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禾一阵附和,末了又疑惑地问他:“她同我说的时候,先生不是太难受了,已经睡了吗?”
“按照地理位置推出来的。”裴渊眼波淡淡,未起波澜,“大沅版图,小殿下不清楚么?回去之后若再不抓紧补补功课,可是要挨手板的。”
“先生才舍不得呢。”江禾撒娇道,“禾儿明明这么可爱。”
“……哪有人说自己可爱的。”
江禾面上微微泛了霞色,小跑着朝外面去了,却迎面撞上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小殿下?”
红鸢看清来人,有些惊讶地唤了她一句。
“没有撞疼你吧,姐姐?”江禾忙去关切她,目光却被她手上之物牢牢地吸引住了,“好香啊……”
“连夜去城里买的,小贩刚一出摊便要了几个饼,所幸天热,到这里还没有凉。”红鸢笑着给了她一个,又快走几步递到了裴渊的手上,“公子趁热吃,属下从城中雇了辆马车,一会儿我们去医馆看看您的伤。”
“谢谢姐姐!”江禾的确是饿得狠了,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形象,找了个草团便狼吞虎咽起来。
“小殿下唤我红鸢就好,红鸢是公子和您的仆从,当不起这声姐姐的。”
“但是……你奉先生为主,是仰慕他的为人,对不对?”
红鸢郑重地点点头:“公子明月 之姿,天人之才,红鸢愿誓死相随。”
“那我呢?”江禾展颜笑道,竟是比那日光还要明媚三分。
见她犹疑的模样,江禾倒没有为难她,替她说了出口:“是因为我是大沅的公主,也是因为先生要求你听我的。”
红鸢仍是未发一言,轻轻低了头。
“可是我不应该用身份来压人,如果也要姐姐这般厉害的人做我的仆从,我当是该有些真本事的。”江禾的声音依然甜软,却多了几分坚定和成熟,“所以,我最该做的,是要让自己得到姐姐的认可。”
“小殿下这般年岁,却说出这样的话,着实令属下钦佩了。”红鸢规规整整地向她行了个礼,正色道,“此前只觉得小殿下是个不谙世事、只爱撒娇的小孩子,如今看来,倒是属下狭隘万分。”
“你没有说错呀。”江禾吞下最后一口饼,目光炯炯,“但是我只喜欢和先生撒娇。”
“哦——”
红鸢笑得意味深长,直到裴渊向她投来警告的眼神才堪堪停止。
“走吧。”裴渊皱着眉起身,似是这般幅度的动作让他有些疼了,“马车是停在外面了?”
红鸢见他独自扶着墙站了起来,忙跑过去想去搀他,刚要碰到他的手,忽又道:“小殿下来扶一下公子吧,公子不喜欢人碰他。”
“我?”江禾正擦着手,茫然道,“难道……我不是人吗?”
话虽说着,她却也跑到他身边,轻轻搀住了他。
裴渊眼神微动,并没有躲。
红鸢见状,拱手道:“属下方才心中着急,便先赶回来了,车夫眼下也应当快到了,属下去瞧瞧。”
“好。”
“先生慢些。”江禾体态娇小,搀扶着他显得有些吃力,却步步让他走得稳,“先生,我刚刚说的……还对吗?”
听见她小心翼翼询问的语气,裴渊面上缓和了些,忍不住带了些笑意:“说得很好,确实应当以德服人、以能服人。”
“谢谢先生!”江禾笑得乖巧,小脑袋钻到他胸口下方蹭了蹭,“好难得先生夸我。”
“疼……”裴渊顿了顿脚步,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完了,我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她怔了片刻,连忙学着宫中嬷嬷的样子抚了抚他的后背,“真是的,我什么时候可以再长高些呀。”
“公子,殿下,车夫已经到了。”红鸢摆好车凳,待江禾扶着他上车坐稳之后,方对车夫开口道,“我坐您身侧,进城吧。”
行至天宁城的路途虽不远,却仍是大片的土路,马车也不住地颠簸。
江禾尽可能地护住裴渊,好减轻些他的痛苦。
“您在前面的医馆停下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红鸢的声音才从前方传来。江禾松了口气,马车方一停稳,便立即跳了下来,踮起脚小心地托着裴渊的手,好让他稳当地下来。
“这座小城比我想象中热闹呢。”江禾环视四周,却忽然瞪大了双眼,“等一下,那个是……皇兄!”
作者有话说:
红鸢:近距离磕cp是一种什么体验.jpg
第15章 再遇皇兄
“禾儿?”
江晏正牵着马慌慌张张地赶路,抬眼便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天宁城地处大沅边界,本该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各项规矩却异常严格,绝对禁止在城中纵马。
江晏不欲暴露身份,索性也不与他们纠缠,只道这城并不大,快点走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却没想到恰好在这里遇上了她。
“你等一下,那个……哥哥。”江禾倒是聪慧,瞧见街上人多,眨了眨眼便换了称呼,“我先把先生扶进去。”
小小的医馆内弥漫着浓郁的药草香气,江禾似是不喜这样的气味,微微皱起了眉。
“我来。”江晏快走几步赶上了她,从她手中接过裴渊,将他安置在了医榻上。
“怎敢劳烦太子殿下,臣惶恐。”裴渊刻意压低了声音,略有些不自然。
江晏漠然回道:“只是怕我妹妹累着。”
“……”
“我的天呐江禾,我可算找着你了!”
苏欢激动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江禾一下子便笑了出来,回身便给了她一个拥抱。
“欢欢,你怎么跑来的?”
苏欢紧紧抱着她不肯撒手,在她耳边轻声道:“我都差跪下求你哥了,他才肯带我。”
“不可能吧。”江禾一脸见鬼的表情,揶揄道,“我哥可是那种油盐不进的人,你给他磕三天头他都未必搭理你,你俩肯定有事。”
“你报复我是不是!我不就之前瞎揣测了一下你跟裴先生吗!”
正打闹间,一个满含沧桑的浑厚男声响起:“我看看,是谁伤了呀?”
屋内人纷纷闻声望去,只见红鸢搀着一位白发老者,缓缓从药柜后面走了出来。
“大夫,我昨晚和您打好招呼了,这就是需要您诊治的病人。”红鸢将他带到了裴渊的床边,方松开手。
“哎呀,怎么这么多人。”
听见老大夫的抱怨,江晏展开手臂将床边的人都轻轻向外推了推:“都别围着了,去外边吧。”
今日风有些大,医馆的书卷被吹得不时翻页,红鸢起身,将医馆的大门关了,厅里这才安静下来。
“你怎么样?”
江晏把瘫在矮凳上的江禾拖起来,见到她手臂上的许多划痕后,眼神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我没事啦,就划破了点口子,人还活蹦乱跳的。”江禾被一直以来所依赖的人这般关切,多日来的委屈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抽泣道,“但是裴先生为了保护我,一直在受伤,若不是他,哥哥是真的见不到禾儿了。”
“受苦了。”江晏轻轻拥住她,疼惜地顺了顺她的后背。
他与她虽然同岁,个子却比她高出不少,此刻感受到她在自己怀中微微抖着,更是心痛万分。
“禾儿,你们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呀……”苏欢喃喃问道,一向跳脱的性子也安静下来,神色间尽是悲伤。
江禾深吸一口气,将这几日的遭遇全盘托出。
-
“小伙子,你这伤,故意的吧。”
裴渊本是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听了这话,目光骤然变冷,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哎,我又没说什么。”老大夫取了伤药和止血布,掀开他的衣衫,细细地为他处理伤口,“老头子一辈子行医,见这种伤见多了,尽是些刻意替人挡伤又不忘自保之辈搞出来的,哎呀,要我说啊,手段低劣的很呐。”
裴渊沉默地闭上眼,忍着痛,未发一言。
“害,你就当老头子碎嘴吧。”老大夫爬满皱纹的唇角动了动,闲聊般地絮絮不止,“我呀,家里人都不在啦,就老想找人说话。怎么样,抱得美人归了没有呀?”
“您说得对,的确卑劣不堪。”裴渊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只淡淡开口道。
“唉……”见他的神态,老大夫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只道,“你这伤,没威胁到要害,但是折腾得有些狠了,且得有些时候恢复。”
“好,有劳了。”裴渊抬眼看了下腰间已然被包扎好的伤口,略思索了下问道,“在下想向您打听个人,您对附近的医者可熟悉?”
“哎呀,那你可是问对人了,周围行医的就没有老头子我不知道的!”老大夫笑得爽朗,花白的胡子都跟着颤了起来,“小伙子,你说说看。”
“他姓林,住在城外的一个小村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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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自路将军所说的那次之后,你们在村子里再次被袭击了?”江晏重重地皱起眉,太子之威在他身上一览无余。
“对。”江禾点点头,“那次先生只是受了轻伤,力竭昏迷了,但是第二次来的人更加凶恶,我们差一点就没有逃出去,所幸有这位姐姐相救。”
红鸢已然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俯身便是一礼。
“她叫红鸢,是先生的随从。”江禾像是刚想起来般,忙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皇兄江晏和朋友苏欢。”
感受到皇兄灼灼的目光,她讪讪笑了一下:“她知道我是公主啦,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
“多谢相助。”
江晏起身回礼,诚恳地向她道了谢,苏欢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恭谨地全了礼数。
“职责所在,太子殿下和苏小姐言重了。”
“这两次,似乎不是同一个人的手笔。”江禾重新开口,“第一次的袭击队伍只是人多了些,局面混乱,却并没有什么真正武艺高强之人,但后面那次为首之人,却甚是难缠,先生打不过他。”
说罢,她复担忧地朝屋内看了一眼,又重复道:“那个人差一点便杀掉我了,都是先生舍命护我,帮我挡了剑,如今才只能负伤躺在这里的。”
“我知道了。”江晏颔首道,“他该得的,分毫不会少。”
“哥哥最好了。”江禾娇声道,钻到了他的怀里。
“放心,这件事情,为兄会好好查。”江晏轻声安抚着她,“你无需再多想 了,好好休息便是。”
苏欢托着腮,犹豫许久方打断了他们兄妹的温情:“那个……只有我在关注,宫里究竟有没有林太医这号人吗?”