军的安全,臣可以保证。”
    他言尽于此,无论她怎样追问,也再未说一句话。
    “裴渊,你给我跪在这。”见与他说不通,江禾声音颤抖着,带了些哭腔,“你不是要去收江衡的那份礼吗?我偏不让你去。”
    说罢,她跺了跺脚,提起衣裙便跑走了。
    -
    “你干嘛要让他进来!”
    她气呼呼地出了昭阳宫,倚在一棵树上闷闷地发着脾气。
    “冤枉啊殿下……”小芒颇有些欲哭无泪地追上来,“奴婢拦了,是您要让他来的。”
    “他口口声声要进来,说与我有话说,结果呢?”江禾一脚踢开一块石子,“他拢共说了有几句话?跟个闷葫芦一样。”
    “裴大人本就话少,殿下也是知道的。”小芒和声劝着她,“许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江禾瞪了她一眼,悻悻道:“你到底是谁家的人,怎么总向着他说话。”
    “奴婢当然是您的人,只不过见不得您伤心,这才多嘴了两句。”
    “宫禁过了吧?”
    小芒愣了下:“当然,这都要午时了,宫门已经开了许久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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